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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信可将此重任交给我?”谷怀口是这般问黑仔,心中却是一叹。他想着刚才自己还信誓旦旦要出头,要做些事情,这会儿黑仔传了尤老板的话,自己却是有些忐忑了。
黑仔摇摇头道:
“不是我,是掌柜的交给你的!”
“尤老板?”谷怀有些讶异。
黑仔再点点头,然后用下巴指了指周围的人:
“你看他们,与我们有何不同?”
谷怀向左右看了看,缓缓点头:
“非富及贵,不像我等小模小样的。”
老板居多,伙计居少。
“这也是他们先行向你下手的原因。”黑仔道。
“因为我们在这里更加卑微?”谷怀有些许恼怒。
“卑微如何这些倒不用在意,”黑仔道,“只要做到两点,第一,能活下来,第二,把墨阳坊拿下!”
说完他又拍了拍谷怀的肩膀,似已成习惯,道:
“尤老板让你来做这个事,是于你有足够的信任。而且,不还有我呢?”
谷怀看了黑仔一眼,看着他那被易容后的老脸,不知怎么的竟是有了些信心。
既然这朱贵老伙计知道报价,定是能帮衬不少。
“诸位——”大厅中忽听一声招呼,裘掌柜的出现,一身便装,神情自若,“快至午后,敢请诸位多饮几杯红掌花,再食几份小点心后再做商议如何?”
话音一落,从大厅旁几扇门后窜出很多个跑堂。跑堂们一人手托着个圆盘,上面放着几盏茶杯,几份点心。
跑堂伙计一上来,谷怀便问到了那令人熟悉的香味,蕴含水、木两行法力。
随着跑堂伙计上茶,大家都不拒绝,拿一杯就喝了起来。
见一跑堂送至一个熟悉的身影跟前,沙五六,却只是端起茶杯,除了继续与别人聊天,没有再多的动作。
就道他怎么没有在谷怀这边,原来又是去混圈层。
跑堂的送完沙五六,走了一大圈即来到谷怀跟前。同一时,沙五六也穿过人群看了过来,遂投以微笑。
谷怀随手拿起一杯红掌花茶,与沙五六的目光隔空相及,也不只还以什么样的表情,只是僵硬。
红掌花茶,提神醒脑,何乐而不为?谷怀抿了一口,转过头,也不想再搭理沙五六。
这一口下去,谷怀顿觉沁人心脾,然而却没有发现,此时他随身携带的那个行囊开始微微发光。
流沙之心的大厅,是汇集各路精英的地方,怎能不是富丽堂皇与灯火通明?然也正因为此,根本没人会注意到那行囊上微弱的荧光。
“请问,几位是尤老板家的吗?”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听上去上了些年纪。
谷怀转头看去,一个头发与胡子全白的老者向他与黑仔走来,着一件简易的沙袍,朴实大方。
“您不是那……”黑仔嘴里嘶了一声,似在回忆。
“老朽是沙鲲西南郊,木神工房的掌柜,木强。”老者自报姓名。
“啊!想起来了,木奇木神匠的长子木强!”黑仔想起,道,“真是幸会。”
然后他招呼着谷怀过来,道:
“这位可了不得,快来认识一下,沙鲲城西南郊木神工房的第六代传人木强木神匠!”
“幸会前辈!”谷怀不失礼节,拱手行李道,心想着之前好像有个什么事情要找木工来着,现在找来个什么木神匠的传人,“在下谷怀!”
“哈哈哈,不必多礼!”木强哈哈笑道,笑声爽朗,“木神匠真是称不得,只不过做些体力活而已!”
“不过……”木强再看了看谷怀,道,“你就是谷怀?”
“啊,我就是。”谷怀不吃惊,因为之前都有人认识他爹谷离的,现在把他认出来也不足为奇。
他都能猜出对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类似于“你就是皇城皇商谷离的后人?”种种。
然而,木强并没有那么说。
他开门见山问到:
“听说你要做一个六面有孔的方形木器?”
啊,正是!谷怀自己才想详细了这个东西。
这个东西还是之前一个半路拦下的马车夫指点他的,他想用这个东西来为留思豆保鲜。
这会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过他是知道的?
“啊!木前辈来了啊!”泰来这会儿正好也走了过来。
“是啊,你上回不是飞鸟告诉我,你们店有人想做东西吗?我今儿个过来拍卖,也是过来瞧瞧看看你们是否有需要。”
谷怀这会儿只顾在旁边看着,明白了个大概。
因为当时乘车是与泰来一起,泰来还帮着自己留意了,着实令人感动。
“感动啊老前辈!”泰来拱手行礼道,“我一直都觉得您不会为了我们这些小人物做东西,所以真不敢劳驾您。但后来我看我们也需要,就想凭着侥幸联络了您,不想您真当回事啊!”
这话一出,谷怀、黑仔都看出是什么意思了,赶紧也跟着一起行礼。
谷怀虽然不知道木神匠具体是什么级别的工匠,但起码知道眼前这个老人家是有些行业地位。
而且,他还没有架子,且不挑单。
挑单就是指自己对接的单有一些限定。比如在人界,有些匠人生意实在太好,只得有选择性地做一些能够赚得更多,或是交情更好的定单。当然,也有些是故意挑单,作为一种做买卖的策略。
“哎呀!”木强见状赶忙上前要扶起那几个行礼之人,可又不知道先扶谁,就这边一伸手,那边一伸手,着实可爱,“你们这可折煞老夫了,快别如此客气。”
“我啊,”木神匠继续说到,“虽说跟你们尤掌柜是不错的旧交,但对于做生意这个事怀,我是这么看的……”
在木强的心中,做生意虽说一方面是为了自己过活,但更多的却是为了别人,为了别人有更好的东西,有更幸福的生活。
一翻话说得几人不仅感动,而且都或多或少有些自愧不如。
“那废话就不多说,谷怀你那个东西具体想做成什么样子的?”
谷怀刚才还有些许戒备,怕这老头儿也是来搞事,来害自己的。也难怪,昨夜还有之前在沙将军谷里遭遇的那些,多少让他有些怀疑人生。
不过既然都说到物件这东西了,而且这人确实就是个顶阶的木匠,谷怀再怎么戒备,说一说也无妨。
于是他就把一些自己的想法都说了一通。
这时间,木强到底是高人,经常没等谷怀把句子说完,就道:
“我明白这个,你说下一个要求。”
如此这般,看得出木强虽是年岁不小,但在工作上的雷厉风行却是令人钦佩。
听完谷怀的描述,木强道:
“这个很简单,银子不多,收你十两就行。”
“十两!?”谷怀惊讶得大声重复了一遍。
他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因为在这沙鲲城里,一个破旧的夜壶都值五十两。这个木器是新物件,要制定,而且还是木神匠来制作,怎么就只十两?
“怎么了小兄弟,贵了?”木强笑容慈祥地问到。
谷怀忙摆手:
“不!不!不贵,不贵!”
他看着木强的笑容,觉得自己仿佛在刀光剑影之地看到了一道和平而温暖的柔光,直射人心,都差点让自己哭了出来。
“谷怀老弟,”泰来在一旁边说到,“木掌柜的可是看人收费的,他知道我们不容易,也是给面子啊。”
再多寒暄了几句,木强要走开,黑仔突然凑上来笑盈盈地问到:
“木掌柜的,斗胆问一句,您对这墨阳坊怎么看呢?”
“对墨阳坊怎么看”,“对这次拍卖怎么看”这两句似乎成了这边惯用的开场白,其意都是在打探对方的虚实。
这话一出,谷怀觉得几人之间的气氛立马紧张了起来,心想这小黑这时候问这个,完全不在意老先生前一刻还在帮尤氏的人吗?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时候说这个好像也没错,毕竟都是在一条船上,也都是在一条船上打斗的人。
谷怀再看了看木强,想着这老爷子能走到现在,又有手艺,又能在这种圈子里混,而且还表现得那么慈祥,定是不简单。
果然,老头儿笑了笑,笑容中有一些难以言表的神情。
既有些友好,又有些敌意。
“我这边,可能出价在六百到一千二百金之内。”木强说到,“你觉得如何?”
他反问黑仔。
黑仔这会儿却是有些尴尬,他道:
“我们经验不足,可还在收集一些消息,望您多指点。”
他也是说的实话,因为他觉得木强在说实话。然而,这两个大实话的水平一相对比,就可见一斑了。
木强只是嘿嘿笑笑,准备要走。
“哎哟!”突然之间,谷怀手捧着肚子,“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痛得翻滚了起来。
泰来赶紧上前搀扶,喊道:
“小兄弟,你怎么回事?”
“肚……肚子疼!”谷怀叫到,“这他妈的,疼啊!”
黑仔皱眉,细心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
“只有谷兄弟中招了!?”
“应是沙水散魂露!”刚要离去的木强使唤旁边的人把人群隔开,自己回过头来蹲在地上,手里把着谷怀的脉搏道。
谷怀肚子越来越疼,而且感觉这疼痛有些上头,在地上也翻滚得越来越厉害,嘴里已说不出话来,知道自己中毒了,心里真是十万个“他妈的”在奔腾。
那红掌花茶!<!--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