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是极力撮合司马遹同韩氏大婚的,说也有趣,这贾母年轻时是朝野上下有名的妒妇,她害死了自己夫君的亲生儿子导致贾府无后不得不过继了韩寿的儿子,可这人老了,却极喜欢司马遹,非要让自己的外孙女韩笙嫁给他。因着这事,她已经进了两次宫,在贾南风面前絮叨了许久,说多了,无非是贾南风无子,后半辈子得倚靠着司马遹。贾南风才不会倚靠何人,就算以后真的无子,她也是把司马遹攥在手心里的那个人。
贾南风没有吐口,她想知道司马遹的想法,因此叫人唤了他来。贾南风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尤其是对司马遹,喜怒哀乐都是挂在脸上的,说到底,还是因为看不上他,她直接便道:“若让你娶韩笙,你可愿意?”
“全凭母后做主。”司马遹恭顺地应道。
贾南风却从司马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欣喜,她在心中冷笑一声,这小子倒真是很开窍,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好着呢。
贾母有意将外孙女许配给自己的事情,里里外外传得沸沸扬扬,司马遹当然知道,他也是乐意的,自己目前被贾南风牢牢控制在手中,若想巩固自己的地位,与贾府结亲显然是最安全的办法。所以当贾南风问他时,他心里掠过一丝高兴,以为这事十分成了八分。
可贾南风仍旧没有表态,贾母催得紧,司马遹也乐意,可她还想知道妹妹的意思,正盘算着,贾母已经带着韩笙的母亲,也就是贾南风的妹妹贾午进了宫。
“母亲这是逼婚来了。”贾南风笑着起身迎过母亲:“这事您可比贾午还上心。”
“你们这做娘,做姨娘的不着急,我还能不急吗?”贾母年过六旬,长期养尊处优之下体态丰满,入宫后走了些路程,气就上不来了,赶紧坐下歇着,又喝了一盏茶,方道:“这太子我也是见过的,长得好,人也聪明,我常跟你说,你没有儿子,就要善待太子,以后总归是个依靠,如今趁着大婚再亲上加亲,岂不美哉?”
贾南风不爱听母亲说这话,如今谁求着谁,谁依靠着谁是明摆着的,以后?以后的事情更难说,若按现在的势头发展下去,司马遹必不可能是最后当家做主的那个人。可这话她不能明着跟母亲说,贾母的脾气不比贾南风差,纵然她是皇后,心里也是有些怵她的。
“母亲,说到底妹妹才是笙儿的母亲,愿不愿女儿嫁给太子,总要听人家一句话吧?”贾南风说着看向贾午,冲她使了个眼色,开口问道:“妹妹,你说呢?”
贾午赶紧开口:“太子千好万好,可岁数小了些,比笙儿还小两岁……”
贾午话尚未说完,贾母便抬手打断了女儿的话头:“你这说的都不是理由,你还知道你笙儿年岁大了?你这做娘的也不急,非把个女儿护在你的胳膊肘下面,是要做什么?”
“母亲,这事儿您允我们再商量一下,”贾南风无奈地说道:“您笙儿急着嫁,可这太子选妃也不是小事,哪能这般草率?”说罢,便你贾母年纪大为由,让人连哄带强地引入内室歇息了。
贾南风摇摇头,着实有些头疼了。她从未想过让韩笙嫁进宫内,她自幼和贾午感情很好,将她的一儿一女都当成亲生的来看待,婚姻大事上自然也为他们做主。在她看来,司马遹终究不是个靠的上的人,她和司马遹关系本就脆弱,一旦闹崩了,不论最后哪方获胜,不都是害了韩笙?这一点,她清楚,她妹妹也清楚,偏就是老母亲糊涂,成日劝她善待司马遹,那司马遹不是三岁的毛孩子,岂是被她两句好言好语就能哄住的人?
“母亲执意如此,姐姐打算如何?”贾午问道。贾家的两姐妹,贾南风狠毒,贾午精明,并且紧紧依附着姐姐,她深深地明白姐姐的心思,司马遹只是姐姐暂时笼络的对象,一旦姐姐日后有子,便会立刻抛弃司马遹。可如果姐姐无子,司马遹登上了帝位,那个孩子是武帝带大的,城府不可能不深,万一日后清算贾府,女儿嫁给她不是独守深闺就是在冷宫待一辈子,还不如嫁与旁人,一旦贾家失势,或许还能逃过一劫。
贾南风让人送上两幅画,命人展开后,是两幅美人图。图中的两个美人眉眼间有几分相似,都可称为漂亮,只是左边那幅更显艳丽,容貌更为突出。
“这是王衍家的两个女儿,”贾南风道:“这些日子送上来的画像也不少,我倒是一眼就相中了这两个姑娘,再说了,娶王衍家的姑娘也不算委屈了太子,外人也不好说道什么。”
贾午欣喜地看着两幅画像,嘴里不停地夸赞着。王衍才华横溢,名声很大,又担着尚书令的职位,他家的姑娘在洛阳城颇有名气,勋贵家中的少爷们都眼巴巴地望着呢,虽大家都未见过真人,可画上的姑娘就足以让男子们心动了。
“我倒有个不情之请,”贾午望向贾南风,略带几分不好意思,道:“贾谧早就到了娶亲的年纪,只是这孩子心性未定,我也怕遭害了人家姑娘,现在这王家的姑娘我倒真是喜欢,不如姐姐给做个主,选一个让谧儿身边也有个能知冷知热的人。”
贾南风闻言笑了起来:“你我倒想到一处去了,不然也不能把两人的画像都让你看了。”
贾母一觉醒来,两个女儿已经将司马遹的婚事定了下来,连带着连贾谧的夫人都给择好了,老太太气得胸口发闷,可也无计可施,只得由着她们的意思了。
很快,消息便传到了东宫,司马遹心里一凉,终究皇后还是防着他的,也难怪,他想有自己的势力,是来对抗贾府的,怎能要求贾府助自己一臂之力?他自嘲般地摇摇头,又问皇后定了哪家的女儿,得知是王衍家的姑娘后,他也觉得不错,王衍家的女儿名声在外,不光是面上漂亮,听说也是温柔贤惠,知书达礼的,比起韩笙这等被骄纵着长大的女儿性子上不知强了多少。
第二日,两位姑娘的画像便被送到了东宫,司马遹一眼便被那位较为艳丽的姑娘吸引,从上打量之下,满意地不停点头。
“这是王大人的长女王景风,”送画过来的內监介绍道:“另外一边的,是王大人的次女王惠风。”
司马遹这才将目光移向另一张画,那张画上的姑娘也是美的,只是相较于姐姐而言,逊色了几分。司马遹摇摇头,复又将目光转移到了姐姐的画像上,用手一指:“就是她了。”
“得嘞,”內监将画收起:“奴才这就去跟皇后娘娘复命。”说罢,一步一步地退出了司马遹的大殿。
娶得美人归当然是乐事一件,司马遹哼着小曲叫来钟遂,让他取来六博棋,准备尽兴地玩上几把,自那日钟遂将这博具教会给太子,他便成了瘾,每天都要赌上几把才行,偏又水平欠佳,银子输了不少,总是钟遂觉得不能让太子殿下脸上挂不住故意输几把,却让他来了更大的兴致。
半下午的时候,显阳殿传来消息,皇后娘娘已经将太子殿下的婚事上达天听,择了王衍的次女王惠风为太子妃,陛下很是满意,已经让人拟旨,准备择日昭告天下呢。
司马遹本是笑着的,听到太子妃的名字时却愣住了,他清楚地记得,王家长女名字叫王景风,次女才叫王惠风,而他看中的明明是长女,怎么最后为他定的竟是次女呢?
司马遹拉住来通传消息的黄门,逼问他原因,那黄门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司马遹愤怒地丢开他:“我亲自去问皇后。”
谢安一把拉住司马遹:“主子不能去,您要是去显阳殿,只能是谢恩,不能质问皇后啊。”
司马遹松开握紧地拳头,却仍旧气不过,便朝着门槛重重地踢了几脚,然后闷着头往显阳殿跑去。显阳殿颇为热闹,还没进到殿内,里面的欢声笑语便传了出来。
司马遹走进殿内,只见贾南风歪坐在上首,下面还有贾午和贾谧二人。贾谧如今是太子府属官之一,和司马遹也是隔三差五地要见上一面,司马遹对此人不甚喜欢,觉得他自恃贾家的人,没将他这个太子放在眼中。
“太子殿下来了。”贾午先看见了司马遹,先上前俯身问安,接着道:“想是殿下有了正妃,前来谢恩的?”
“正是。”司马遹说着走上前,在贾南风面前跪了下来:“母后心系儿臣婚事,为儿臣择得良配,劳心劳身,儿臣惭愧,特来谢母后恩典。”
“罢了,你知恩就好。”贾南风让司马遹站起来,又指了指贾谧,道:“你们以后也是连襟了,多来往走动些,日后总有些照应。”
司马遹心下了然,原来贾谧同样看上了王景风,做姨母的自然偏疼自己的外甥了。他看了看贾谧,那人一脸的春风得意,让司马遹心里更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