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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老先生会觉得是骗人的,莫非老先生未曾见过的事情,就都可以当它不存在吗?这样未免也太独断专行和笃定了吧。”
封潇月尽量的让自己平心静气下来,整理好思绪与逻辑,如此说话也是相当于在做一场赌局,赌这老先生是否真的通情达理。
果然老先生听到她如此说了之后,眼神也不再充满了看轻与怀疑,转而真正与之正视起来。
“小姑娘不会以为老夫许久未出山,便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老夫也不是那般固步自封的人,只是姑娘的这番话实在叫老夫无法相信。”
“老先生何出此言,不过就是从山上吹到了山下,又不是什么天边之外,何故会觉得这般意外。您长久居住于山林之中,难道对那落风山上的情况还不太了解吗?”
虽说封潇月心里对此已经有了一个朦胧的答案,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总要向他确认了之后才敢下定论。
那老先生听过之后,不由得一愣,须臾反应过来,脸上顿时扬起了一抹叫人猜不透的笑容。
“姑娘莫非还以为这里是落风山上吧,若是这么简单,老夫方才也不至于对姑娘做出那番猜测了。”
“那还请老先生指教,晚辈确实已经弄不明白。”封潇月心下了然,同时又是感觉一块石头沉了下来,一时间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忧愁
“此处说起来,和落风山倒是有些渊源。就在落风山的背面,是它的一座背头山,名唤作‘起云山’,正好与落风山特质相反。”
“这座山倒是名副其实,比落风山还要高出半个山头不止,且一旦林子里的瘴气起来,这悬崖上便是置身于一片毒雾当中。”
“居住在此处的人想要活命,不得已把房子安置在山壁上,也就是姑娘看到的这个样子了。”老先生说罢,取下腰间的黄色小葫芦,打开塞子,便有一股淡淡的酒香飘散出来。
这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可以酿酒的土窖,但现在不是考虑这种边缘问题的时候。
封潇月拧着一双秀眉,此时她手下一阵犯难,起云山的名字她更是听都未曾听说过,地图上也未有过标明,就算慕容麟现在在自己的身旁,也不定会有印象。
记得先前从落风山上摔下来的时候,自己与慕容麟正身处在一片竖直的草地上。那么方才在这屋子里从峡谷的缝隙透出去看到的那一抹绿色,莫非就是落风山的那片草地。
“如此说来,晚辈是被落风山上的那一股邪风。吹得绕过了一片山腰,才摔在这里的?”封潇月脸上一片诧异,“那这峡谷前面的绿地,难不成就是落风山的山体吗?”
“嗯。”老先生看她始终坚持一开始的理由,心头对她的怀疑也减轻了几分,只是还没有彻底消失,因此语气才会有些漠然。
在这一生,封潇月与各种各样的人都打过交
道,对于如何判断一个人的意思,她早已有了一套自成的体系。因此注意到老先生的脸色时,封潇月不消多言,便能大致的猜测出他的态度。
“按老先生方才话中隐约提起的几个字眼来看,老先生应当十分提防外边的人闯入这里吧。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揣着别样的心思,总有些意外,老先生何不看开一些?”
自己还没有忧虑到这般地步,这位老先生就何至于此,这里这么多飞檐爬石的好手,难道还怕自己一个弱女子不成。
封潇月说着,心底不由得一笑,客气地双手捧着送了颗八声早上带来的果子给他。老先生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虽然还有些不太乐意,但还是把那个果子接了过去。
“若只是这么一段距离,倒是也还正常,这落风山从外面看着大,实际上只有薄薄的一片,和这起云山于半山腰上是连着的,”
这果子看起来软和,但实际上还挺费嚼头。老先生一咬便接咬到果核的位置,叫封潇月难免有些惊讶,这看着快有七八十高龄的老人,牙口倒是极好。
“也可以说是被山上的怪风吹过来的一道山路,将两座山紧紧地连在了一起,却隔开了旁边的飞琊山。”
“若如此说,从这起云山下去的话,还得再从落风山上经过不成?”眼见着一个果子很快就被咬了个干净,封潇月索性把剩下的几个一块递了过去。
“那是自然的,你从那边的藩地上来,也只能从原路回去。若是走这起云山,且不说后面是朝廷的地盘,这里也没有可供下山的山路。”
老先生将果核潇洒地从窗口丢了出去,摆手拒绝了封潇月的好意,顺道也把八声留下的那两个果核一到收拾了。
动作虽小,但封潇月还是敏锐的看见了。八声虽说一个人在此处孤苦无依,但这边上附近住着的老人们对他也算得上是贴心了。
若说老人们喜欢在这时候过来八声的屋子里,而他也恰好在此时出去狩猎,那一天中难得碰得上几回也是情理之中。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老先生才接下刚才说了一半的话。“这起云山后面可是和这峡谷是连着的,也是一条深深的万丈深渊。”
“难道这里就没有几条可以让人好生行走的路吗?”封潇月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如此感慨。“那老先生可知道峡谷底下是否有流水,可以一路流到平地上?”
“怎么你这时倒是不急着走了,还打听这些琐碎。”屋里的凳子太矮了,老先生坐的有些累腰,索性站起来在这房子里来回的转了两下,散散筋骨。
“流水倒是有,不过只有一节,从这起云山的背面往落风山的方向流过去。但是落风山的山脚下好像有一个窟窿眼,流水流到那里便消失了,估计是又回到了地底下。”
“那样湍急又澎湃的水流在那窟窿里,一下子就不见了影子,可想而知那底
下又是一处怎样的天谴之地?”老先生说到激动之处,忍不住敲了敲拐杖,又将拐杖往外头一指。
叫封潇月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却只瞧见了峡谷里有一处比其他地方更要黑暗几分的洞、眼。
“倒是还有一件事,姑娘方才所说的不对,这界山还是有一处平缓的山丘的。”老先生转过头来,封潇月亦洗耳恭听。
“就在往北走过大概四五个山头,有一座横仗山,最是平稳好走,以前是专门供藩地和朝廷联系的必经之路。现在过去这么久,山头肯定又往下矮了几分。”
“藩地里的人要是错过了这个山头,便要绕过大半个江山才能抵达京城了。不过想来这世上应该不会有那么喜欢白费功夫的人,遭这趟罪。”
老人家许久没有人说话,难免一开课便会罗嗦个没完没了,也是情理之中,但让她觉得不解的是,这位老先生何故要和自己讲这些事情。
“既这么说,老先生对于藩地里的事也都有所了解了,您可认得厉王吗?”老先生不用看到封潇月的脸,单从她的语气中也能猜的出她的眼神中是怎样的疑惑与试探。
“老夫虽然久居此处,但偶尔也会出去带些东西回来,难免会听到个一两句。藩地现在执政的便是厉王,姑娘觉得老夫说的可对?”
老先生从鼻子里悄无声息地哼出一声,又拿起酒壶灌了一口。
“然也。”他说的滴水不漏,连一丝多余的信息也没有透露,叫封潇月也很难揪得住特别之处。
这个老人说话做事都透出一股神秘感,叫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索其中。但他现在毕竟也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封潇月想着就算有什么渊源,也是上辈子人的纠纷,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说不定已然失去了当初的效果。
“多谢老先生的指点与透露,叫晚辈受益匪浅。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老先生可否抬手替晚辈开启那森林的出口。”
“老夫虽然有办法带你出去,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老夫也是有心无力。”老先生摇了摇头,从窗口往外看过去,依稀可见有个黑色的身影在森林中上下翻飞。
听着不像是搪塞,封潇月不禁皱起眉头,“老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其中的隐情你还是不要问太细的好,那不是你这个外来人应该知道的东西。”发现森林中的黑影落下去后许久都未上来,老人便猜到他估计是准备打道回府了。
“老先生觉得我会蠢笨至此,先生之前的话里有诸多破绽,我总不至于发现不了吧。”封潇月淡淡一笑,将两手放在身前,挺直了腰杆,一身正义之气。
“我要如何才能证明,我对于老先生拼命想隐藏的东西没有半分意思。如今只一心想要离开此处。先生放我走了以后,只要再把出口关上,就不会有人进来。我自以为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再被那大风吹走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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