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个面容呆滞的百姓怪叫着又冲了上来。
但他们根本伤不了应龙分毫,强壮的青年手持熠熠生辉的银枪,前后一甩,立刻便有两名居民哀嚎着倒下。紧接着他将身子一矮,枪在身体上方呼地旋了几圈,将围上来的人群逼退开来。
夙夜和香奴虽功力远逊于应龙,但这样的对手她俩应付起来也绰绰有余。只是对方人数实在太多,像潮水般打也打不完。
“大哥,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夙夜挥起袖子,逼退一人后道。“他们好像怎么打也打不完。”
应龙银枪换手一挥,身子在空中翻滚了一圈,用脚夹住枪身连续扫倒三个村民,道:“夙夜姑娘说得对。贤弟那边许久没有消息,待我召唤龙须出来查探一番再说。””
香奴一听到小哥哥的名字,立刻紧张起来:“大个子哥哥,快让你那个须须去看看小哥哥。””
应龙低声呼唤,式神龙须慢慢浮现出来,在夜空中闪烁出微弱的绿色幽光。应龙用夙夜和香奴听不懂的语言低声吩咐几句,龙须微微颔首,然后慢慢漂浮起来,向张寻离开的方向飞去。
“不用担心,贤弟也有一身好本领,只要小心应付,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反倒是我们眼前……”应龙说着挥枪又扫到一个。“这些人似乎另有目的,好像……只是要把我们拖住。”
夙夜脑中灵光一闪,大惊失色:“难道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公子!”
香奴一听方寸大乱,一个箭步就往人群里窜:“不行!我得赶紧去找小哥哥!”
应龙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企图突围的香奴。香奴的后脑狠狠撞上应龙厚实的胸膛,她“哎哟”一声,捂住脑袋回头狠狠瞪了应龙一眼。
应龙并不理会,一脸严肃地训斥:“香奴,不可胡闹!现在形势不明,如果你贸然行事,说不定倒让我们乱了阵脚。”
香奴支吾道:“但小哥哥……”
应龙道:“以我之见,这作乱之人目的应该只是为了困住我们,并不知道贤弟没有和我们在一起。”
夙夜道:“大哥,不管怎样,让公子一人行动总让我有些担心。我们快点打发这里,速速与他会合。”
应龙咧嘴笑道:“好!在这瘴气里行动多有危险,等龙须找到贤弟的踪迹后,我们即刻出发!”
香奴还想说什么,可是身边一人突然持刀劈来,她连忙躲闪。应龙和夙夜护上来一掌一枪打倒这人。三人又投入到紧张的战斗中。
张寻护着瑟瑟发抖的田师爷,面对慢慢围上来的衙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恶,居然用卑劣下作的手段。有本事的和我正面交战!”张寻气急,忍不住破口骂道。
阴鸷寒冷的声音揶揄道:“卑劣?笑话!这世界上只有胜败存亡,适者生存,何来什么卑劣。小子,你还是管好自己的小命吧!”
情势岌岌可危,衙役们围成小圈,将两人困在中央,包围圈渐渐缩紧。豆大的汗珠从他头上涔涔而下,将脖颈周围的衣服浸得透湿。
田挺精神已近崩溃,他大喊一声:“不要!我不要死在这里!”突然挣脱张寻的保护,向外面跑去,他使尽全力撞开两个衙役,没想到脚磕在地面的异物上,扑通摔倒在地,还没直起身来,身边就闪出一片明晃晃的钢刀。
“啊!——救……”还没有来得及喊出整句话,田挺的惨嚎便被利刃滑进骨肉间的声音所掩盖了。
这一切来得太快,张寻还没回过神,就看见沾满了血迹的钢刀,以及在众衙役脚下毫无生气的木然躯体。
“你!竟然滥杀无辜!”张寻怒不可遏,大吼一声,再也按捺不住,一纵身,化为一道灰影直冲向轿子,同时振臂将左右两边冲过来的两名衙役打倒在地,手指一弹,两张画着爆炸图案的符咒箭一般射向轿内。
轿子竟在无人把持的情况下自行移动起来,而且速度奇快,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轿子躲过张寻射出的两张符咒,爆炸符没入土中,发出一声轰鸣,将土坷垃溅得四散纷飞,但却未伤到轿子分毫。
刚才被他击倒的两名衙役逼近来,手中腰刀乱挥,让他只能举手招架。
“不必退下。”
裹在一身黑色绣金斗篷里的帝王伸出一只手,向正欲退下的影狩命道。
“君上和老太宰应该有要事相商,臣不便打搅。”
“不必。留下来。”帝王慢慢走至忙碌的老人面前道。“老太宰,听说你有好消息要告诉孤。”
老人从桌上抬起头,瘦骨嶙峋的脸上露出精光四射的兴奋,豁掉的牙中传出的沙哑嗓音略有一点漏风,但却显得神采奕奕:“托君上鸿福,老臣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黑曜石神兵再加上灵吸壶,君上的霸业很快就可以实现了。”
“这还不是老太宰呕心沥血拼出来的吗?”帝王的话中饱含着感激,受宠若惊的老人连忙摆手。但帝王又道:“不过,事情刚刚开始,千万不可大意,若有人从中作梗,说不定会前功尽弃。”
“君上担忧不无道理。不过老臣已做好万全准备,就算黑曜石神兵万一不敌,还有老臣亲自坐镇,誓将为君上大业拼尽最后一口气。”
帝王忙阻住老人:“老太宰万莫说此等不吉利的话。若要牺牲你的命,事成之后孤又该与谁同享呢?为保事情顺利,孤想再给老太宰加一个援手。”
老人道:“援手?不知君上指的是……”
帝王笑道:“影狩行事沉稳,功力也非比寻常。孤让他随老太宰一同前去打开地府之门,料想不会有什么差池。”
老人大喜道:“如此甚好!两位五天将军坐镇,就算是玉帝老儿亲来又能奈我何?”
“这次打通地府,还要仗老太宰和影狩通力合作,请务必成功。”
“臣定当不辱使命。”影狩拱手答道。
“启禀君上,老臣已推算出,在天星交汇之际,地府将于明晚子时出现在新城一带!”
“那事不宜迟,你们两人尽快赶赴新城。若需支援,可直接用孤的三山五岳令牌调动附近的府君。”
“遵君上敕令。”两位将军合身拜下。
“可恶!”张寻几张符咒射去,强大的震荡激起阵阵烟尘,地面上留下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深坑,连保护轿子的十余名衙役都被震飞出丈余,失去了知觉。但是那顶无人控制的轿子,却好像长了脚一般,无论张寻怎么攻击,它都能一一回避。
“不行,瘴气越来越重了。打不倒它,我自己倒会先被熏倒。”空气中的瘴气已和黑色的夜幕混为一体,低沉沉地压了下来。
“小老鼠,你还有什么把戏,快点变给我看看吧。”轿子中的尖利声音还不忘嘲笑他。
“别小看我!”张寻怒道。手指从符囊中倏地抽出,夹着的符咒上画着雷电的云纹。他念诵出口诀,手臂迅速凝集强大的灵力,竟将周围的瘴气一一吸入其中。一瞬间,张寻感觉胸口突地一紧,好像有人用手牢牢握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昏厥过去。他强打精神,逼迫自己忍住恶心,手臂迅速幻化成形状怪异、散发出阵阵邪气的鬼手。
“哦!想不到你这个小家伙,居然还有只鬼的手臂?”轿子中的声音明显有几分惊讶。
张寻轻挥鬼手,将云纹符咒举至眼前,淡淡一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别说废话,受死吧!”
张寻嘴里发出低沉的念咒声,符咒和鬼手轻触,爆发出一阵耀目的黄光,同时发出“咝咝”的声音。符咒上的云纹符印被深深吸入皮肉之中,翕动的肌肉和骨骼突然膨胀,在手臂上形成一个个尖刺。鬼手变得仿佛一只针鼹般!
“还能变化?看起来挺吓人的,不过这样是唬不到我的!”轿上卷帘突地扬起,仿佛黑夜中蝙蝠扇动着的翅膀,从黑洞似的轿门里涌出一股暗流,夹杂着沙石土块,扑面而来。暗流中弥漫出浓烈的恶臭,将本已阴沉的天幕衬得更加黝黑。
恶臭让张寻胃部一阵翻江倒海。他大吼一声,将鬼手向前平推,鬼手上发出的雷光亟亟闪动,在黑暗的天空中劈出一片光明,雷光产生的能量将暗流中涌动的瘴气排斥殆尽。以澎湃之势涌来的暗流在光的力量面前,如同被抽去了髓的蛇,[s1]变得软弱无力。
张寻手臂一扬,电光缠绕的火花飘过头顶,仿佛银蛇在夜空中游动,不安地发出噼啪的爆裂声。他将全身缠绕着雷电,身形晃动,穿梭在夜色和瘴气中,箭一般直刺向轿子。
“用雷电之力能加速移动,果真会想办法,不过即便如此,你还是没法赢我!”他刚想驱动轿子,却猛地觑见地面上浮现出一团蓝色的光晕,里面冒出一团橙红色的火花。
火花闪过,竟将轿子牢牢固定在原地!
来不及惊呼,一闪而过的雷光将整个轿子从中贯穿。爆发出的能量将木制的轿子化成一团火球,燃烧的火花随着雷光在空中飞舞,爆射出夺目的光芒。
虽被重创,但轿中人还残留着最后一口气,声音也变得无比虚弱:“怎么可能……我居然被骗了?”
张寻站起身来,他虽获胜,但是也因瘴气的原因消耗了过多的体力,显得疲惫不堪。
“你太过自信,我以为凭速度无论如何也不是你的对手。所以以符咒布下陷阱,让你进入其中麻痹而不能动弹,没想到居然是我笑到了最后吧?”
“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轿中人的声音从张寻身后阴恻恻地传来。“轿子不是分明在眼前燃烧吗?难道……”不详的预感突然袭上心头。张寻顿时感到脊背一阵冰凉,还来不及转身,疼痛已从胁[s2]下传来。
一把朴刀撕裂了他的皮肉,鲜血被锋利的刀刃从身体里卷了出来。
张寻艰难地转过头,痛楚立刻被巨大的惊愕代替。他张大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持刀的人,成串的汗珠顺着额头淌了下来。
“居然……是你……”
应龙挥起银枪再次刺倒一人,那人慢慢倒下,正好落在香奴的身上,吓得香奴惊叫起来。
香奴拼命拍打着身上,似乎想把那难闻的气味赶走。突然她愣住了,将手放到鼻子前闻了闻,眼前一亮。
香奴连忙疾步跑到应龙身边道:“大个子哥哥,这些人的身上,好像有死人的味道!”
夙夜晃过一个人的攻击道:“死人的味道?这是怎么回事?”
应龙沉吟道:“无怪乎怎么打都打不完。如果这些人是死人的话,他们一定是被人在背后操纵。很有可能和黑森林里那些奇怪的事情是同一个妖怪在作祟。”
香奴不由得急了:“天啊,小哥哥不会有危险吧!”
应龙道:“不行,不能再耗在这儿,我们得尽快去支援贤弟。”
夙夜道:“大哥快唤回龙须,让它引路。”
应龙点头,手指放入口中吹出响哨,但是幽绿色的式神并没有在空中出现:“不好,恐怕是瘴气太重,龙须迷失了方向。”
香奴道:“我记得小哥哥的味道,可以闻着他的味道走,你们快跟我来!”
应龙点点头,将枪来回横扫两圈,拉着夙夜跳出包围圈,香奴快步跑在前面,三人飞速向张寻离开的方向奔去。
“便是我了。”
冷冰冰的刀从张寻身体中拔出,田挺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气息奄奄的对手。
“你……不是被杀了吗?”
“你说他们?”田挺冷冷看着一眼倒在地上的衙役们。“刚才只不过是演戏给你看罢了。”
张寻用力按住伤口,鲜血从指缝中渗了出来,钻心的疼痛几乎夺走了他的意识:“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田挺扔掉手中的刀,神情倨傲地端直站好。“小子你仔细听好了,本座乃新城府府君土偶,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说着,他手指轻弹,从张寻身边的地面上突然冒出几条土龙,将少年的身体牢牢捆缚住。
“糟了!集中不了灵力。”张寻试着动了动身体,但是根本找不到可以逃脱的缝隙。他环顾了四周,除了影影绰绰的房屋黑影外,其他的一切都被绿色的瘴气吞噬,毫无踪迹。
“劝你不要再顽抗了,本座还能让你留个全尸。”说着,土龙中伸出几只如同章鱼触手吸盘似的东西,竟将张寻伤口冒出的血液源源不断的吸了出来。一种**的感觉随之向全身袭来。
土偶冷笑着捏住他的脸颊道:“你心里一定在想,你那位应龙大哥,还有那小姑娘,一定很快就会来救你对不对。告诉你吧,这瘴气是按照河洛图布下的迷阵。等到他们找到你,你早就被吸成一具干尸了。哈哈哈哈!”
说罢他将少年的脸狠狠甩向一边,脸上的表情变得肃杀而阴冷:“乖乖等死吧!没人能救你!”
“那可未必!”突然一个声音如同炸雷般在空中响起。土偶抬起头,一片耀目的金光如同瀑布般从他头上倾泻下来。
“等等!应龙大哥,香奴妹妹,先停下来!”
应龙和香奴疾驰的脚步随着夙夜的声音硬生生刹住。应龙见少女正满面愁容地注视着天空,便疑惑地问道:“夙夜,怎么了?”
夙夜银牙暗咬下唇,道:“大哥,妹妹,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吗?为什么我们逃走了,后面却没有人追上来。刚才在客栈前,明明有那么多人不怕死的也要把我们拦住。”
香奴用手指撑着下巴道:“莫非他们是怕了应龙大哥了?”
夙夜摇摇头:“大哥的确武功过人,不过那些人已经失去心智,被人控制了,根本不会有什么疼痛、害怕之类的感觉。”
应龙点头道:“夙夜言之有理。那按你的意思是?”
“刚才香奴妹妹不是说,感觉公子的气息忽左忽右、忽近忽远吗?大哥,我觉得我们一直在兜圈子。之所以那个幕后的神秘人物没有派人来追我们,是因为他有信心,我们一定不可能从这里面出去!”
“原来如此,我们是从一个陷阱被赶到了另一个陷阱里。”
应龙说罢,夙夜忧虑地点点头。
一路上最活泼的香奴此刻却有些不对劲,脸色渐渐变得蜡黄,身体也禁不住软下来。原来刚才一路嗅着张寻的气息,她已吸入了过多的瘴气。夙夜看到她如此模样,忙扶着她慢慢坐下,拂去她额上的汗水,眉头紧蹙。夙夜打定主意,闭目冥思,将全身的灵力散布在周围的空间里。莲花精灵纯净的灵力如同淡绿色的帷幕,在充满恶臭的空间飘舞着,散发出让人心旷神怡的香味。随着纯净灵力的弥散,充满瘴气的地面上突然浮现出一个个黑白图案。
“夙夜姑娘,这是什么?”
“黑白相配,好像是上古流传下河图中天象地理的排列方式。”
“河图?为兄愚钝,似有耳闻,但是却知之甚少。”
“相传上古时,伏羲帝曾得到天赐龙马相助,从河图中演变出了八卦,从而了解到宇宙中无穷的真理和奥秘。这黑白图案,似乎和河图中的排列相同。”
“难道破解迷阵的方法,隐藏在这黑白图案之间……”
夙夜点头道:“大哥猜得极是。这图案应该就是破解迷阵的法门所在。我还听人说过,无论怎样的迷阵,都有分属的五行。这河图摆放,五白点在中央,十黑点围绕一旁,摆出的是时空奇点之型,是个土行卦象。”
应龙急道:“那该怎么办?”
夙夜道:“五行相生相克。若要破去土行结界,需用木行咒术才可以。小妹灵力有限,接下来只能靠大哥你了。”
“哈哈!”应龙爽朗大笑。“比头脑,我可不是妹子的对手;但要说起咒术这些来,为兄还真是当仁不让呢。看好了!”
话音刚落,应龙左手在空中虚画两下,与右手合掌击出,口中念念有词,手掌上生出一层绿色的光芒。
“木咒!食鬼藤!”
地面上突然冒出一条条藤蔓来,以肉眼难以辨识的速度迅速生长蔓延,好像掠食一般在空中抓取着什么东西。地面上象征土行的五白十黑图案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刚刚恢复一些的香奴看到这些,竟拍手大叫起来:“大个子哥哥,你好厉害!”
见香奴崇拜的眼神,应龙竟如小孩子般得意:“这是为兄的拿手咒术。哈哈,果然如夙夜你所料,瘴气已经开始慢慢散去了!”
随着地面上图案的消失,盘桓已久的瘴气也开始慢慢消散,露出周围鳞次栉比的房屋来。应龙收回手,唤出式神龙须。没有了瘴气影响的式神轻快地飞上天空,身上泛起闪亮的绿色。
夙夜和香奴也振作着从地上站起来,应龙笑道:“走!快去贤弟那儿!”
土偶险些被那片金光当头扫中,狼狈地往后跳开。他定定神,大声喝道:“谁!竟敢来管本府君的闲事!”
“巧了……我生平最爱管的,就是闲事!”金光中一人慵懒戏谑道。张寻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便抬眼看去,惊愕万分。
大斗笠,油光发亮。
葛布衣,满是补丁。
降魔杵,锈迹斑斑。
信手一拂,缠绕在他身上的土龙纷纷如同枯枝般坠落。
那个在西子湖畔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降魔师。
流云空!
降魔师此刻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眼前的土偶身上:“原来城中瘴气弥漫是你在捣鬼,那我就更不能放过你了。”
“就凭你?……哈哈哈!”土偶大笑,脸色转瞬间如同寒霜笼罩,冷冷道。“让你见识见识我土偶的真正实力!”
他展开双臂,袍袖随着灵气激荡高高扬起,很快在他身前聚集起一股漩涡。他大吼一声,双掌用力拍向地面,灵力如同水流一样,不断涌进土中。
“土咒!针地狱!”
流云空感到地面一阵隆隆作响,忙拉起身体虚弱的张寻快步跑开。还没来得及跑远,一支巨大的尖锥形石笋便猛地破土而出,石笋表面如同朴刀般寒光闪闪。
石笋接二连三从地面冒出,流云空拉着张寻左闪右躲。霎时间,整个地面几乎被不断涌出的石笋填满,远远望去,好像是一只巨大化的刺猬。
流云空用一只手画出法印,脚下出现一层云雾。他跳上云雾,将张寻放下,两人的身子被平平地端离地面。
土偶冷笑道:“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脱我的手掌心吗?去死吧!”
他将中指咬破。血从伤口里涌出,滴落下来并迅速渗入土壤中,组成暗红色的诡异符印。他弯腰将双手按在符印之上,眼睛瞪得血红。大地也随着不断颤抖膨胀,在他身下形成一个巨大的隆起,而后慢慢从里面伸出巨大的钳子和细长的尾巴来,俨然变化成了一个蝎子的形状!
土偶傲然直起身来,得意冷笑。身下的巨大蝎子也仿佛示威般举起两只大钳,长着细长毒针的尾巴在夜空中闪过一抹黄绿色的诡异光芒。
“这是我的式神——砂蜇!就算你们长了翅膀,最后也只能成为它肚子里的食物。受死吧!”
流云空紧眉对昏昏沉沉的张寻道:“小兄弟,可惜现在不是叙旧的好时候,待我收拾了妖怪再慢慢与你聊。”
他纵身跃下,落在砂蜇面前,将降魔杵操在手中,灵力从掌心灌入杵内,一杵击出,顿时这黑黑巨棒上金光四溢,短粗的杵身突然暴涨数十倍,散出粲然光芒直击巨大的妖蝎。
金石交错之声响彻夜空。砂蜇抬起两只巨大的钳子封住了降魔杵的攻击,长尾一展,毒针刺了过来。流云空不敢怠慢,连忙躲闪。还未等他调匀呼吸,第二次攻击又紧接着攻了过来。
妖兽的两只巨钳一左一右将降魔师罩在中间,巨大的勾尾在空中虎视眈眈,将降魔师躲避的路线全部封死,用天罗地网来形容亦不为过。
甚至还来不及掏出法宝救命,妖兽庞大的身体就伴随着一股腥臭向他压了过来。
降魔师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妖蝎的巨钳从左右两边向他同时扑来,只需轻轻一拉扯,就可以让他骨肉分离、瞬间毙命。
“反正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了。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分别。”
降魔师心灰意冷地等待着被撕扯肉体的疼痛发生。
就在妖蝎的巨钳即将掐住他身体的那一瞬间,突然一声爆喝从左近传来,将妖蝎庞大的身躯硬生生地推了出去,地面上竟出现了几道深深的土沟。
及时赶来的应龙一眼觑见傲然站立在妖蝎头顶的田挺,心中便已将事情猜着了八九分。
“夙夜,你速速带贤弟和香奴离开。为兄要活动活动筋骨了。”
土偶见到突然杀出的三人,冷笑道:“你们居然能够穿越迷阵找到这里,着实让本座吃惊。不过来一个来两个,最后的结果却没什么不同!”
“你这妖怪少卖狂!看招!”死里逃生的流云空大喊道。他反手将降魔杵捡起,用手一拂上面的尘土,降魔杵突然冒出万道金光,直向妖蝎劈去。
应龙手一抖,银枪如毒蛇吐信,呈奇异的角度向妖蝎刺去!
这两股力量一纯阳至刚,一缠绵至柔,将妖蝎夹在中间。但土偶却似不慌不忙。他冷笑三声,身体一缩,竟消失在妖蝎的背上。紧接着,妖蝎砂蛰的背上浮现出一道黑色的符文,同时,土偶的声音震颤着回响在空中。
“看本座露一手给你们开开眼界——连山绝壑,神鬼莫侵!”
黑色的符文上突然冒出一股青烟。紧接着,妖蝎的身体迅速僵化,干硬的皮肤上呈现出岩石的光泽。短短一瞬间,妖蝎竟化作一座层峦叠嶂的巨大山峦!
流云空和应龙两股力量将山峦夹在中间,但是降魔杵和银枪的威力也仅仅只是将山峦表面的岩石掀起了一层,施以全力的一击被轻易化解。
山峦中传出土偶低沉的声音:“别以为我的连山绝壑,只能当当盾牌使!”
说话间,巨大的山峦如同陀螺般在原地旋转起来,强劲的气流将周围的尘土、石块和枯枝落叶统统卷起,在山峦的周围形成了一道气流的屏障。风压将流云空和应龙二人吹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带着强劲的吸力将他们往山峦附近拉扯。两人只有拼力稳住身体,保持平衡。
流云空双脚死撑住地面,抵受着从正面来的攻击以及风压的强劲吸力,已是满头大汗、面色铁青。
他不敢怠慢,忙从偈箱中掏出金粉,双手结印,使出护体绝技“金纹龙般若印”,一层金色屏障立时出现在他双手之中。熠熠生辉的金色龙印上不断传出利器破空而入的劈啪之声。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居然能结出如此强的咒印。本座还真想将你收入麾下,委以重任才是。”土偶冷笑一声道。“只可惜你这一身本领,马上就要带到坟墓里去了!”
“那也比和你这种妖魔同流合污要好!”
流云空已渐渐支撑不住,身上衣服被劲风刮开一道道口子,裸露在外的皮肤被石块划出血痕,但嘴上还是硬挺着。
土偶冷笑道:“不识抬举的东西!那就送你去死吧!”
”
黑光更密集地向降魔师射去。灵力无以为继,金色的屏障上浮现出一个个蛛网状的裂纹。
应龙高高跃起,操起银枪向旋转着的山峦击去。
“小小蝼蚁,待会就轮到你了!不必心急!”
土偶说着,从山峦中射出几十股黑色的潜流,如游走的龙蛇般袭向应龙。应龙忙回枪自救,银枪狂舞,抵挡住土偶的攻击。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流云空坚守了很久的金色屏障终于在土偶疯狂的攻击下化成了片片金色的碎片。紧接着黑色的石棱如雨点般打了过去,几十道红色的血线在漆黑的夜空中猛然飚起!
降魔师重重摔入尘土之中。身上赫然呈现出几十个深可见骨的伤口,霎时间将身下的尘土染成了黑红色。
应龙一惊,身体被黑色的潜流扫中,从空中掉落下来。
从山峦里再次爆射出无数点寒星来。看来土偶是想如法炮制,也以这招来对付应龙。
应龙冷笑道:“换汤不换药。对他有用,可未必能拿我怎样。”
他大吼一声,将银枪一收化为腰带重新束于腰间,双手在胸前结成咒印,将灵力灌入双手形成的空洞处,用力向外推出。一股灵力组成的光束澎湃而出,将黑色的石棱尽数击落。
“原来是以咒印将灵力聚合的招数。本座没有看错,你的功力犹在那降魔师之上!”
话锋一转,又道:“但你要想赢过本座,那还是痴人说梦!”
说着他又打出万点寒星。应龙亦如法炮制,再次以咒力将石棱击落,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感到双脚一阵电击般的刺痛。
低头一看,竟有两条鞭状物体从脚下冒了出来,狠狠缠在他的脚上。从鞭状物体中竟伸出如同倒钩般的刺来,将他的脚上扎得鲜血淋漓。
应龙忙挥手斩向鞭状物,但手掌边缘还未触及那怪东西,鞭状物便倏地一声缩入土中,只留下了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脚上的刺痛却并未消减,反倒沿着大腿一路爬上身体,让他全身感到一阵麻痹,竟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你现在身中万乘血毒,本座再问你一句,愿不愿意接受本座的招降!”
“明知我的答案是否定的,你还问这么多干什么?”
几十道寒星扑面打来,应龙竟站立着全部受住,身上鲜血直冒,但他却一声不吭。
“好!本座重你是条汉子,你死后,本座不会为难你的朋友!”
“多谢!”应龙几乎要昏厥过去,狠狠咬了一口舌头才撑住了一口气,他止住夙夜上前帮忙的脚步,道:“夙夜,快带贤弟他们离开,越远越好!”
夙夜还想张口说什么,但应龙却以一声断喝堵住了她的话:“快!”
夙夜心知已无转圜的可能,一手拉着想要留下来帮手的香奴,一手搀扶着张寻转身离开。
应龙看着几人安然离开,渗出鲜血的嘴角浮现一抹笑容,道:“土偶,你虽然是敌人,但也还算是有信义之人。”
土偶笑道:“本座说一不二。既然答应放过你的朋友,本座就绝不会出手为难他们。”
应龙忍着疼痛道:“好。现在他们离开了,我们也该做个了断了。”
说话之间,勉力支撑着的应龙身上突然浮现出一层蓝色光晕。
土偶心中不禁暗暗叫奇,应龙肌肉虬结的脖颈处,竟呈现一片片三角形的鳞片,慢慢爬满他的整个脖颈。应龙抬起头来,双目竟如灌血般瞪得通红。伤口中流出的血液竟然开始全部倒流回去,原本被石棱刺开的皮肉,竟也开始迅速愈合!
“这!这怎么可能……”
饶是土偶这样见多识广的妖魔,也不禁大愕。
应龙将充血的双目一瞪,竟似要从中喷出火光来。短短一瞬间,他全身的伤口竟已全部恢复,重新站起身来。他双臂一紧,从手中不断冒出灵力,竟比刚才还要强数十倍!
“你可知我为什么要我的伙伴离开?”
土偶默然不语,显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应龙竟自说道:“那是因为我这逆鳞状态一旦使出,就会慢慢失去理智,只知一味的杀戮。他们现在不在这儿,我可以无所顾忌了!”
话音刚落,他以双手快速在胸前结出一个泛着血光的咒印,咒印上端两个尖角向左右伸出,下方似是一张血盆大口。咒印开始泛出血色光芒,竟将天空照得一片透亮。
没想到这咒印一出,土偶竟大惊失色,语声也开始磕巴起来。他语无伦次地说道。
“怎……怎么……可能!怎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