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大人就这样被打进了天牢,第二日陛下就下旨处以死刑,派人把御史府地宫里的张玮之搜刮来的钱财和兵器都上交了国库。
就连太后都不去为御史大人求情,谁都认为张玮之这回是死定了。
可谁曾想,斩首示众的前一天飞颜带着几十个弟兄闯进天牢,生生把张玮之给救了出来。
张玮之越狱后,紧接着陛下就派羽林军全城通缉张玮之。楚牧修也在全力追查着,但是几天了都没有什么消息,谁都不知道张玮之现在藏身何处。一日找不到张玮之,楚牧修就睡不好觉,百姓就人心惶惶。
我偶然到街上,看见墙壁上到处贴着张玮之的通缉令。也听百姓们议论纷纷,说这个大魔头贪了他们那么多钱,迟早有一天会抓住他,然后将他大卸八块。
我觉得把张玮之这样的大恶人大卸八块都不解恨,应该把他剁成肉酱拿去喂狗,然后下十八层地狱,不得投胎转世,永远做一个孤魂野鬼。
那天夜里,一向平静得像水面那样的浣城突然变得吵吵嚷嚷的,我慢慢吞吞地爬上屋顶。看见外面灯火通明,人们到处都在大喊大叫,都在没有方向地逃窜。
“小姐,你怎么到屋顶上了,快下来!”
我问墨儿:“墨儿,外面怎么了?”
她说不知道,然后又催着我下来。
我刚要走回屋里,却听见外头有人敲门,我心里一阵发虚,把脸凑在门上,“谁呀?”
“是我,千澈啊!”
“千澈?”我马上打开了大门,“千澈,你怎么来了?”
千澈脚都没踏进来,往我身后一望,看见了墨儿,然后对我们说,“浣城这几日不太平,你们快随我到熠王府避避!”
我问千澈:“出什么事了?”
“张玮之带兵造反,也不知道他去哪里召集了那么多人,现在已经打进浣城了,下一步就是围堵皇宫!”
“那楚牧修呢?”
“殿下带着羽林军已经进宫了!”
“哦……”
看见我还是一脸的寂静,千澈却很着急,“你们快些跟我走吧,张玮之已经打进浣城了,现在外面死的死,伤的伤,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我不想麻烦楚牧修,哪怕是死。
我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墨儿带着玄武走出来,玄武是被墨儿摇醒的,他还睁着惺惺忪忪的眼睛问我,“姐,外面怎么了,玄武有点怕。”
墨儿牵玄武过来:“小姐,我们跟千澈走吧,听说外面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嗯,走吧!”我最后还是妥协了,完全是为了玄武和墨儿。
我们坐上马车,一路上都是摇摇晃晃的,但是速度极快,说实话我真的害怕有人一刀从上面把我们的马车劈开。我小心翼翼地拉开车帷,街上有些地方已经着了火,火势渐渐变大,一直从西街烧到了东街。那些人无尽头地逃窜着,小孩哭泣着,大人牵着小孩跑着,老人家跑不动坐在地上无奈着等死。这一片都是被张玮之军队扫荡过的,已经是一片狼藉。
千澈看见我伸出头去,他默默地说,“这里已经毁了一大半,张玮之怕是已经带人攻进了皇城。”
我把头伸进去,恍惚了好久,浣城已经毁了一大半,我想着要不然等着这件事结束了就走吧,离开这里吧……
玄武探出小脑袋问我:“姐,外面是不是又打仗了?”
“嗯,又打仗了。”
“在边境打仗,为什么回到浣城了又打,自己人和自己人也会打仗吗?”
“这世上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为了权力和欲望,他们连自己最亲的人都能毫不犹豫的杀死,又怎么会在乎那些不相干的浣城百姓呢。总有一天我还是会看到这样惨不忍睹的一幕,尔虞我诈,鱼死网破,走投无路,你挣我抢,昔日热热闹闹的浣城终于变成一座吞食人的宫殿,这样污暗的地方真的已经没有让我留恋的东西了。
我们下了马,是锦儿迎了上来,她看见了我们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一路上给我说说笑笑,好像完全不顾及外面发生了什么,还给我们准备了上等的一间厢房。
厢房里点了几支蜡烛,也算是灯火通明,玄武刚才没睡够,爬上床一合眼就睡了,又差不多要过年了,外面冷飕飕的。玄武睡觉和我小时候一样喜欢踢被子,每次我起来给他盖被子,盖完以后我就睡不着了。
现在外面这样的情况我就更加不敢睡了,即使熠王府有重兵把手,我心里还是觉得不安稳。
锦儿小声地敲打我的窗户,我差点吓得从床上掉下来。我惊奇是不是熠王府的人都有一个痛病,那就是喜欢爬人家的窗户。
锦儿探出头:“你怎么还不睡?”
“你不也没睡!”
锦儿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冲我嘻嘻地笑。
我披上衣服和锦儿坐在花园的秋千上,熠王府里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秋千了。
我们坐在秋千上晃晃悠悠了好久,锦儿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外面可是地动山摇,锦儿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自从我踏进熠王府开始,锦儿就没有再叫过我小姐。
我有点好奇,于是问她,“外面张玮之都造反了,你就没有一点害怕吗?”
锦儿不以为然:“怕什么,谁有胆子敢闯进熠王府?”
“哦。”
“我们熠王殿下可是天越出了名的战神,谁要是敢闯进来就是活够了!”
“哦。”
我低头用脚踢小石子,见我挺没讲话,锦儿又问我,“你觉得殿下可怜吗?”
我摸不着头脑:“啊?”
“我觉得殿下挺可怜的。”
我低头不说话,心里想着是不是又是楚牧修请来的的说客。
“原来我是跟着我那酒鬼爹在街上卖艺的,他不是我亲爹,是我娘带着我嫁过去的,后来我娘病死了。我那酒鬼爹不让我去上学,带我上街卖艺,我那个时候才十二岁,他就叫我顶瓷碗,摔坏了就会被他打,他赚了钱只会喝酒,喝醉了回到家总是打我。”
我觉得锦儿的故事很惊心动魄:“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趁他睡着的时候逃了出去,我已经几天没吃饭,跑到东街口的时候就昏倒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熠王府了。
太傅大人见我醒了,给了我一些银子就要打发我走。我说我不要钱,哭着求太傅大人不要赶我走,我不想再回到那个家了。可是太傅大人说自己留不下我,后来是殿下帮我求情的,我才被留在熠王府,后来我知道那日是殿下救的我,再后来就这样了。
我听得很认真,没有想到那么爱笑的锦儿居然还有那么悲惨的故事。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觉得殿下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所以啊,他才能遇到你,你一定要对殿下好一点!”
我点点头,锦儿就走了。
她走了我才反应过来,我哪有什么权力对楚牧修不好,反倒是他总是做一些让我想杀了他的事。
张玮之一路从外面杀进皇宫,他骑着马脸上都是血,派人生生把城门撞开,然后举着剑,吼着,“冲啊,攻下皇城,杀了楚韩渊,这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皇城外,两支军队直直地站在对立面,北风吹过,泛起一阵寒风。
张玮之一边笑着一边对楚牧修说:“殿下,事到如今老臣就全都告诉你吧,其实冯淑妃的死是太后一手策划的,你心里也跟我一样恨透了他们母子二人吧,要不然你我联手杀了他们,然后一同瓜分了这天下如何?”
“不要把我和你绑在一起,我们不是一类人!”
“殿下还是一样有骨气,只是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接下来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张玮之带着的几千人一路披荆斩棘的,层层斩杀。攻进皇城的时候除了看见楚牧修,还看见了混在羽林军中那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卫连。
张玮之举着大刀冲着卫连喊:“卫连,这么多年我也算对你仁至义尽,你到最后竟然出卖我!”
卫连毫不逊色,亦是一抹冷笑,“杀我全家,把我当狗一样使唤,也算是对我仁至义尽?”
“我说你怎么回来以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张玮之又是一脸的嘲弄,“是,是我杀了你们全家,那又怎么样,只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还不是给我做了四年的狗,哦不对,现在你已经是楚牧修的狗了,你再怎么努力挣扎也不过是一只人人可欺的守门狗罢了!”
“你……”卫连被张玮之那么一击,气得是脸红脖子粗,拔出大刀就冲张玮之冲过去。
张玮之骑在马上,左一脚右一刀,几个回合下来,卫连已经浑身是伤,嘴里不住地开始冒血,累得精疲力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张玮之下马,蹲在地上看着奄奄一息的卫连,心里居然是一股自豪感,“怎么样,你以为你逗得过我吗?”
卫连挣扎着说:“我,我就是做鬼,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那你就去做鬼吧!”接下来张玮之猛地一拔刀刺穿卫连的胸口。
等到张玮之再次起身的时候,看看这周围的一切,他的人已经所剩无几,而且都被楚牧修的羽林军包围住了。
“罪臣张玮之,你的军队已破,速速投降!”
“楚牧修,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屈服吗,我的援兵在浣城关外,他们马上……”
“他们已经全军覆没了!”
张玮之慌了,眼睛瞪得很大,透着一股死一般的凄凉感,“全军覆没……”
“我早就派人在关外守着了,你的军队已经亡了,你的势力已经没有了,速速投降!”
“笑话,投降,老子从来没有败过!”
两队人马对持了好久,飞颜死了,终于只剩下张玮之一个人了。他缓缓地扫视了一眼周围,看了一眼那个他叱咤风云一生的皇城 。
无论之前多么的辉煌,他终究是输了,拔出手里的一只长剑,等楚牧修缓过神来时,张玮之已经自刎躺在地上了。
楚牧修走过去,张玮之趁着还剩最后一口气,扯住楚牧修的衣角,颤抖着说,“这就是为帝王家办事的下场。”
场面一度无声,楚牧修看着张玮之一点点地低头下去,眼睛却总是合不上去。
楚牧修想着,自己有一天会不会也是这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