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溪竹脸上再度莫名一凶,瘦猴吓得浑身一哆嗦也是飞快转身头也不回地撵着前方的两人跑去。
看着三个家伙远去,溪竹叹了一口气,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垫着树皮的脚,神色越发复杂。
犹豫了少许因为天色已经有些晚了,竹林中的光线也不是很好,最后他还是迈着脚步朝着自己家走去。
没过多久,忽听得熟悉的流水声响起,他知道离家已经近了,沿着熟悉的小路转过几簇竹林,熟悉的茅屋出现在了眼前。
只不过此时的茅屋不像其他的人家那样或是冒着炊烟,或是亮着三两灯火,他的家很安静,静得似乎屋子里的人早已经熄灯睡去。
忐忑中,溪竹小心翼翼地来到了茅屋前面的小院子之中
“今天你跑哪里去了!”
这个时候,在溪竹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声音,溪竹脸色一变,顿时回头,身子不忘向后退去靠在了小院的竹栏栅上。
“阿......那个阿妈你还没睡啊。”
溪竹心虚,只见此时在他面前正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她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衣裙,头上长长的又可见白丝的头发被整齐地盘起又用丝巾束好,朴素中带着几分干练。
“嗯?”
见到溪竹的反应,妇人皱了皱眉头,只是这一个表情让她原本素净的脸上多了几分岁月带来的褶皱。
“没......今天我和大胖他们......”
溪竹开始支支吾吾了起来,别看溪竹这家伙平时放荡不羁,这个时候也只能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畏手畏脚,之前想好的瞎话在略微慌神后又没能清楚地说出来。
因为出现在他身后的妇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的阿妈,那妇人看着溪竹,清澈的双眸之中再度闪过了一丝怀疑,要说天下最了解溪竹那家伙的,恐怕也只有她了。
当然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溪竹公子也有这么一个最怕的人。
很快当她的目光落在溪竹双脚上的时候其眉宇之间的褶皱便越发明显。
“说吧,我看你怎么编。”
“那个......听说今天隔壁村有山会,所以我就和大胖他们一起去看了。”
溪竹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他可不敢真的让阿妈知道,不然的话后果恐怕不堪设想,而且在他们四个家伙准备溜去蕲县县城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对策,回家后都说是去了山会,保证谁也不会说漏嘴。
“山会,真的?”
妇人双眼之中露出狐疑,不过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大对劲,又看了看溪竹狼狈的样子,正想说些什么,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溪竹见状迅速又补充道:“听说隔壁村那刘家的姑娘长得挺好看的,所以去瞧了瞧,嘿嘿......”
“算你小子识相,是该找个姑娘好好伺候伺候老娘了。”
听了溪竹说的,妇人神色这才缓和了下来,想了想又突然补充道:“那你见到人家了吗,怎么样,那刘家的姑娘阿妈可是见过的,人家......”
“哎呀......这去了大半天的,饿死我了,阿妈有没有吃的啊?”
听着对方又要开始唠叨,溪竹赶紧找了借口绕开。
“你这小子,人家能不能看得上咱还不一定呢,那个饭已经好了,在桌上自己去吃吧!”
话音落下,只见妇人一边嘀咕着这才一边从溪竹得身边走过,朝着屋子中走去。
见终于算是应付了过去,溪竹小心松了一口气,然后迅速跑到院子中的水槽前脱了鞋,看着那血迹斑斑的脚掌咬了咬牙这才开始清洗了起来,在那微凉的冷水冲洗之下还是没忍住咬牙嘀咕了一番。
“你说你已经不小了,还成天每个人样,今天我托人打听了,等你以后找着了媳妇儿就让你去县城找份谋生......”
不多时,屋子里终于亮起了一盏灯火,妇人的唠叨声再度传来。
“我不想去,找了媳妇儿咱就在家一直陪着您。”
溪竹一边回应着阿妈,一边用水抹了抹脸,等他换好了放在院子中的布鞋时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于是便快速转身跑进了屋。
这一晚的晚餐很简单,就是简单的馍和菜,没有山珍海味也没有大鱼大肉,可是就是这些东西把溪竹从小养大,他也吃得狼吞虎咽。
阿妈并没有和溪竹一起吃,饭后溪竹和往常一样把碗筷洗完,透过窗子看向屋外大竹村的夜晚已经彻底降临,远处的山岭已经彻底黑了过去,而阿妈正坐在那油灯旁边拿着一件衣裳缝补了起来。
收拾完了溪竹忽然觉得有些困意,这一天的折腾他倒也是乏了。
“阿妈,我先睡了”
溪竹给阿妈打着招呼,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你先睡吧。”
阿妈说道,溪竹也没有再多说,他步履蹒跚地走到了房间门口,就像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就在他准备进屋的时候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见他突然回过头看向坐在油灯旁边的阿妈。
大竹村的日子很平凡,而这么多年以来阿妈日复一日好像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可是今天,借着油灯忽明忽暗的灯光,他发现阿妈的眼角皱纹好像越发明显了。
岁月催人老,原来他长大了可阿妈已经老了。
“阿......”
“还有什么事吗,对了最近听说外面不太平,你这段时间也别出去到处瞎跑了。”
“哦”
溪竹应了一声,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直接就一头扎进床上,原本想好好睡一觉,可当他盯着屋顶时却久久不能睡去。
这么多年来,溪竹心中一直都有着一个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的心结,或许阿妈一直不曾在意,可溪竹在私底下却是知道阿妈当年有自己的时候是村子里的一个寡妇。
按照这里的风俗,这不明不白地有了一个孩子,可是要被村子里的人们戳脊梁骨的,虽然最后她们一家还是留在了大竹村,但私下里有很多人在后面说三道四的。
尽管这一切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淡却,可自从溪竹懂事后,也有不少的风言风语传到他的耳朵里,有很多时候他都险些没有忍住想要去找那些家伙的麻烦。
可他毕竟是一个孩子而已,直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大家都是习惯了他的存在,这些风言风语才少了许多。
可是溪竹一直都很不甘心,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为什么能够忍心让母子二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活得这么艰辛。
想着想着,溪竹手枕着自己的头终于是缓缓睡去,这一夜他没有梦,睡得很香甜,也许是太困了,等他一睁眼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大亮。
溪竹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时盖好了被子,双手也老老实实地放在自己肚子上,而昨天穿的衣服已经被脱下放在一旁的桌上折得整整齐齐。
溪竹下了床,把那衣服拿了起来,发现那衣服干干净净的,只是上面已经多了几处缝补过的痕迹.......
再说洛国西南,拓拔王一统牧族,率牧族铁骑连破西南十几座城池,天下惶恐,此后更是以此为据继续与洛国王师相抗,不久前一场大战再次爆发,洛国十万大军与牧族一战。
原本打算着收复失地的洛国大军,却是让所有人没有想到,他们又败了!
这一次不仅是整个西南地域,连同比邻西南的南疆之地也开始乱了,十万大军对于洛国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可依旧还是败了。
一时间,拓拔王的身影让许多人开始闻之色变。
城池再丢,残余的大军退守天险,洛国王都之中已经鸡飞狗跳,终于一道王命再次传出,标志着曾经的天下太平将彻底远去。
天下征兵,讨伐拓拔!
王都征兵天下,囤积粮草,在几经失败之后终于开始是准备着一场将于牧族开始的持久战,而远水解不了近渴,牧族自西南荒原而起残食天下,与之毗邻的南疆之地作为洛国的门户,终于也成为了是非之地。
边城驻疆大臣连夜发文征兵,一场兵乱终于祸延向了南疆的每一个角落,只是这一次的征兵,不再是让从军者自愿,为王师而战,他们没得选择!
这一日,溪竹老老实实地待在大竹村中,虽然天下哗变,可是要那信息传回大竹村却是要不少的时间,可是这平常的日子显得无聊,他帮阿妈磨了一些麦子,又出去打了一圈,天色已经不早了。
因为是偷偷溜去了一趟蕲县之后,大胖、瘦猴和小狗子好像都变得老实了起来,也没见到再来找溪竹,这平日里时常一伙的四个家伙却是变得低调了很多。
傍晚,又是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溪竹一人寻了一处高地,在那里可以欣赏到整个夕阳的美景,他躺在一块大石头上面,看着那金黄色的夕阳,难得的安静总会让人产生许多的遐想。
如今他也不小了,可是每天生活在大竹村中,按照常人的生活轨迹,下一步他就是该讨一个媳妇,好好伺候着阿妈,然后平平淡淡地走完自己的一生,可他会选择这样吗?
或许溪竹也并不会想到,大竹村的平静即将远去,而他的命运因为这场席卷天下的动乱也即将走向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