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江府,青鱼巷顾家。
时间兜兜转转,转眼间离小年夜不过几日。
顾玉棠和林氏仍旧在朋普耽搁着,为着处置妥当那沐小郡主的事,特地多留了几日在朋普,帮着二房拿了主意,把那受了伤的沐小郡主送回了丽江的沐王府。
望海轩里,顾大太太杨氏特地请了杨家四老爷杨定过来说话。
陆良卫杨老夫人心里头一直挂念着被她喊去了澄江府的杨家大老爷和杨家大太太,再加上杨府里头,杨家四太太临产在及,杨老夫人一个人顾不了那么多,特地喊了丫鬟婆子把杨家大老爷和大太太接回了陆良卫。
杨家大老爷临走的时候,不放心杨氏,就特地吩咐了杨家四老爷杨定留下来陪着她,待顾玉棠和林氏回府后,杨定在顾家过完小年夜,杨定才能离开顾府。
昨天晚上杨氏犯了梦魇,梦见了那个已经被暗中处置了的陈氏过来找她寻仇,杨氏被吓醒后,就一直没有睡下。
瞧着外头的天色大亮,杨氏就吩咐身边伺候的春蝉把杨定请到了望海轩里头,打算和他说几句话。
杨定是陆良卫杨家的五老爷,是杨老夫人最疼的幺儿,和杨氏是一同出生,但他比杨氏多生出来一天,在辈分上,就做了杨氏的兄长。但若是要认真论起来,他和杨氏,本该是一样的年纪。
杨氏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而他杨定,却还未定下娶亲之心。
杨定已过了而立之年,但模样看上去,和寻常十七八岁的少年差不多。
穿了一身浅蓝色的灰布长裳,墨玉似的长发用一根玉簪绾了起来,轻轻瞟了一眼坐在高位上头的杨氏,杨氏显然是没睡好,有些精神不济的样子。
方才听传话的丫头说,昨日夜里杨氏犯了梦魇,一晚上没睡好,杨定赶忙吩咐屋里伺候的丫头,去小厨房熬了一壶形神汤上来,倒在了青花瓷的莲纹小碗里,递到了杨氏身旁的高几上。
“小莹,你多多少少还是喝点那醒神汤吧!你昨日夜里没睡好,一直坐到了现在,若是棠姐儿回来后,瞧见你这样的身体,你不是叫她着急吗?”
杨定看着杨氏久久没有捧起高几上头搁着的那碗醒神汤,忙提醒了句。
听着杨定这样说,杨氏这才捧起了桌上的那盏宁神汤,不过才饮了几口,就由把手中的药碗搁在了高几上头。
“五哥,这宁神汤我实在是喝不下去呀!我本就没病,喝了这宁神汤又能怎么样?不喝这宁神汤又能怎样?”杨氏话罢,抬眸瞧了眼前欲言又止的杨定,又道。
“我知道哥哥心里头还想要说什么,只是请哥哥,不要再劝我了,便是你再劝我一堆,我也是听不进去的。这些宁神汤,还是吩咐人拿出去倒了吧?”
正说着,杨氏就朝身边伺候的春蝉挥了挥手,把春蝉喊到了她的身边。
把高几上头摆着的那碗汤药交到了春蝉手中,杨氏就吩咐道:“春蝉,把这些个汤药拿出去倒了吧!便是继续留着,我也是不会喝了。喝了这么些日子还没有见效,看来那传闻中的神医妙手苏大夫也不过如此,和寻常大夫没什么两样。”
因着屋子里还有杨家人在,春蝉不敢应下,只得转过头来,瞧了身边的杨定一眼。见杨定朝着她点了点头,她这才端起了高几上头的那碗汤药,走了出去,倒在花园里的梅花树下。
看着春蝉把汤药倒在了院子里的梅树下面,杨氏这才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杨定,就道:“五哥,你心里面应该晓得,我喊你过来是做什么的吧?”
杨定今日过来,确实知道杨氏想要同他说什么。过今早来的时候,他就听递话的丫鬟说,杨氏昨日梦魇的时候,梦见了已经被他们暗中处置了的陈氏,杨氏久久没有睡下,一直在榻上坐着,等着他过来。
杨定没多想旁的,就道。
“小莹把我喊过来做什么,我已经听伺候的丫鬟说了。陈氏被顾礼华那厮遗弃到了乡下的田庄里,是顾二太太梁氏吩咐人找到,并严加看管起来的。她的死,实际上是与田庄里头伺候的那些个奴仆有关,和小莹那日去了田庄,没有半点关系。”
“五哥,我知道你心里头为我好,帮我暗中处置了那个陈氏。只是那陈氏毕竟是顾礼池那厮养的外室,若是就这样暗中处置了那陈氏,顾礼池必定会有所怀疑的。
到时候他怀疑到了我头上,他拿不出证据,不能把我怎么样,但是五哥呢?五哥可不能和我一样,冒这个风险,若是被顾礼池那厮拿到了相关的证据,只怕那顾礼池不会轻易放过五哥呀!”
杨氏心里头一直忧虑着这件事,一直想要找机会和杨定说说,今天终于被她寻到了这个机会。
看着杨氏一副杞人忧天的模样,杨定缓缓叹了一口气,随后才道。
“小莹,你莫要这样的杞人忧天了。我们只不过是暗中处置了那陈氏,又没有要了她的命去,顾礼池那厮又怎么就不过我了呢?我和顾礼池那厮无仇吴怨,他不会那么轻易就怀疑到我头上的。”
看着杨氏一脸忧虑的模样,杨定想起来前些天顾玉棠从朋普递了信上来,说过些天就要回府了。
杨氏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想必还没有知道这消息,杨定让屋里伺候的丫鬟重新沏了一盏新茶上来,随后道。
“小莹,前两天棠姐儿从朋普让人递了信上来,说是待棠姐儿和冯老安人辞行后,棠姐儿就带着林老夫人启程了。她写信回来,让我们早早喊人去城外的仙元观支应着,到时候她们回来了,也好有人去接应。”
听到了这个消息,杨氏的面容上终究是露出了几分淡笑,棠姐儿离家那么些日子,终于是要回来了。
只是棠姐儿回来了又怎么样?顾礼池那厮已经有半个月没踏足青鱼巷顾家了。若是棠姐儿回来后,向她问起了顾礼池的事,她该怎么答?
看着杨氏又陷入了沉思中,久久没有做答。杨定知道杨氏心里头又在为顾礼池的事情犯愁了,当初她之所以让林老夫人把棠姐儿带到朋普,就是为了让棠姐儿能够远离澄江府里头这些个糟心的事情。
可事实证明,这些个糟心的事情是挡不住的,棠姐儿迟早是要知道的,或许棠姐儿已经知道了。
棠姐儿是个聪明的孩子,前些日子还写了信上来,在信里提及了他们这些个做舅舅的,让他们这些个做舅舅的,好好照看着杨氏。
可如今杨氏竟又担心起了棠姐儿,他该怎么和杨氏解释这些呢?
思来想去,杨定最后还是道:“小莹呀!棠姐儿跟在林老夫人身边这些日子,她知道你心里头在想着什么。你和顾礼池那厮的那些事,就算你再怎么瞒着她,她终究是会知道的。
你与其继续瞒着她,不如把这些事情都告诉她,棠姐儿不比里哥儿,她是个既聪明又懂事的孩子,她晓得该这么做的。”杨定望着眼前仍然陷在沉思里头的杨氏,又说了句。
良久之后,杨氏这才醒悟过来。
听着杨定方才那番话,她在心里头细细想了一番,她和顾礼池两人之间的这些糟心事,便是她自己不和她说,棠姐儿身边伺候的那些个婆子,也会同棠姐儿说的。
与其到时候让棠姐儿来问她,不如过些天,待棠姐儿亲自上来后,她再把她和顾礼池那些个糟心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棠姐儿。
杨氏想定主意后,就对着杨定道:“多谢五哥哥提醒我,我和顾礼池的那些事,就算我继续瞒着棠姐儿,棠姐儿也会知道的。与其让那些个多嘴长舌的丫头仆妇们告诉她,还不如我亲自告诉了她。”
听着杨氏把她接下来的主意说完,杨定淡淡地笑了笑,母亲当初把他喊来澄江,帮着小莹对付顾礼池那厮。
只可惜他一直没能帮上什么忙,还害得小莹在府里和顾礼池那厮吵了那么多次,最后还是让顾礼池那厮侥幸逃脱了。
若是他下次再遇见那顾礼池,他绝不会轻易放过那顾礼池的。
“小莹,其实也是兄长对不起你,愧对了母亲当时的嘱托。母亲当时吩咐我,让我下来澄江,一来是给你撑腰,让顾礼池那厮不敢再欺负你。二来则是希望我,找到了那陈氏,并且把她暗中给处置了。可兄长惭愧呀,前些日子才暗中处置了那陈氏。”
杨定话音刚落,春蝉推开了屋门,就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
瞧见了屋里杨定和杨氏还在说话,当即就走到了杨氏身边,用着只有杨氏能够听到的声音说了几句话。
“大太太,定武侯府派人过来了,据说是侯爷夫人身边伺候的向妈妈和侯爷老夫人身边伺候雨燕姑娘,听向妈妈话里头的意思,像是为着我们家三姑娘和他们定武侯府小世子的婚事来的。”
春蝉话罢,退到了一旁,等着杨氏接下来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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