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他这个模样的瞬间我以为孔岺死了,心脏情不自禁地一紧。
黎墨这时也快步跑了进来,见状急忙问师父发生了什么事。
师父没有直接回应他,而是一个箭步冲上去,给孔岺把了脉象,他的手指在孔岺的手腕处轻点,好似弹钢琴一般,持续十余秒,他转头说道:“人还活着,中了邪崇了。”
听到师父的话我才松了一口气,但心中也同时警觉了几分。
邪崇这东西就是存在一定自我意识的邪气,说白了就是有人或者邪物要害孔岺,而不是普通的遭邪,就算被驱散,也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因为根源没有除。
师父叫了一声师姐,师姐立即心领神会,从腰间翻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锦囊,然后将手伸进去,掏出了一块菜盆大小的银质碟子。
这一幕瞧得我眼睛直,按大小比例,一个菜盆大小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塞进那个锦囊之中,然而我却亲眼看到师姐掏了出来。
师父让开了位子,竟然让师姐上手。
孔岺的老伴则被及时请出了屋子,有些东西不能让她看到,且不说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驱邪的过程更不能收到半点骚扰。
孔岺的表情颇为吓人,就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惊吓,面目狰狞,然而师姐司空见惯一般,面不改色,将银碟放在了孔岺天灵盖上方。
天灵盖乃人之穹窿象天、泥丸之宫、神灵所集,命穴所在,也是天宫所在,牵连着人的三魂七魄。
我小声问师兄那银碟是做什么用的。
师兄说道:“这叫困鬼盘,是师父专门给师姐做的法器,用来抓鬼的,不管大鬼小鬼,只要被困鬼盘抓住,必然会被吸入其中,逃脱不得,师父在给师姐历练的机会。”
虽然把老友的危难作为历练交给徒弟,看上去显得不太重视,但是师父主动让师姐出手,也显示出了他对师姐的信心。毕竟师姐二十二岁了,早就到了出师的年纪。
师姐又接着从口袋中摸出来一张画好的符箓,用自己的念晶在上面画了一个运阵文。师姐的念晶与我的不同,是一块地地道道的紫水晶,半透明状,中心有一朵莲花状的黑色纹路。
画完运阵文,师姐念念有词,然后将符箓贴在了困鬼盘上。
刹那间,符箓闪烁金光,困鬼盘之上流光四溢,散射出宛如万花筒一般美丽的光芒来。
师父则全程在一旁观看着,不过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孔岺。
随着流光笼罩在孔岺头顶,只见孔岺面部忽然高频颤抖起来,犹如触电一般,眼珠子也只不住地往上翻,上下牙齿开始互相打架,咯咯作响。
与此同时,只见孔岺头顶开始有黑气冒出,而那困鬼盘瞬间化作了抽风机,将黑气迅速吸收。
随着黑气被困鬼盘逐渐吸收,我看到孔岺的脸色正在迅速地好转,开始逐渐泛起润红的颜色。
这一切在师姐手中,似乎信手拈来。
过了大约一分钟,只见孔岺突然停止了抖动,上翻的眼珠子也恢复过来,望着屋顶,眨巴眨巴眼睛。虽然他眼珠子能动了,但是身体似乎变得不听使唤,他想要抬起手来,却根本使不上力,一时之间他的额头布满了汗水。
而贴在困鬼盘上的符纸也转眼之间化作了飞灰,师姐伸手将困鬼盘拿了过来,交给了师父。师父拿在手中用手指摩挲了一下,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师父接着对黎墨说道:“你去熬一碗姜汤来,多放红糖。”
师姐给孔岺去邪崇时,他全程看着,却也同样出奇的平静,有着一种天塌不惊的沉稳。
听罢,黎墨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接着师父又对孔岺说道:“老孔,你别着急,邪崇上身,你的魂魄有些虚弱,所以没有力气,一会儿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就能起来。”
孔岺这才眨巴眨巴眼睛,表示知晓了,然后挤出了一行热泪来,也不知是感激还是庆幸。
干爷爷于是问师父道:“怎么样,老孙,那邪崇是个什么东西?”
师父掂了掂手中的困鬼盘,道:“是个积年的老鬼,残缺不全,没有什么自主意识,一会儿再细细审问。”
说话这当,黎墨拿着姜汤进来了,他将孔岺扶起来,然后喂孔岺喝下了一整晚热气腾腾的姜汤。
喝下姜汤之后,又过了大约五分钟,孔岺似乎感觉到力量的回归,慢慢直起了身子,不过他的动作依然僵硬。
急急忙忙问师父他自己怎么会遭了邪崇了。
师父也不直接回答,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注视着孔岺道:“老孔,我问你,这两天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
孔岺皱着眉头思考了一番,许久,说道:“来来往往客人那么多,我好像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啊。”
师父稍作思虑,接着说道:“要用邪崇害人,施术者需要有肢体接触,或者通过某些媒介,比如常用的物品,将邪崇注入物品之中,等到受害者触碰,便会进入其体内。那你有没有接受过别人送给你的东西。”
听到师父这么一说,孔岺倒没有反应,反而是黎墨插嘴说道:“有人前天送给孔老爷一个礼盒,当时他不在,是我接收然后转交给孔老爷的。”
得到黎墨的提醒,孔岺急忙点头,道:“对对对!因为我平时收到别人的礼物不少,当时就没在意,我记得昨晚正好在整理书房的时候打开过,里面是一个木雕,我看了一眼觉得一般就又放回去了。”
师父捏着胡须,接着问黎墨道:“那给你礼盒的人长什么样子?”
黎墨摇了摇头道:“是个普通的公务车司机,说老板让他转交给孔老爷,想来有意要害孔老爷的人,不会直接露面。”
师父眉毛微微一跳,点了点头,问道:“现在那木雕放在哪儿?”
孔岺说道:“就在我书房的书柜上。”
师父看了一眼黎墨道:“黎供奉,你跟我去拿那个木雕。”
黎墨点了点头,立即带着师父去了孔岺的书房。
我们则留在了孔岺的卧室内,干爷爷接着问道:“孔老爷,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孔岺哭丧着脸说道:“平时生意上竞争激烈,得罪的人确实不少,但是都不至于要害我性命啊。”
很快师父和黎墨就回来了,然而他们俩却都空着手,师父一进门就扯着嗓子问孔岺:“老孔,你确定木雕放在了书桌下面?”
孔岺微微一愣,回忆了一下,再一次点头道:“没错啊,肯定在那儿,平时也不会有人去动我的东西。”
“有没有可能为了不留下证据,被下手的人偷走了?”师姐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但黎墨立即否决,道:“不可能,整个宅子我都有所布置,任何人进出孔家我都会知道,贼也不例外!”
他说这话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想来孔家失窃对于他这个供奉而言,是失职,就是打脸。
孔岺也立即对黎墨表示了肯定,道:“黎供奉年轻有为,深得黎家真传,从未出过差错,我也不认为有外人进了宅子偷东西。”
师父看向干爷爷,道:“老吴,你怎么看?”
干爷爷轻撵胡须道:“不妨,先问问那邪崇吧,或许能得到些信息。”
师父点了点头,将困鬼盘放在了桌上,然后用他的翠芯天晶石轻轻点了一下,那困鬼盘表面瞬间荡漾起层层波纹,逐渐浮现出一张表情呆滞的人脸来。
一般邪崇因为受人操控,本我意识很弱,也没什么灵智,就跟傀儡一样,要想问出点东西,不是易事。
师父稍作思考,问道:“你是谁?”
那张人脸沉默良久,张嘴说了一个词,但是我们什么都听不到。
毕竟连鬼魂都算不上,要想听他说话,还需要特殊的法门,于是师父又在困鬼盘上画了一个符阵,接着又问了一遍。
只听见那人脸张嘴说道:“我……是……我。”
师父眉头微微一皱。
这算什么回答,看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连这个基础的信息都不知道,那我们还能问出点什么来?
然而师父似乎不愿放弃,接着问道:“你从哪里来?”
“东南西北……”又是一个毫无价值的回答。
此时就连黎墨也向我们投来了无望的目光。
师父和干爷爷对视一眼,然而师父依旧没有放弃,不过这一次他思考了一下,接着问:“谁带你来的?”
“主人……”邪崇说道,但说的时候,他的脸色流露出了细微的恐惧之情。
看来这个主人让他十分畏惧,但也在情理之中,能够操控邪崇,自然要让邪崇言听计从,如何做到,其中的手段不为人知,但绝不是什么甘言美语。
“那你的主人从哪里来?”
“主人……”同样的回答,难道邪崇没有听到,依旧在回答上一个问题?
不,这一次邪崇的表情变了,带着一点迷惑和惘然。
也就是说,这个主人,指的是他主人的主人?而这个主人的主人,他可能从来没见过。
我脑海中不断猜测着他这句话的意味,师父也同样皱着眉头。
这个时候,一直在一旁沉思的师姐忽然开口问道:“你的孩子呢?”
这一问出口,我们所有人都面露诧异的神情,但是师父和干爷爷却忽然点了点头,同时向那邪崇投出了问题,“你有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