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草民只是带娘子回城省亲,绝对与逃犯无任何关系啊!”关口处的一对年轻男女被士兵拦下。男子双手抱拳,低俯着身子,哀声求道。
“少啰嗦,带过来。”雪后一大清早被派来城门口寻人,士兵心里本就怨念颇深,好不容易逮到个与上头所说之人年纪相仿的,自是不会轻易放过。
恶狠狠的盯着两人,将他们带至一旁的马车前候着。
喻子衿紧绷着的心总算放下,与袁起对望一眼,平复了一番心情后,继续装作重病的老妇人,轻挽着他,缓缓朝城内走去。
还未松上那么几口气,不料,又从正面迎来一队巡查的官兵。只见他们每个人手中拿着一张纸,四处询问,似在抓什么人。喻子衿心中再次警铃大作,心道,没想到除了城门口盘查的兵士,城内竟也安排了人手。
百里殊一个南岳世子,却能在北原地界如此明目张胆地大肆搜捕,未免管的也太宽了些......也对,就连东启晏城也难脱他毒手,更何况北原这个临边小城。
本想因为避讳而直接绕过他们,但考虑到如若这样,恐怕会因为太过刻意而引人注目,适得其反。况且如今二人已乔装打扮一番,饶是城门口那批人也没能认出,说不准此时也能够蒙混过去,倒不如坦然直面。
“这位大伯,你可曾见过画上这人?”一名士兵靠近二人,不似城门口的那般凶神恶煞,他倒是言语客气,言语态度较为亲和。
瞥了眼士兵递来的画像,喻子衿眉头殊的一挑,偷偷看了眼身边神色微变的袁起,心下了然。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本以为百里殊竟能在白城只手遮天,事情便有些棘手,却不曾想到,城里的这些人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来,喻子衿心下对自己的草木皆兵,忽而觉得有些好笑。
画像上的人,额横红宝石链,长发微卷,五官英挺深邃,不是乔装前的袁起,还有谁。
反观袁起本人,一本正经地略作思考状,似是故意,接过士兵递来的画像,装作仔细端详的模样,而后先缓缓点了点头,见士兵一副惊喜的模样后,又迅速摇了摇头,“没见过。”
“多谢这位大伯了。”士兵突然觉得自己似被戏耍,却因对方年事已高不好发作,忍住心下的不悦,客气地俯身抱拳,表示感谢。
“噗——”待士兵走远后,喻子衿总算忍不住,笑出了声。方才的紧张气氛,很快便一扫而空。
“看,我这乔装的能力不错吧。”袁起摆出一副求夸奖的模样,沾沾自喜。
喻子衿望了望手上有些干涸的泥土和红墨,不由自主地轻声一笑。看来这家伙和自己一样,以前在莲城时,就总喜欢偷偷跑出去玩,不少被爹爹派人抓回去的先例,想来如今倒算是遇上了个“志同道合”之人。
“确......”实不错。
喻子衿正想应着袁起的话夸赞一句,不想,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公子在那,那个老头,别让他跑了!”
“糟了。”袁起心道不妙,二话不说捞起喻子衿,便急急运功逃跑。
突然经此变故,喻子衿久久未能回神,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袁起带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
“你不是说你的乔装术独步天下吗,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喻子衿喘着粗气,郁闷道。
“失误失误。”袁起挠了挠头,露出他那两颗招牌小虎牙,呵呵笑道,“我给忘了,上次出来的时候,好像已经扮过老头了,可能刚好遇上同一批人,一不小心就被发现了。”
喻子衿顿时扶额,心下狂汗不止,装作责备的模样,恨恨道,“这也能忘?我小命现在可拴在你手里呢。”
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喻子衿,袁起心道,其实她也不是那么冷漠,起码现在看起来倒是平易近人了许多。
喻子衿盯着眼前傻乐呵的袁起,轻轻叹了口气,“这下怎么办,前有猛虎,后有追兵的。”
“这样吧,我保护你回东启。去了东启这些人就不会跟着了,你回到家摆脱了城门口那些人,也算是安全了。当然了,作为报酬,你就答应带我出去玩,如何?”袁起略微思索一番,心下做着打算,随后顿时眼神放光,商量道。
“去玩?”喻子衿偏偏头,似是没想到,袁起竟也如自己一样,对外头有这么大的执着,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敲上喻子衿一笔。
“对啊,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北原呢。怎么样,多划算啊,你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有我在旁边保护也能安全很多。”袁起双手负于身后,微微俯身,与喻子衿平视。
袁起自小生于北原,对这里的地形最为了解,再加上那日竟能在百里殊的眼皮子底下,带着自己溜走,武功定是不低,能与他同行,确实最好不过。
再说,以两人现在的关系,就算他不保护自己回去,袁起要到东启游玩,自己也会出面好好招待他,尽尽地主之谊。毕竟那日若不是他出手相救,自己如今可能依旧在百里殊手里。
“行,成交。”
“你这是想去哪?”突然,两人身后传来一阵温润,却又带着质问的声音。
袁起忽而心下一紧,如临大敌,整个人瞬间挺直腰板。又由于没有将方才的伪装卸除,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
喻子衿转过身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男子,与袁起竟有七分相像,不过比起袁起,白上许多。额处横系着一条镶有蓝宝石的珠链,长发微卷,外面套着一件深灰色大氅。
“六哥。”袁起拉耸着脑袋,走上前去,小声唤道。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六哥吗?若不是今日被我逮到,你这下是想直接跑到东启去了吧?”男子脸带怒意,却似是因为身子不好,说完一串责备的话后,便开始不停地咳嗽。
袁起一时有些进退两难,本是夸下海口要送喻子衿回东启,没想到如今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还被抓个正着。再看向面前咳嗽不止的袁拓,心下更是十分内疚。
袁拓从小到大,身子底就不好,只要天气稍凉一些,便有大多时候都是泡在药罐子里的。当下为了寻找袁起,大雪过后亲自出马,自然是受了寒,回去少不得要好好修养几日。
“小然,不如这几日你就先去我府上呆着,等天再放晴些,我派人送你回家。”知道今日袁拓不把自己带回去,必定不会罢休,但又不能因此将喻子衿晾在一边,因而向她发出邀请。
“不用了,你已经帮很多了,谢谢你。”喻子衿微微一笑,明白袁起心中所想,自也不愿让他为难。
“可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也不放心啊。”袁起皱了皱眉头,有些着急,心下已经认定了不能将喻子衿抛下不管。
喻子衿正要再次拒绝,袁拓却也发话阻止她孤身离开,“小起说得对,况且姑娘身中蛊毒,只身在外,近来这白城怕也是积雪不化,不宜赶路,不妨先去敝府小住几日。”
蛊毒?喻子衿心下大惊,连自己都不知中蛊,为何这袁拓却能一眼看出。再者,自己只在晏城时,听过“噬魂”和“半月”,却从未有人提起这“沧溟为何物”。
看出喻子衿的惊讶,袁拓挑了挑眉,也有些疑惑,问道:“姑娘似是不知自己中了‘沧溟’?”
“确实不知,公子可知何为‘沧溟’?”喻子衿不禁蹙眉,百里殊生于盛行养蛊的南岳,难道是他在抓自己前来北原的路上,给自己下了蛊毒?
“这‘沧溟’乃噬阵之蛊,以吞噬阵法而生。形似‘半月’,从下蛊之日算起,半月内吞噬阵法,半月后便会腐蚀寄身者之血肉,直至死亡。
本以为姑娘是借‘沧溟’噬体内恶阵,如今看来似并不知情,便很有可能是遭他人所害。
中‘沧溟’着,耳边会有一个血色月牙印,因而方才瞥见姑娘耳边的半月,才会如此笃定。如今姑娘尚且并无太大异常,想是‘沧溟’尚处于噬阵之期,还有补救之法。
至于姑娘体内的阵,却是保不住了。”
喻子衿从未听他人说过,自己体内封有什么阵,更别提这突然出现的‘沧溟’。再者这袁起乃是北原人,南岳擅蛊自己能够理解,可为何他竟也知晓的如此细致。
似是看出喻子衿心下的顾虑,袁起解释道:“六哥自小博览群书,通晓各国典籍,因而对蛊毒也有一番了解。”
“悠然冒昧了,多谢公子提醒。”喻子衿双手抱拳,朝袁拓俯身作揖,为刚才自己的质疑赔不是。
袁拓倒也释然,没有过多计较,“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小起的朋友,便是我袁拓的朋友。既然如此,姑娘便不要推脱了。”
“多谢。”
“现在肯回去了?”袁拓轻声叹了口气。
“走走走,当然回去。”袁起摆出一副讨好的模样,露齿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