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岩两人走了没多久,就听到那人说道:“骗人的话有很多,有时候是实话,有时候是废话,有时候甚至不用说话。”
“你觉得,这次的计划能成功吗?”突然,另一个声音在黑暗中说道。而这声音,正是永乐帮帮主朱常乐发出的。
“这可说不准,变数太多。正所谓:人算九分,天定一分。”
“哦!是吗?”朱常乐根本不信道:“听你这口气,明明就是自信的说自己算十分,天亦奈何。”
“哈,帮主太抬举我了。”
“有嘛?那你告诉我,替我谋划至今,有哪一步,是超出你计划之外的……”
“看来我的步子,跨得有些大了。”
永乐帮到了晚间,与其他大户人家相同,都是灯火通明。但有一点不同的是,他们掌灯的时间不定。这样做,就是为了让宵小之辈以为自己隐身在黑暗中,却突然曝光。
南宫岩离开书房时,才刚开始掌灯,所以一路走来,满眼昏暗。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小厮在前方给蜡烛点火,危月空就想上去借他手中的灯笼。
就在这时,透过灯光照射的最远处,南宫岩与危月空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光很微弱,黑影极快。但两人还是把握时机,追了过去。
黑影进到那间堆杂货垃圾的院子便不见了,想都不要想对方定是翻墙出去。
“老方法。”南宫岩对危月空说了一句,便飞身趴在墙头上。
老方法,是指南宫岩等人约定的一种跟踪方式。
由两人跟踪一人,当被跟踪者进入宅院,或从院中出去。两人中只有一人立即跟随,而另一人则会躲在原地等一会儿,以防对方以障眼法躲过第一人,再折返。或者其人并没有走,只是找了个地方隐蔽起来。等第一个追踪者远离,他再出来。这时候,原地躲起来的人,便可继续追踪。
而南宫岩趴在墙头往外观望,一来,可防止对方早已发现他们,猝然发难;二来,直接跳过墙动作太大,也可能被对方发现。
向外观瞧时,南宫岩并未看到有什么埋伏,只有远远离去的身影。
一翻身,南宫岩双脚落地,便赶忙追了上去。而危月空则依然在那个小院子内翻看。
过了一会儿,见真没有什么线索,危月空这才翻出院子追赶。
虽说两人已经走远,但南宫岩留有六扇门特殊的记号,危月空很快便发现了南宫岩。
此刻南宫岩正躲在一块大石身后,监视不多远处的两人。
两人其中之一,便是永乐帮座下第一军师冯仁语。
另一名是名个年轻人,穿着平常,也没有蒙面,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份被第三人发现。是完全放心此次会面没有任何意外,还是自信自己的实力不惧一切意外。
只见冯仁语从袖内拿出一个纸卷,交给对方道:“快点吧,时间多拖一点,我的危险便多一分。”
那人应了一声,也从怀中取出一只黑色的鸽子,将冯仁语手中的纸卷塞进鸽子腿上的竹管内,随手放入空中。
“好了,以后的事我再联系你。”说完,冯仁语便转身离开。
南宫岩一看,对危月空比了个手势。对方立即明白,微一点头便跟踪冯仁语而去。
而南宫岩则暗暗跟随着那名年轻人。
那名年轻人,一点也没有夜间与人商量见不得人之事的觉悟,走起路来不快不慢,倒也稳当。颇有一种: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
看看左右,发现四周未有什么埋伏,南宫岩立即赶上那名年轻人,拦住了他。
那年轻人一愣,带点戒备的问道:“这位朋友,深夜拦住在下的去路,不知有何贵干?”
“在下有事相询,不知阁下可否相告?”
年轻人冷笑一声,说道:“朋友,你这话有点过了吧。你是何人,凭什么让我告诉你刚才的事。”
“我还没问,你就知道我想问什么,看来你们刚才所为必非好事,不然也不会让你这么在意。”
那人立刻醒悟,自己语失,连忙强硬道:“那又如何,我凭什么告知你一个陌生人。”
“在下是一名捕快,怀疑你刚才与人做不法勾当,请你配合,把你所知的全都告诉我。”
那年轻人还是不愿说:“朋友,空口白话,谁都会说。我怎么可能就因为你一句话,就这么告诉你。”
南宫岩从怀中拿出一块腰牌,说道:“在下六扇门捕快南宫岩。”
“好吧,想来我就算不信,你也会有办法让我把知道的全说出来。”
南宫岩语气平和的说道:“朋友说笑了,你要是真不说,我也没办法。”
“既然你是江湖人,那应该知道‘黑鸽门’吧。”
对方这么一说,南宫岩似乎明白了。
在江湖中,要问你谁的情报最快,那便想都不用想,答案一定是“武林三快”。
确实,颜一语、吴不知、百晓生的情报都是极快、极准的。但他们只负责对外卖情报,其他方面不管。你要买情报,自己上门去取;你要将情报散出去,自己送到开益亭。
但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差,很可能就将原本掌握在手的事情扭转了。因此,另一个配套的组织便应运而生——黑鸽门。
这个组织不买卖情报,他们只是情报的搬运工。
这个组织的行事特点是,随身带着几只黑色的鸽子,送情报的人只要将情报缩成纸卷,绑在鸽子腿上,鸽子便能准确的将信息传达。
黑鸽门的人只运送情报,却从不管江湖事。而他们送情报的时候,皆是在夜间,又是用的黑色鸽子,所以很少被人拦截。
江湖中瞬息万变,消息至关重要。大到武林盟主发布消息,小到两个地头帮派火拼找后援,都会用到他们。所以,黑鸽门刚成立没多久,就成了江湖中不可或缺的组织。
而他们,也是为数不多的,能在江湖中打滚,而不被江湖漩涡所席卷的。被人抓住,他们也很坦然,因为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黑鸽门的人,虽然在江湖中行走每天获取大量的情报,又没什么危险,但自成立至今,居然没有什么人敢冒充他们的人。这也要归功于江湖中那些不成文的规矩。
在江湖这个地方,有着各种规矩来限制他们,但这些规矩,大部分都是明文规定的。虽然这些规定的原文,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找不到了,但人们还是遵守着。
当然,也有一些没有文件,但人们都承认的规矩。
比如,善于制作暗器、火器、兵器的神工家族,就不能算是武林家族。他们帮江湖中人打造兵器,只能算是生意来往,不算江湖行为。
还有黑鸽门,虽成门,但在里面工作的,只是没有武功的普通人。为了不把武林中的麻烦带给黑鸽门,江湖正邪两道都不允许有人冒充黑鸽门的人。如果黑鸽门出了问题,那就会造成武林信息阻塞。
而加入黑鸽门,除了不会武功不识字以外,还要在总门数百位同僚以及无数黑鸽面前大声宣布,自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胆小鬼,希望各位武林同道赏口饭吃。
说出这样没骨气的话,也是那些武林中人,不愿意冒充他们的原因之一。
“朋友这样说,应该是黑鸽门的人吧。”听到对方提到黑鸽门三个字,南宫岩可以肯定对方的身份。
“不错,在下正是黑鸽门的人。”
“规矩我知道,也就不为难阁下了。”说完,南宫岩便转身离开,不带丝毫犹豫。
如此干脆的行为,倒是让年轻人很是意外。
他以前也遇到送情报后被人阻拦的情况,对方在得知他身份后,虽然不敢对他做出过分的事,但也不会随随便便放他走。
看到南宫岩就这样离开,年轻人一时倒也不知该有何反应。
南宫岩的离开,是当下最明智的选择。既然对方是黑鸽门的人,又不可能是冒充的,那再多问也没什么意义。
若是这样耽误下去,万一冯仁语不放心,再折返回来,反而暴露行踪。
回到永乐帮,危月空已在他房内等他。
“如何?”南宫岩见面便问。
“将消息传出后,他便回到永乐帮。回来后他就在房内睡觉,比你我轻松多了。你们那边呢,得到什么消息了。”因为没有跟踪到什么,危月空的情绪有些低落,说话的语气也显得单一。
“没有。”这语气,和危月空也差不多:“冯仁语不笨,他是请了黑鸽门的人传送情报,我也无可奈何。”
“这倒好,我们也可以休息一下了。”
说着,危月空便推门而出。
原本,按南宫岩的想法,冯仁语的行为是朱常乐授意。而朱常乐已经知道自己在暗中调查冯仁语了,所以才有了晚间的邀约,目的是为了给他制造机会。但说巧不巧,刚好给他们撞见冯仁语秘密出门发出消息。
为了避免自己能查出什么,在接下来的日子,冯仁语必定会安份一段时日,让危月空等无从查起。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到了第二天,冯仁语就开始忙碌起来。从各地来的情报都交到冯仁语的手中,经由他审核,再上交予朱常乐。
不仅是事务繁忙,被朱常乐召见的次数也变多了。好像冯仁语是初来乍到,被慧眼识人的朱常乐重用。
就连南宫岩和危月空都替他担心,怕冯仁语这么多天都没有在晚间行动,是不是给累坏了。
入秋后,天气反复不定,时而冷时而热,就如同现在南宫岩与危月空的心情。
“看来,这案子又要成为无头案。朱常乐看似大大咧咧,但做事不露一点风声,我们可是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找到。”
“你打算离开?”危月空问道。
“不错,与其在此干耗着,不如去长乐宫或者圣言堂看看。”
就在此时,一名永乐帮帮众走到院内,开口道:“南宫大人,帮外有一女子求见,帮主让我来询问,是否要见她?”
“女子?可知是何人?”危月空好奇的问道。
那帮众答道:“似乎是相阅楼头牌姑娘,凤无痕身边的丫鬟小莺。”
听到这,南宫岩眉头一皱,知道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她现在人在哪里?”还未等南宫岩回答,危月空已抢先一步开口了。
“帮主不知南宫大人的意思,所以她还在大门口,未有进来。”报事的被他这口气吓得一哆嗦,连忙回答道。
“天气已经开始凉了,你们好意思让人家一个小姑娘在外面等着。”危月空有些生气的说道。
见捕头发火了,那名帮众连忙应了一声退下。
见对方离开,危月空立即坏笑道:“老实交代,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到底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就是在永乐帮四处探查,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南宫岩严肃而又疑惑地问道。
“还说什么也没做,连相阅楼的头牌都派人来找你,你做的事还真不少。”
“得了吧,凤无痕是什么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派人来找我,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一向不求男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来找你。说,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虽传闻她已名花有主,但如果你们是两情相悦,到时候说清楚,相信对方也一定会成人之美。就算真的要动手,他们有八个,咱们也有八个,一对一单挑,咱也不输给他们……”
“从来没觉得,你废话竟然这么多。小莺来了,说明我的麻烦也来了。”
“这就是你上次说的麻烦?你好口不对心啊。”
说话时,小莺已由那名帮众领了进来。
已经见识过危月空盛怒下的气势,那人任务完成就立即离开。
小莺的眼睛红红的,看样子哭过。
“妳怎么来了?”南宫岩有点心虚的问道。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小姐不要我了,她说你已经把我买下了,让我到你这儿来。”
“呃。小莺,妳别哭,你就放心的待在这里,南宫一定会对妳负责的。他要是不负责,妳告诉我,我帮你揍他。”危月空适时的说道。
“行了,你就别给我添乱了。”南宫岩现在真的希望,危月空就在滑稽村常驻了。“小莺,妳把详情告诉我,妳家小姐为何不要妳了。”
小莺哭诉道:“我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小姐也不接客,只一味的到城外花竹林游玩。今天上午,小姐就突然对我说,她有事要离开,再也不表演了,让我别跟着她,来找你。捕头大人,你帮我劝劝我们家小姐,就说小莺哪儿也不去,就跟着她,一辈子伺候她。”
“伺候她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危月空在一旁用小的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吐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