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刚才冯仁语来过,那么他定是把一切都掩盖好了,何况这黑灯瞎火,明月又被云层遮盖,他也看不出什么。
叹了口气,南宫岩只得往回走。
但刚走几步,他便感到不对劲。脚下的土有异样,踩上去和其他地方质感不同。
难道,这土里埋着什么东西?
想到这,南宫岩便开始翻土。虽然没带工具,但以南宫岩的功力,徒手挖掘的速度一点也不慢。
挖了没一会儿,南宫岩便发现了一具尸体。
尸体穿着破衣烂衫,旁边还有个竹篓,里面放着一些稍微厚一点的衣物,一只破碗,以及一根细竹竿。
看样子,这人应该是个乞丐。
乞丐是被扭断脖子而亡,他的眼珠瞪得大大的,似乎死不瞑目。
先不论杀人者到底有何目的,但一个乞丐,在这世上生存已是不易,对方竟然也不放过,可见其心何其残忍。
为了防止对方回来发现不对,他把乞丐身上检查一遍,发现没什么线索后,又将尸体埋回去。将一切还原后,并在上面做了记号,想等这事完了以后,在重新起尸入土。
虽然知道最后还是会放入乱葬岗,那也总有个邻居,好过在这孤孤单单。
与此同时,北城外。
越狱而出的李龙三人,千恩万谢面前这位蒙面大侠。
“不必谢我。”那人心中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要谢就谢我们永乐帮帮主吧。”
“朱,朱帮主……”三人听得一愣,不敢置信眼前人的话。
“三位也不必感到惊讶,我们帮主其实早就想和两位义军统帅结交。无奈时机不允。本来三位来访,我们帮主很是高兴。但奈何当时南宫岩也在场,为了明面上有个交代,我们帮主也只好先将三位收押,再找机会放几位出来,希望三位不要见怪。”
三人听到这,才长处一口气,客气道:“我等深夜不请自来,也是大大的不对。帮主能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已是千恩万谢,哪敢责怪。只是,帮主就这样放了我们,朝廷鹰犬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三位放心,军师神机妙算,早已安排好一切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兄弟三人便先行离开了。”为防生变,李龙这便要告辞。
“三位且慢,我们帮主还有一事相求。”
“不知帮主还有何吩咐。”
“多年前,我们双方因利益而刀兵相见。现在时过境迁,帮主希望三位能联系到义军高层,让双方坐下来好好谈谈。”
“这……”李龙看起来有些犹豫。“不是我们三兄弟不帮,只是在下等人微言轻,怕说不上话。”
“这个三位倒不必担心,这个我们早已准备好了。”说着,那人便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以及一个小木匣,说道:“这钱是给三位喝茶的,木匣内的东西,是我们帮主给贵上的见面礼。三位回去后什么也不用做,我们自然会给你们创造机会,三位到时候只要实话实说便可以了。”
送走三人后,那人终于摘下面罩,却是“黑龙护身”范成君。
只听他小声的自言自语道:“这三个不入流的东西,竟还要我们这么客气的对他们说话。”话语中,显出自己的不屑。
?????
南宫岩是到了中午方才醒的,昨夜他回到永乐帮,便听说又有人夜闯进来,把被抓的李龙三人给救走了。
南宫岩想了一会儿,便明白其中道理。这三人,无疑都是朱常乐放走的。
如今的永乐帮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他自然不愿意再得罪一方势力。就算自己去质问朱常乐,他也会说对方背后还有更厉害的人,他们一时放松警惕,就被对方把人给就走了。
原本,李龙三人的动向,他就不怎么在意,他所在意的,是冯仁语。
冯仁语今夜所见之人,是否与滑稽班的人被杀有关?那名被杀的乞丐,是因为他撞见了冯仁语与人会晤被杀,还是他便是冯仁语约见之人。
想到这,他不禁想到,自己刚一离开永乐帮,李龙三人便被救出。难道说,自己的离开,是被朱常乐知道的。换句话说,冯仁语外出与人私下见面,朱常乐也是知道的。
如果真是这样,今天的一切,都是朱常乐布局,让他看到冯仁语的秘密?
不可能,要想布局,至少要有人密切监视冯仁语,在他快要回来的时候,让李龙的行走被发现,再在混乱中,让自己撞见冯仁语。
但这是要经过多么精妙的演练啊,首先,如果冯仁语早一点,或者迟一点回来,自己便不能发现他。或者,自己没有随众人,而是施展轻功去追李龙,那也不可能发现冯仁语。
如此说来,只有一种解释——巧合。冯仁语受朱常乐之命秘密外出办事,却在回来的时候,因为李龙的事,而让自己有所察觉。而这一切,只是在风云聚会下的永乐帮内,一切阴谋爆发的情况下,发生的一点巧合。
看来,这个案子,在自己的脑海内,其复杂程度,又增加了一个级别。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将这件事的影响减至最低,哪怕是案情暂缓。
送午饭的,并非平日的丫鬟,而是多日未见的危月空。
看到来人,南宫岩只感到肩头胆子一轻。
“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就打算常驻那儿了,以后便以表演滑稽戏为生。”南宫岩一边为他倒茶,一边说道。
只见危月空心生向往道:“如果这个村子单纯的以表演为生,我还真有这个打算。但可惜,这个村子也不一般。”
“怎么了?”南宫岩问道。
“这个村子,表面上团结和睦,但事实上却分为两派。其中那个滑稽班一派,剩下的人一派。”
“哦!一个村子就分成两派,那他们以后还怎么发展。何况,看他们当时救人时的表情,也不似装模做样。”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知是因为有我这个外人在,还是他们平时就这样。反正表面上没看出什么异样,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没有过重的。”
“如此和谐的地方,那你是怎么发现村子分两派的?”
危月空道:“就是因为太和睦了,和睦的让人有些不习惯。整整一个村子,竟然连说话磕磕碰碰的都没有,这怎么能让人不觉得奇怪。于是我便特意往这方面打听。”
“你这好像是在搞事情。”
危月空也懒得管他的吐槽,继续说道:“经过我多日来的走访、观察,对于双方的问话,他们都在不经意间,提出对方的不好。开始只是家长里短,在家的,说出去表演的,常年不顾家。外出的,说守家的不会操持家务。
开始还不在意,但时间一长,就会对村子里被说的人好感度降低,那么他们话中的可信度,也会同样的打折扣。一个村子内部的矛盾,不在村子内自行解决,却要告知我一个外人。是真没拿我当外人,还是因为我是外人,很快就要离开,所以说了也没什么关系。”
“这段时间,你不会只探出村子内的里长外短、家庭矛盾吧。”
“当然不止这些。我查到,那个贾权最喜欢的侏儒,原来是滑稽班的人在路上捡到的。滑稽班的人,原本打算让他在村子里住几日,便给他些钱粮,打发他离开。但那个侏儒聪明伶俐,惹得村子里的人都很开心,于是便收留他,成为滑稽戏的表演者。而据说,最早喜欢看他表演的,其实是朱常乐。”
南宫岩轻哼了一声,说道:“看来,这名侏儒,与朱常乐也有关系。”
“这消息,我是听一民留守村民说的,但滑稽班的人却说,朱常乐对于侏儒的表演,只是点头赞许。这话,似乎是极力的撇清他们的关系。”
“照你这么说,这村子之所以分两派,是因为他们一个帮朱常乐,另一个不帮,甚至是其他势力的眼线。”说到这,两人同时想到了长乐宫,朱常容。
因为他是朱常乐的小弟,曾经住在永乐帮多年。也只有他有这个能耐,把永乐帮经营几十年的势力范围内,安插那么多自己的人。
“如果我们的设想是真实的,那么滑稽班在我们去村子的当天晚上连夜往回赶,目的就是为了帮朱常乐做证明。而杀他们的人,就是为了挑拨离间。再观村子内留守之人的表现,凶手应该不是他们背后的长乐宫,而是第三方的。”
关于滑稽班灭口的事,两人差不多已经理清,但唯一没想到的是,杀人灭口的,不只是第三方势力。
“这么说来,案子已经明了。有人杀了贾权一家,抢走了翡翠明珠,再嫁祸给永乐帮,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好从中牟利。”说完,南宫岩意味深长的望了危月空一眼。
“案子真要像你说的这样,就好了。这些日子,我放下其他,就在想这个案子。侏儒会不会与村子里其他人都是一伙的,而并非如我们一开始猜想,是儒党的人。正如龚文煜所说,是长乐宫的人。他们千方百计的潜入到永乐帮,在还未将翡翠明珠的事说出去,便被灭口。”
南宫岩道:“看来,你已经完全相信龚文煜的话了。”
危月空道:“虽然他的话有自保的嫌疑,但也只有这样,事情才合情合理。但没有证据,我们无法指证,这一切都只不过是猜测罢了。”
南宫岩道:“就算有证据又如何?向天下人宣布,朱常乐为了明珠,屠杀别人满门。如果这事情只是他们朱家兄弟也就罢了。但现在武林上的各方势力都在观望这事,如果说出真相,江湖各帮派为抢夺明珠而大打出手不说,国学馆六堂的人就铁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武林大乱,有心人从中渔利,这样的结果就好吗?我们当时设立擂台,不就是为了安抚众人嘛。”
“是啊,本来两帮的事,却变为江湖的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可难办了。”危月空很不甘心的说道。
“为了大局,只能找替罪羊。”
“哼!便宜了朱常乐。”
“他身边有个我们不知道的能人,一切都在算计之中。”
“那我们找谁替罪?”
“冯仁语。”
“他!你觉得,永乐帮的军师,会这么轻松被我们定上罪名?”
或许……会吧。南宫岩在心中默默念叨。
这几天,南宫岩与危月空,轮流监视冯仁语。
但对方表现很平常,看不出丝毫异样。唯一的不同,就是冯仁语晚上睡得很早。
这天晚上,南宫岩与危月空正准备去监视冯仁语,却在刚要出去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
门外,是个小童,两人都没见过他。
小童是为他人传话,对象是其主人,他的主人想与两人一会。而会面的地方,竟是朱常乐的书房会客室。光凭这一点,可见这此人在永乐帮的地位。
当两人来到书房时,里面一片漆黑。二人正奇怪,这是什么情况时,身后的房门突然关闭。
两人第一个反应,朱常乐要动手了。
但想像中的暗器、拳锋、掌劲以及杀招都未出现,却听到一个声音悠悠然的说道:“二位不必担心,朱帮主对二位没有恶意,是在下想与两位聊聊天。”
危月空冷笑一声,说道:“聊天,天下间有这样聊天的吗?若非阁下心中有鬼,何以不敢用真面目示人。”
那个声音道:“在这世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多的是,若有心骗你们,当着你们的面,我依然可以骗你们。”
危月空道:“若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们都不相信,那你还怎么骗我们。”
那人道:“骗,一定要顺势而为,隐藏真实的情况,让对方以为他们已经掌握的,便是真的。我如果说话虚虚实实,你们如果全不信,那么我便隐瞒了我想要的。”
“那如果我们认真听,仔细分析,得出哪些是真的,那些是假的。那你的骗,不但无用,还把重要的线索给了我们。”
“既然愿意给你们的线索,对我们来说,已然是无用的。在你们花心思去破解的时候,我们已经布了新的局。”
南宫岩道:“看来,和你说话,还真实累。”
那人道:“其实二位不必多想,我只是来找两位聊天的,根本没想过要骗你们。”
“那你想聊什么?”
“算了二位,既然你们抱着这么高的警惕性,聊起来也索然无味。”说到这,两人身后的门被一股无形之力再次打开。
“二位,请便吧。”看来对方是真的下逐客令了。这场莫名其妙的谈话,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结束了。
两人二话不说,转身便走。与聪明人打交道,就应该知进退。
黑暗中那人似乎真的恼火了,这次连引路提灯的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