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来以北,清美莫名,天高云淡。
万暨山上开满了这里独有的琉璃花,看起来就像无数把玻璃制造的发簪插满了山头,山脚的河流有着清晨才会散发的淡淡的雾气。奇怪的是,这些雾气飘过山头竟不散,围绕着万暨山久久不去。
久居在这里的村民对这一幕已经见怪不怪,天剑宗封山已有六十年,万暨山所处位置正好就在封山大阵的边缘,每年六七月才会盛开的琉璃花,在这片山上却是全年盛开。
但是,今日跟往年不同,上至皇室宗亲,下至贫民百姓,都知道今天乃是天剑宗开山之日,就连琉璃花开的都比往日要旺盛许多。
只不过,比万暨山的景色更奇怪的是,那些与之交情不浅的宗门巨擘王朝皇亲竟无一人来此祝贺,在此耕种的村民也早已被清空。在群雁飞满天空的对映下,这偌大的山门,便显得格外萧瑟。
“哄....”
一声巨响从万暨山传来,被封山大阵激起的巨大烟尘,刮的满山的琉璃花不停摇晃,惊的天空中惬意翱翔的鸿雁快速的拍打着翅膀逃去。
不多时,那层金色薄膜便已经完全消散,消失在世人眼中六十年的天剑门便要重归于世。
“嗡.....”
蓦的,在还没有完全消散的烟尘中,响起了细微但却奇异的鸣声。对于醉身于剑的剑修来说,这种声音虽不甚熟悉,但一旦响起却绝不会认错。
这是万剑对君王的臣服!
剑鸣声愈来愈大,从最初的蚊虫之音,逐渐响彻山谷。随着鸣声渐起,淡淡的银白色钻出尘幕,就好像千万只带有飞雪的萤火虫铺满山崖。
万暨山上,本来插满了山头的琉璃花此时却飘舞在半空中,散发着浓厚的深蓝色,与前方的万千飞剑互相呼应着。
“去吧。”就在这时,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在此刻的情景下,显得极其不协调,但就在声音落下的一刹那,飘舞在空中的琉璃花于一息之内,瞬间便组成了一把凌于天宇的巨剑。烟尘在此时也已沉落,数以万计的飞剑没有尘幕的遮挡,在万暨山前散发着无尽的威势。
巨剑形成,万剑随于其后,好像天公在苍穹这块画布上,着了蓝白这俩个颜色。
可惜,这幅景象在不多时便消失不见,蓝色巨剑携着万把飞剑,以极快的速度向北方飞去。
紫来洲的疆域究竟多大,很少有人知晓。只是清楚,就算是被文皇陛下誉为“雷钧之速,不及尔之十一”的禁军统领顾铭大人,从红叶国前往大燕王朝,都需要十日时间,陆土何其之广,由此可见一二。
巨剑的光芒并不如何耀眼,但就算是飞舞在万丈高空,地下的凡人也能清楚的看见,一道蓝白色的虹光划过天际。
百姓见到,以为神迹降世,所过之处皆跪倒于地,久久不肯起身。修者见到,无一不被巨剑散发出的威势惊压的说不出话来。偶有大能望见,也是目露沉重,不敢触其锋芒。
巨剑就以这般高调且一往无前的姿态,极快的划过一道又一道城池,只不过在中州圣殿,绕了一个弯,其余无论是一国都城,还是底蕴千年的宗门领地,都是不留丝毫情面的直接闯过。
不多时,巨剑在北华扬州大齐王朝的都城临淄停下,城中修士百姓望着悬于天空的巨剑,惊恐不已,疯狂喊叫。
大齐国师崔轩在站在城头,怒声喝道:“剑疯子,你当真疯了不成!”
也是奇怪,在国师的言语落下的一瞬间,巨剑好像是听到了某种暗号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坠入城池,如同万剑灭世。
崔轩冲着城门守正急声喝道:“护城大阵呢?人都死了不成!”
那体态如球,肥肉把眼睛堆成了一道细线的守正,伸出手指,颤声说道:“国....国师大人,那....那边,好像是.....皇....皇宫。”
崔轩瞪大眼睛,那把蓝色巨剑携带着万把飞剑,直直的向皇宫飞去。突然,守城将士只感觉一股热气冲上头顶,震得七荤八素。远处金碧辉煌极尽奢华的皇宫在与巨剑碰触到的一瞬间便化作了齑粉。说是齑粉,其实也不太严谨,其实就像是针尖刺破了水泡,“波”的一声轻响,一座宫殿就归还于世间。
崔轩一屁股坐到地上,傻了般直直说道:“完了,都完了。皇上要是出了点意外,都要死,一个也活不了。全都要死,谁都活不了.....
一名士兵踉跄着连跑带爬,登上城头,单膝跪在崔轩面前,欣喜说道:“报~~国师大人,皇宫内无一人伤亡,皇上只是受了些惊吓,龙体并无大碍!”
崔轩一把抓住眼前的士兵,木须般的皱纹因为表情的过度夸张舒展开来,不知道是欣喜还是恐惧。
“你说什么?这把剑一个人都没杀?怎么可能?连九境巅峰一击都打不破的皇宫城墙瞬间就化成灰烬,怎么可能没死人?”
士兵强忍痛意,答道:“回国师,确实没死人,就是侍奉的宫女连片衣角都没刮破。”
崔轩松开士兵,不顾形象的爬地而起,看向远处的皇宫,凝神而望,那位不怒自威的皇帝陛下正端坐在地上,被几个宫女搀扶起来往皇宫外面走去。
国师大人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如蒙大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大悲后的大喜显得格外美丽,但正经历这件事情的崔轩却猛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照比六十年前,这个剑疯子的剑术竟然又强了数筹,他到底强到了什么地步?
突然,崔轩的眼中映出了丝丝细微的蓝白色,一道细小剑气停在崔轩眉心处,剑气虽小,威能却让人战栗。一缕剑音凝聚,传入崔轩耳中,“继续去圣殿参我,六十年后就不止这一座皇宫倒在这了。”
那道声音醇厚而平和,就像正在与儿子谈心的父亲,对学生传授学识的老师。但所说的言语却让崔轩汗毛倒立,脊背直冒冷气,一股无言的恐惧感笼罩着全身。
那道剑气就此缓缓消散,崔轩却还是一动不敢动,直到再无气力,瘫倒在城头上。
“国师大人,国师大人。”
崔轩没有理会那些喊叫,只是怔怔地瞪大双眼,望着天上白云变换。
“自己绝对不可能再沾染这个疯子半点,他是真的疯了,真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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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先生拿出扫帚,昨夜又下了些小雪,还是要清扫一通。
在那把巨剑从大燕王朝离去的那一刻,文先生猛然抬头,直直的望向北方,路过的行人看到文先生魔怔似的望着天空,好心出声问道:“文先生。文先生,你没事吧。”
文先生回过神来,温和说道:“没事,只是想事情有些想出了神。”
行人这才离去。过去良久,文先生才长叹一口气,忧愁说道:“哎,真是痴儿。”
不远处的破落院门嘎吱响起,叶凡拿着扫帚从院门走出。
文先生愁容满布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幸好不省心的在天边,省心的在眼前。不幸中的万幸啊。”
“先生。先生,这雪不算深厚,我自己打扫就可以了。您回家先歇息,我刚刚还想一会去先生家请教问题呢。”
看着向自己疾驰而来的清瘦少年,文先生脸上笑意更盛。
真是万幸中的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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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剑于六十年前不知因何缘由,于大齐祭天之日怒将礼部尚书头颅一剑斩下,震惊数州。
朝野震动,国师崔轩与大齐百官联合一起,去往中州圣殿,齐参柳剑。
圣殿大祭祀迫于压力不得已,责令天剑宗封山六十年,柳剑面壁于思断崖,封山大阵不散柳剑不得出。
没想到封山大阵刚刚散尽,柳剑又是招摇出剑。虽说没出人命,可一国皇宫被柳剑一剑斩平,大齐皇室颜面何存?
鸿蒙五州都在看大齐王朝的笑话,同时也在好奇,大齐和圣殿究竟还要怎样处罚柳剑?
就在这举世瞩目的时刻,却没有任何风声响起。
大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慢慢筹建皇宫,老实的让人不可思议。圣殿更是像浑然不知的样子,连派人前去慰问一二的表面功夫都不愿做。柳剑与六十年前更是没什么两样,当个甩手掌柜,把天剑宗的一切事宜下放,去虚境磨炼剑意去了。
各方大佬突然明了,鸿蒙天下最不能招惹的人不是圣殿大祭祀,也不是在太虚境以古怪脾气著称的人皇。
而是这个剑疯子,这个完全不讲道理的柳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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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先生拿着一本书籍,正对着眼前的叶凡悉心教导,耐心解答。突然灵光一现,心血来潮,却有些不忍,犹豫半天却还是向叶凡问道:“叶凡,你想不想学剑?”
少年觉着文先生跟往常不太一样,但也没做多想,单纯地说道:“当然想学剑。只是我书读的还不多,有些事还没做完,贸然修行却没有心境支撑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坏事。而且也没有师父带领,有些迷茫,不知怎样学剑。”
文先生开口说道:“我刚好认识一位用剑的高人,现居大燕王朝北境,开了个宗门,教你应该不成问题。再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中真意,踏上旅途的时候你自会知晓。”
叶凡听到大燕王朝这四个字的时候眼睛亮了下,“如果我去大燕王朝学剑的话,不是就能和赵兄常常见面了?”
文先生用力地点了点头,“对,你想想前去大燕不只能看遍沿途美景,求学问剑,更能与赵清联络感情,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事。”
叶凡皱着眉毛,疑惑地看向文先生“先生,今天你怎么好像与往常不太一样啊。”
文先生干咳几声,故作虚弱道:“天气变冷,应该是染了些风寒,不打紧不打紧,我一会煎壶药饮下就好。”
叶凡立刻起身,正色对文先生说道:“先生,我去药铺替您抓药。风寒虽说是小病,但也不能怠慢,还是抓之前的那方药吗?”
文先生点了点头,又干咳几声,“那练剑一事?”
叶凡思量片刻,回道:“此事过于重大,容我回去考虑两天再给先生答复。现在还是先生的身体要紧。”
看着紧步出门的叶凡,文先生泄了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两天做了两件违心事,还都是因为一人,真是到死也想不到。”
柳文哪里见过自家夫君这个样子,强忍笑意,走到文先生背后,双手揉肩,柔声问道:“让叶凡去跟那剑疯子学剑,夫君当真舍得?”
“哪有什么舍不舍得。只是瞒着这孩子,良心不安罢了。”文先生又想起好像永远都带着明朗笑意的叶凡,还是摇了摇头立马就否认了自己“不舍得,当真不舍得。”
柳文只是缓缓揉肩,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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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境,是自太古时期便被无数大能合力开辟出的一处异空间。
顾名思义,虚境自然是一片虚无。
这个虚无指的不是一片荒凉,而是什么都没有。
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这里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别说生物和光的存在,就连光阴长河都避之而行。
对于这些真正的山巅修士,虚境显然要比鸿蒙天下更适合修行。
柳剑静静地站在虚境,闭目淬炼剑意。
突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横于胸前的长剑生出一道剑气,竟是将虚境斩开了一道口子,从裂口处飘来一道白色烟雾。
柳剑缓缓睁眼,满脸无奈。
那道烟雾的信息只传达了一句话。
“准备好,你小师弟要来找你学剑。”
柳剑从那道即将愈合的裂口处吹出一口气,形成了与之前那道近乎一致的白色烟雾。
烟雾是传给正焦头烂额处理宗门事务的大长老。
只表达了一句话。
“准备好,我的小师弟要来学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