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漫江山,清风吹过竹林吹动了林中的竹叶,旭日缓缓地高升,时候已至清晨。
李清海不愧是儒家夫子,一番话讲的陈临辞醍醐灌顶,三人在山中吃完早饭后歇息了一会儿,便继续上马前行,直奔南明国而去。
至于潜云城里的事情,早就被他们抛之脑后了,修行路又被人们称之为太上无情道,身边师长兄弟的生命或许还能够引起他们的重视,可这些敌人的性命很明显并不足以长时间的影响他们的心情。
陈临辞唯一好奇的便是,这次剑冢的刺杀行动,背后的雇主到底是哪位大人物,陈临辞明白,剑冢关野客手底下的那些人是没有资格知道雇主的身份的,而剑冢规矩森严,关野客又不可能将雇主的身份透漏给自己这些人。
一开始的时候,陈临辞便在心中排除了青羊宫,除了青羊宫之外,遁世山又不知道自己与杨修道大师之间的关系,也没有那个动手的动机,那除了道门的这两大祖庭之外,自己在这个大陆上还有什么敌人?
玉门宗?想到这三个字的时候,陈临辞便立马摇了摇头,玉门宗的那位宗主大人,实力也没有关野客强大,他还付不起这么大的代价请得动剑冢的这些人大费周章的来杀自己,陈临辞越想便想不通,越想不通便越想,可无论怎样想都想不出个头绪来。
方泊舟坐在马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很显然李清海夫子在诚斋山中竹林旁的一席话给他造成了不小的触动,估计还在消化心中想到的那些东西,李清海夫子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两个学生,脸上洋溢出了满足的笑容。
世人皆欲杀,我独怜其才。有此二子,清风道场何愁不兴?
......
......
李清海和陈临辞以及方泊舟可以做到对潜云城客栈里的几十具尸体做到不扰于心,可是作为潜云城的最高行政长官,谢宝树谢大人可没办法做到他们那种境界,如果他能够有幸见到应天府尹曹家豪曹大人,一定能做到感同身受把酒言欢扯上一夜的话聊不完,因为他此时的心情,与当年梨花巷外的曹家豪,几乎如出一辙,只是当初曹家豪上面还有国师大人给顶着,如今国师大人早已魂归星海,还有谁能够帮得上谢宝树?
按照大楚国的法律规定,受害人超过三个的案件,便已经算是特大案件了,谢宝树派仵作查了查,这潜云客栈里面,竟然林林总总躺着三十多具尸体,而且在后面之中,还有一些被埋在土里的老掌柜和伙计,谢宝树吓得冷汗直流,倒不是因为见到这些尸体害怕,而是三人便算特大案件,那三十多人又算什么呢?谢宝树不敢想象,如今发生这种事情,别说乌纱帽了,他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保住自己这条小命免受牢狱之灾。
此时的他,在心中早就已经将凶手祖宗十八代里所有的女性给问候了一遍了,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无奈的接受现实,于是急忙派捕头和仵作开始收拾现场。
将所有的尸体移到义庄并且保存好现场之后,谢宝树亲自为往日里热闹无比的潜云客栈贴上了封条,他的那颗心也伴随着最后一道封条的贴上而下沉到了谷底。
然而官府查了好久,除了老掌柜和伙计的尸体身份被确定
了之外,也没有查出来其余三十多具尸体的身份,潜云城里没有,谢宝树便开始联系周边城池,开始将范围扩大化,可是却依然一无所获。
再查就查到应天城了,谢宝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这个案子已经不是他能够负责得了的了。于是他只好派出了自己手底下最得力的你那个捕头,准备将案件上报给朝廷,让上面派人下来破案。
可是那捕头并没有带来破案的人,只带来了一个震惊整个楚国的消息。
天玺四十六年夏,在摘星楼上躺了半年的皇帝陛下昭熙玄,驾崩了。
御医曾经断言陛下最多还能撑到明年开春,可不知道是因为御医怕事藏了拙,还是陛下自己不想再撑下去了,这才刚刚入了夏天,陈临辞离开楚国还没有几日,这个慈祥的老人便已经离开了人间。
短短不到大半年的时间,国师大人和皇帝陛下接连仙逝,大楚国撑天的两道盘龙玉柱全都倒塌了,整个国家还没从国师大人魂归星海的悲痛之中反应过来,便又一头扎进了皇帝陛下驾崩所带来的悲痛之中。
天玺皇帝陛下在位四十六年,是大楚国最为繁荣昌盛的四十六年,先帝爷喜杀伐好武功,几十年里给这个国家造成的所有亏空,全在天玺纪元的这些年补了回来,而且百姓们衣食足仓禀熟,还为未来的新皇留下了厚实的家底,单凭这一点论,昭熙玄便足以被称之为一代明君,天玺纪元的这四十六年后缀上面,加上一个中兴或者盛世,丝毫都不为过。
尽管许多人留下了性情软弱,沉迷美人乡这些诛心之语,可这些却都不能影响到皇帝陛下留下来的功绩。
金銮殿上,百官皆披麻衣,皇帝陛下在摘星楼上驾崩,龙体早已由王树林老公公移到了金銮殿中,这里曾经躺过太宗皇帝,躺过文宗皇帝,躺过成祖皇帝,躺过先帝爷,如今终于轮到了昭熙玄。
皇后娘娘与安琪贵妃跪在灵柩旁,哭的都已经梨花带雨没有丝毫端庄的样子,昭天意昭天元以及昭天命三位皇子披麻戴孝跪在中间,王树林老公公手持着拂尘,眼圈通红,却留不下一滴泪水下来。
当初在白虎门外,是他迎着暴雨将国师大人的尸首背了回来,如今摘星楼上,也是他将皇帝陛下的遗体背到了金銮殿中,他亲手送走了大楚国的这对黄金搭档,也亲眼见证了一个时代的彻底逝去。
其实他的心中,早就已经有所准备,在摘星楼上伺候了皇帝陛下大半年,他对陛下身子骨的情况比谁都了解,可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一切都还是那么的令人难以接受。
皇帝陛下驾崩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楚国,几乎所有的百姓人家都自发的在门前为陛下挂起了白绸,天玺纪元一共四十六年,这实在是一个太过于漫长的数字,对于很多人而言,他们的一生都涵盖在这个数字之中,他们从出生到长大再到成人步入社会,耳边听到的心里想着的,都是皇帝陛下的名字,尽管他们当中的极大多数人都没有机会见到那个传说中高高在上的存在,但却丝毫不影响他们在心中将皇帝陛下视作一种精神信仰。
而今天,这份信仰崩塌了。
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还依稀记得四十六年前大楚国的那场国丧,
洪熙皇帝陛下驾崩时候的场景,忍不住老泪纵横,拄着拐杖跟儿孙讲,当年洪熙爷驾崩的时候,我老人家也不过只是一个毛头小子,如今这岁月蹉跎转眼便是四十多年,老夫我当初亲眼看着陛下继位,大楚国从洪熙纪元进入了天玺纪元,却没有想到还能活着看到天玺纪元的结束啊。
说到这里,便是阵阵哭声,那些高官显贵和书生们私底下敢议论皇帝陛下的性情软弱沉溺美色,可这些种地的庄稼汉子,却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这四十多年来的变化,他们的粮仓越来越丰足,赋税也越来越轻,这些都是归功于天玺皇帝陛下的与民休息的政策,他们心中自然对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抱有十分浓烈的感激之情。
一瞬间,整个楚国都陷入了悲伤之中,许多人甚至自发行动起来,组织起了祭祀活动,将自己对昭熙玄陛下的祝福全部写在了孔明灯上,然后在夜晚点燃放飞,祈祷陛下在天上能够收到来自人间的这些思念和祝福。
可朝廷内的文武百官,除了陛下驾崩带来的悲伤之外,心里却还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一个时代结束,便注定要有另外一个时代崛起,而两个时代交替更迭之际,难免会有风浪兴起。
天玺陛下昭熙玄膝下共有三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无论是谁最终登上了皇位,在天玺纪元四十六年所积淀下的基础之上,都必将会成为名垂千古的一代圣君,可问题却也偏偏出在这里,但凡三人之中有一个不行的,皇位的最终归属也好有个结果,如今三人都是人中龙凤,人人都行的结果便是人人都不行,无论是谁上了台,恐怕其余的两个都不会服气。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陛下一直以来都倾向于将皇位传给三皇子殿下昭天命,甚至曾经亲口承认过这个事情,可坏就坏在,谁都没有想到陛下会走的这么突然,包括陛下本人在内,甚至都没有留下传位的遗诏,便撒手人寰了。
有遗诏还有人谋反作乱呢,更何况如今没有遗诏,大皇子那颗按捺不住的心,瞬间便躁动了起来。
天玺陛下昭熙玄的国葬大典如期开始,整个应天城以及周边许多郡县里的百姓,大楚国的百官以及世家宗门之主,周围国家的特使全都来到了皇陵外目送陛下的最后一程,在所有的仪式举办完之后,大皇子便匆匆忙忙的回到了自己的庆王府之中。
国葬已经结束了,父皇已经入土,如今皇位出现了真空,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他必须抓紧时间行动起来,将皇位给夺下了。
老二虽然是嫡出,但却一直没有争夺皇位的意思,昭天意心中早就已经想好了,自己是父皇的长子,无论怎么算,都比昭天命更有理由和资格去继承皇位,既然师出有名,那再不去博一下,岂不是天理不容?
想到这里,昭天意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他踏入自己的王府,正准备让管家传命令将自己的人都找过来商议大事,便迎面看到了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之所以说熟悉,是因为他认识这些人是谁,之所以说陌生,是因为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过什么交集。
淮河周家的家主周禹大人面带微笑,看着一脸错愕的大皇子殿下昭天意,缓缓行礼道:“淮河周家周禹,拜见大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