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个时辰,文暮等人都去上朝了,司隶府小吏也才开始点卯。
玉珺将木匣子在宽袖中藏好,依着彩绣款款而行,主仆二人打听到了司隶府所在,然后悠悠往司隶府走去,边走边四处看看,有没有可雇佣的马车。
幸而司隶府距离文府也不甚远,彩绣回首看看玉珺,玉珺一向娇生惯养,彩绣唯恐玉珺劳累,低头问玉珺道:“小姐,您走得累不累?”
玉珺虽然走得身上香汗微出,桃腮略红,气喘微微,心中却觉得欢喜,眼前被各式各样的新奇景致填着,竟然丝毫也不觉得累。
上柔城东街上高楼大户,大道连狭,十分宽阔,人来人往,更是阜盛。
玉珺瞧着这百工富庶的场景,颇为感慨,忍不住低声道:“上柔城在爹爹的治理之下,果然十分富饶。”
彩绣笑了笑,主仆二人来到了司隶府门口,只见门口停着几辆颇为华贵的青油壁的宝盖七香车,很是华贵。
玉珺并彩绣刚要进入司隶府,便被门口两个守门小厮拦下,小厮望着玉珺,道:“不知道规矩吗?”
这小厮神情冷淡,一副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的模样,玉珺瞧了大为不喜,彩绣白他一眼,上前一步高声道:“这是我们文府的小姐,你不让我们小姐进去,我们老爷就能把你赶出司隶府。你懂吗?”
那小厮将玉珺上下打量,转换了笑脸,一脸谄媚道:“敢问小姐,你身后的马车是您的吗?”
玉珺摇头:“自然不是。”
小厮嘿嘿一笑,双目一深,又道:“那,小姐你是怎么来我们司隶府的?”
玉珺实话实说:“我是走着来的。”
那小厮冷笑一声:“堂堂文府的小姐,也用得着走过来?你去打听打听,就是他那个庶弟文续府上的小姐出行也得是两个丫鬟,一架青缨宝盖马车呢,你堂堂文府小姐,出行用走的?小姐是做梦呢!冒充谁不好,冒充文府的小姐。”
玉珺见这小厮蛮横,忍不住与他争辩:“我是否文府小姐又如何?难道我不是文府小姐,我便进不得司隶府了?”
小厮看着她冷笑一声:“我管你是谁家小姐。没有这个数,别想进去。”
小厮边说着,边伸出三个手指出来。
彩绣深知其意,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便自掏腰包,取出了三锭银子,递给了那小厮。
守门小厮这才哈哈一笑:“小姑娘记着,咱这地方,身份不管用,银子才管用!咱们这地方是当今三皇子管辖着,他文暮再权倾朝野,也不能跟三皇子抗衡。”小厮说着,又亲手掂了掂三枚簇新的银锭子,笑嘻嘻道:“管你是谁,都不如银子好使。”
玉珺闻言,大为不快,拉着彩绣快步往司隶府内走去,竟连那小厮的一句:“里头要使的银子更大”这句话也未曾听见。
司隶府内,奴籍司的都在打盹儿,一个个皆是闲得很。
玉珺见这偌大的司隶府空荡荡的,忍不住走近一个打盹儿的淄衣小吏,那小吏早察觉有人在侧,却怎么也不肯起身,仍是低头打着假盹儿。
玉珺低声呼着:“小吏大哥,小吏大哥。”
彩绣仗着自家小姐是文府的,自然不肯客气,清了清嗓子,将双手往桌子上重重一拍,发出一声脆响,并伴着自己嗓子里的一声大喝:“小吏大哥!”
那小吏被唬了一跳,却仍是兀自装作淡定,转了个身,继续打盹儿。
玉珺见他这副模样,心中疑惑,随即便了然,不慌不忙地从彩绣怀里掏出了五两银子,丢在桌面上,发出当啷一声响。
那小吏闻声,立刻睁了眼睛,伸手将银子滚进袖子之中,随即抬头看着拉着小脸的玉珺,咳了咳,道:“你们有什么事儿?”
玉珺背着光,双手背在身后,青丝如瀑垂在腰际,在这稚龄美色面前,那小厮不禁微微惭愧。
玉珺丹唇一启,问道:“你们这里的管事呢?”
收了银两的淄衣小吏见她微微抬着头,目光流转,四处看着,长眉微蹙,带着一点无知的憨态,忍不住便开口笑道:“我们管事还没来呢。”
玉珺算着时辰,往日这个时候,文暮早就上朝去了,怎么司隶府却的管事还没开始点卯。
玉珺低头道:“你莫非是骗我?”
玉珺的声调严肃的几分,透着与她的年纪不相符的成熟,那小吏笑道:“自然不会骗你。我们管事都是卯时三刻才下榻的,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才慢吞吞地走进来呢。”
这司隶府也太散漫了,玉珺忍不住腹诽。不过随即转念一想,那守门小厮说过,这司隶府不归文暮管,一向是三皇子管的。料一个皇子做事岂会心细如发,手下人偷懒也是有的。
况且她听萧姨娘说,端齐朝的良民想要入仕途也不容易,需要将八书十经倒背如流,除此之外,还要经历县举,会试等等复杂流程方能考中生员,考为生员之后,才有可能入仕。
而考生员起码要花上十年左右十年。
玉珺心想将心比心,一个人花十年时间,日夜不息,勤修苦读,最后考中了生员,必然是躯体与心智都遭受了极大折磨与考验的。
这样的人,入仕混个小吏管事的职位,不就是为了以后不过日夜不息的勤苦日子嘛。
所以将近辰时,这帮人方才慢悠悠地跑来点卯处理事务,倒也是能够为人理解的了。
玉珺这么一想,便不觉得失望,反而觉得这些管事很值得同情,忍不住垂了垂嘴角,略带悲悯地看了眼那主管的位置,便领着欲言又止的彩绣出了司隶府的大门。
出了司隶府大门,彩绣便十分抑郁不平,愤怒地跺着脚,还十分暴躁地踹了两脚司隶府门前的威严石狮子。
玉珺拉住了她,笑劝道:“好了彩绣,你不要生气了。说起来,咱们还没吃早膳呢,咱们去碧水楼吃清蒸梭子蟹,醉蟹和黄盖蟹闷饭好不好?”
彩绣闻言咽了咽唾沫,却还是不甘地拉住玉珺小小的胳膊,诉道:“小姐你不生气吗?花了十两银子,一个主事的都没见到。还平白搭了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