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点头,“人总是会变的,本宫的善良从未变过,而老三,你却越来越暴露你不择手段的本性了。”
三皇子扯起嘴唇笑笑:“三弟我一向如此。太子哥哥早点看清楚也好。”
三皇子说着,拉过老五便离开。
文暮走过来,太子对文暮说道:“文大人,好久不见了。”
文暮点头:“臣也许久未见太子爷了。”
太子当年远贬襄尚城,过往旧门客与潜在势力尚有存留上柔城的。
留在上柔城就是为了四处活动,以便有朝一日能够彻底查明当年朝云观真相。
上柔城中,七皇子手下众多,幸亏有文暮、暗中给他们打掩护,这些隐藏的,总是在关键时刻闪现出来的善意,对太子旧部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在襄尚城名为思过实为软禁的这些年,纵然有旧部肯卖命,那些旧部也不被允许走出上柔城,幸亏,有新的门客往来传递消息,得意瞒过三皇子一系的耳目。
太子刚回上柔城,未及面见旧部臣僚,但对于文暮的帮助却早有耳闻,故而一见文暮便觉亲切。
“这些年来,文暮大人实在是辛苦了。”
文暮知他暗指自己暗中行方便之事,顿时道:“上柔城内贼奸众多,个个为了利益如野狼猛豺,奸邪至此,太子爷身于风口浪尖,为奸佞仇视,为小人敌对,既要周旋于无数揣测之间,又要保全自身,为朝云观洗刷冤屈,太子爷更为辛苦。”
扶着宫娥,醉醺醺的几个二品将军出了殿门,见了太子爷与文暮,心中却是清醒,知道这二人是有意亲近,自己等人面面相觑,一面想要讨好太子,一面又不想与三皇子为敌,甚是为难,只好先行上前,与太子拱手作礼,彼此道了厮见,那几个将军才缓缓而去。
文暮见其人离去,望望天色,对太子躬身道:“臣也告退,宫中不是闲谈之地。陛下已许诺太子爷复位亲王,待太子爷加封亲王之日,臣必亲自恭贺,届时与太子爷把酒言欢,共商大事。”
太子点头,命自己身边的宫人亲自送了文暮出宫。
竹青色轿辇已停在宫门外,文暮坐上轿辇,太子身边的宫人折身回去,王忠提着灯走在前头。
文府离皇宫不远,也就隔着一条街,这一带宫门在的街上矗立着三皇爷,二公主,五皇子的府邸,文暮估摸着,太子爷若是加封亲王,按照如今的年纪与家眷人数,怕是要在这条街上建府,怪不得上个月,陛下跟自己询问起户部建造司事宜。
原来一个月前,陛下就想着恢复太子尊位子了,照这么算来,太子继承大统的把握更大了。
文暮闭上眼,将狐裘搭在身上,让自己歇息一会儿,估摸着回府还有一盅茶的功夫,换完朝服,再去接着上今日的早朝,中间也就间隔一个一个半时辰了。
朔风的声音很是硬朗,却让人莫名心静,文暮想起今日宴席之间,齐后有意撮合小郡公与大齐族女子的姻缘。
按照文暮的分析,端皇是必不可能由着大齐族女子再匹配皇室男子的,未来,齐后许是要为了此事求助自己。
当年自己执意娶萧姨娘,上柔城一片议论,正是齐后出言弹压,自己倒是欠齐后一个人情。
来日,齐后为了大齐族女子出嫁皇室男儿的事求助自己,自己焉能袖手旁观?
文暮心中正在谋划,不知不觉间轿辇便停在了文府大门口。
王忠扶出文暮:“老爷是直接去桃叶阁小憩一觉,养些精神,还是去老夫人那里请安?”
文暮道:“今儿宫里的赏赐多,你先派人送几个给老夫人,再讲那些赏赐里头的绫罗绸缎,胭脂水粉,簪花等物什分赏给各个院子。剩余的物件儿你便不分嫡庶,平分给每位小姐,对了,给我将齐后赏赐的一个镶红玛瑙银手镯单独送去梨花阁。悄悄地送,不要给别的人知道了。”
王忠低头答应。
文暮独自往院子里走,走至二进门,恰听到一声琵琶响,声调异常熟悉,正是他与阮姨娘于上柔城教坊司初见时听过的曲子。
文暮循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乌桕树前的一个小木屋的门虚掩着,里头隐约可见人影。
文暮踏上木阶推门而入,只见阮姨娘正挺身端坐于木凳上,双脚踏在木板上。四面空空,唯有一个使女寒花侍立在侧。
阮姨娘眼染胭脂,口点丹膏,青丝高挽,手拂琵琶,悠然成曲,正勾动文暮年轻时的风流情怀。
却见她微微抬头,略带憔悴的玉容上含一抹迎合的轻笑,露一口银牙,丹唇微掩贝齿,银红相掩,更勾人心魂,随着指尖拂动,步摇流苏轻晃,于明昧的天光中,更添一抹妩媚风致。
阮姨娘一双圆眼如两捧圆圆的溪水,透着清澈的泪光,那略带幽怨的神情,恍如她弄湿了恩客华服被嬷嬷训斥惩罚时,面容上的不甘与幽怨。
那是他们初见时的情形,文暮尚未考取功名,随着汝南世子在教坊司做尽纨绔派头,恰巧见了被嬷嬷厉声训斥的她。
那挺翘的鼻子颇显贵气,张口闭口给恩客赔礼致歉,可面容上却总露出一丝倔强,正是这股与周遭逢迎环境不同的倔强,令文暮这个高门贵地的公子爷对她有所同情。
一曲终了,铮然一声,文暮也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正视着阮姨娘,询问道:“你怎么不在屋子里歇着,身子骨可还好?不是听夫人说,你整天口不离药吗?为何这么大早的就来弹琵琶,是在等我吗?”
阮姨娘看了文暮一眼,将琵琶递给了寒花。
“阿阮怕临死前也见不到老爷。”
文暮把眉一蹙,“你胡说什么话!什么死不死的。尽胡说。”说着又道:“你怎么想着在这儿等我?”
阮姨娘轻悠悠一叹,“不在这儿等老爷。还能在哪儿等老爷呢。若正经地找见老爷,可不得被徐氏阻挠嘛。”
文暮蹙眉:“徐氏纵然心思有些险测,倒也不至于如此。”
阮姨娘微微一笑:“不至于吗?若不至于,她何必算计我,算计我去大闹透云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