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一双冷酷的眼神盯着自己,玉珺由不得回眸看去,玉琢却及时收回眼神,将脑袋微微偏向一边,毫不理会玉珺投来的探寻目光。
玉珺也点到即止地转回头,与徐氏继续彼此嘘寒问暖,闲话扯了一大篇儿,徐氏面上才露出些许的疲惫,终于开口让请安的庶出都回去,玉珺等才一同行礼转身出了请安的孝悌阁。
彩绣跟着玉珺绕过了是十二折泥金的彩绘屏风,正要走出大门,却在门口处被玉瑚低声喊住。
“玉珺……”玉瑚低声喊住自己,声音细微,却又带着一种难言的殷切,玉珺转头看她,“玉瑚有何事吗?”
玉珺一双丹凤眼微微眨动,一脸的稚气与坦然
玉瑚微微红了脸,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对玉珺低声道:“昨儿的事,多谢你了。”
玉珺闻言,反而一脸无知的模样,抬头望着彩绣好笑道:“什么事?怎的我不知道?”
玉瑚见她一脸懵的模样,还以为昨日的事是自己误会了,不禁失声道:“昨儿不是你吗?”
玉珺微微一笑,摇头含笑:“什么昨儿?昨儿我陪文珠妹子玩呢,倒不曾见到你了。”
玉瑚心里一动,忽然明白了过来,知道玉珺不承认昨日送膳食的事,甚至还假装不知,完全是为了成全自己的体面,玉瑚心里由不得微一感动,对着玉珺郑重一笑,便迈步出门了。
玉琢尚在屏风后,走出来时,听到她二人谈话,便由不得顿住脚步,听了一耳朵,以他的智慧,自然深知按照玉瑚的为人来说,除非旁人待她有恩,否则别想她给旁人一个笑脸。
见刚才的玉瑚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便深知玉珺必然是在某处帮过玉瑚了,忍不住抬脚走近玉珺。
玉珺也对方才那一记冷冷的眼神好奇,便待在原地,歪着小脑袋看着卓然的玉琢走过来要与他问话,不过,转念想到玉琢的为人一向清冷寡言,连萧姨娘也夸他必然是有出息的,叫自己不准招惹玉琢,故而那股好奇又转化为了踌躇。
玉珺望着玉琢,细细一痕的双眉轻挑,只是双唇微抿,两颊泛着犹豫神色。
玉琢在玉珺身边站住,淡淡道:“你怎么停在这儿了?不出去吗?是在等玉琮还是玉琬?”
玉珺刚要开口说,我在等你啊,却又不好意思,只好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两眼望天,悠悠道:“我正要走呢。”
说着,嫩如鲜笋的小手掌便攀上彩绣的手臂,拉着她往外走去。
玉琢紧随其后,待她走出桃叶阁外,玉琢方才靠近了她,张口道:“玉珺妹妹,我提醒你一句话,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些人,面上一脸笑,背后一把刀,玉珺妹妹还是要仔细提防的好。”
玉珺听他这话,以为他在议论玉瑚,想着玉瑚的生母阮姨娘与玉琢的生母柳姨娘素来不合,玉琢嘱咐自己提防玉瑚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玉瑚倒也妨害不着自己,刚想委婉谢绝玉琢的好意,抬头却见到他那双冷冰冰的眼神,委实太过冷静,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殷切嘱咐自己的模样。
想起玉琢往日也是这样,一视同仁地对人冷淡,难得好心嘱咐自己,自己又何必不领情,便低头含笑答应:“我知道了。”
玉琢瞧她这副说话的模样,有口无心的,也不问问自己为什么要她提防,就答应地这么快,看来的确是没有用心听自己讲话。
书上不是说,做个冷酷的人,以后忽然开口说话,旁人就会重视你了吗?
看来不是这样的啊。
玉琢的心树上落下一片枯叶,抬脚就走。
玉珺看着他离开的脚步,想留也留不住,彩绣觉得好笑,道:“这可奇怪了,话说的不明不白的有头无尾地怎么就走了。”
玉珺摇摇头,“我哪里知道。玉琢哥哥一向就是这样的啊。”
玉珺笑笑,抱着小手炉,与彩绣一同往梨花阁走去。
路上,彩绣好奇问道:“玉琢少爷一向冷酷,今儿倒是对小姐很留心呢。小姐知不知道是为什么?”
玉琢把头一摇,道:“我怎会知道。”
玉琢一手的食指轻轻敲着暖暖的小铜炉的炉壁,一边低头回想着。
她与玉琢之间其实说话的时机很少,两个人,一个在映月阁住着,一个之前在明心小筑,连照面的机会都少,往日她都是从明心小筑绕过绘景水榭去碧桃院给嫡夫人请安,而两处相隔甚远,玉珺总要花费时间,等抵达了碧桃院,不少小姐少爷都请安完了,回院子里用早膳去了,这回搬到了碧桃院,就大家正好碰面了。
往日倒是有接触过玉琢,也耳闻过旁人对玉琢的评价,就是冷清清一个人,玉琢往日都冷清清没有什么具体概念,直到见了玉琢。
那是前年的一个下雪天,徐府里的少爷来文府做客,她随着玉嫣玉琬她们,也喊徐府的大少爷徐竞文一声表哥。
徐竞文很喜欢和玉嫣玉琬玉珺这些表妹们玩儿,又兼徐氏特意要表现出一副好主母的派头来,还刻意请玉珺亲近徐竞文,几人刻意在一块儿玩耍,她们提议在二进门的待客的庭院中间玩雪球。
文府是座七进七出的大宅子,二进院里有个大而空阔的庭院,用来宴客摆戏台子极好,正好那天就徐府一些内客在,那庭院自然空着,又积了好几日的雪,满庭洁白,爽气森寒,几个少年小姐就穿着斗篷皮靴跑过去堆雪球,彼此打着。
那玉嫣谁也不打,专门揪着玉珺打,雪球一个接连一个地往玉珺身上打,雪粉噗得她满身都是,徐竞文觉得玉嫣欺负这个小妹妹,所以陪她去庭院左侧的木廊木屋里头去换斗篷外罩。
玉珺换斗篷的时候,发现了木屋后头的乌桕树下,坐着一个穿青灰色斗篷的人,以为是玉琬,因为那日她也穿了青灰色斗篷,所以想也不想,直接从木屋的窗檐上捧起一把冻雪就搓成球丢向了那青灰色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