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韫在门前已经坐了许久,不一会儿又来回踱步,隔壁的王大婶时不时地过来拉话,她家闺女早早便回了屋子,滔滔不绝给她讲那先生是有多俊朗,似极了画里的公子。
王大婶时常到伯韫家串门,说她自个儿是如何倒霉,嫁个死鬼丈夫,守了半辈子寡,又言自己如何贤惠能干,含辛茹苦拉扯家里的闺女。
她瞧着伯韫心里欢喜,每每想起些家常,便蹭往伯韫家中,只是已到更时,家家更是没了灯火,唯独伯韫依旧在门口来来回回,似有些焦急。
“堂青他爹,怎的这么晚,不回屋子?晚上天凉,小心着了风寒。”王大婶端着盏油灯走了过去。
“是婵娟啊,你家闺女可回了?堂青这孩子,已是到了更时,也不见人影。”
“回了有些时候,咱家堂青兴许是贪玩,便在路上耽搁些许时间,这不,城里太师爷的闺女,也没回呢,就刚儿还瞧见他家的小康子出来寻人。”
伯韫摇着脑袋,他不知道是否应该立马去找堂青,但出了屋子,或许又在路上错过了堂青,此去私塾有四条道,即是叫上婵娟也是无力,黑灯瞎火,可叫人担心!
这孩子已是到了成家的年龄,平日里与太师爷家的闺女感情甚好,这会儿莫不是偷偷玩耍?
他很支持堂青与那姑娘来往,太师爷平日里也是喜欢堂青这娃娃。伯韫喜下棋,常与那师爷博弈一二,他与师爷一同觉着,这孩子就是这旗子,一步不慎,走了错路,便毁了这盘局了。
师爷常说:“现在的娃娃生的太平,不像咱们当年在死人堆里吃奶长大,只想着练就一身本事保住性命,也不知现在的娃娃是怎么想的,偏偏迷恋那花前月下的说书故事。”
伯韫再瞧着屋内的漏壶,约是没什么变化,起身书信一番:
已是深更半夜,韫无意多扰。听闻令千金不知去向,犬子昔日在学堂与其约是良友,今时亦不知所踪迹,身为人父,着实心忧。先前小康子寻人至此地,不知消息,然某家中无老父,孤身一人,着实难办,令千金与犬子未曾深夜未归,在下知君劳心,如此情形,不得已,劳小康子与君寄信一封,望城隍楼相见,愿无忧。
张老二一行早早撇了瘦马,搭着那哑巴马夫的车子,行经山道。
深山老林,几只乌鸦喳喳叫着,老树盘根错节,遮天蔽日。
“大哥,别说,这小妮子还真不错,水嫩得很!”。
张老二提了提裤子,那小姑娘已是翻着白眼,没有一点生气,衣服甚是凌乱,腿上一块块青。
黄斤牛没想到的是,这二人如此暴虐,本是迷晕的姑娘,竟下的了这等狠手。且出了城头,走这山野路子,约莫一炷香的样子,已是到了柔城,这一路上,女娃子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这女娃子不会见阎王了吧!”。黄斤牛捏了把汗,这个年头出了人命,自个儿又是“前朝余孽”,给那官兵逮住,那可是分尸的罪名!
“鼠辈!死不了,这小娘们儿命硬着呢,就是让咱两人再战个百余合,那也能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张老二笑的着实怪,瞧着那女娃的眼神又转向少年。
“这娃子根骨瞧着不错,老四,你可记得巫山老妖婆?”
“柔城往西八千里,走镇西王的地儿,过黑河去便是巫山了,俺定是晓得的,那老娘们儿当初害惨了咱。”
“老妖婆终日制那返老还童的阵法,炼长生不老药,寻遍大江南北,始终差一味材料做引子,听说需得走过生死之门,童男之身,无父无母,这娃娃栽在咱们手上,也算是在阎王处走过一遭,咱哥俩再整一出好戏,估摸着赚她一笔!”
“那这小娘们儿如何处理?”
“到了镇西王的地儿,我自有法子,何况路上还得解解乏子!”
黄斤牛瞅着俩人:“俺们做的也非天衣无缝,若是那些山野樵夫寻了过来,报了官府,俺们三如何是好?”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这城里的巡捕咱都是算计过的,公鸡打鸣儿之时,约十之七八人于城内,五人于城郊,有那骑马的斥候,多是正午便换了班次,到了晚上,除了打更的瞎子,也就两三人的捕快吃吃喝喝,走走逛逛,那是正逍遥自在,又岂会发现咱们,此次捉人,四下无人,加之城禁,谁会料到咱们一行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柔城!”张老二像是极其得意,不知觉的抬高脑袋,笑出声来。
“这马夫?”黄斤牛指着佝偻的老头儿。
“如此残疾之人,耳聋口哑,不足为惧,若是给做掉,恐引人注意,莫怕莫怕。”
城隍楼灯火稀疏,师爷着布衣草鞋,带着俩心腹侍从,来回踱步。
“师爷,可有消息?”
太师爷摇头叹气,请伯韫坐下。
“官府的人已经搜遍了城内,无人见得,只是私塾的先生讲孩子们放学便回了城内,眼下四处无人,又正值城禁时候,看来是遇上匪徒了,如今大魏律法严明,三三两两的匪患已是不存在,谷子山的流寇也没有捉孩儿的作风,此次遭遇,确实不幸,也非常的难办。”
“不过,这次在城里搜索,也并不是没有线索,一捕快在城南的破庙附近发现了这幅字画,我瞧着笔迹像是你做的,想来两个娃娃是一块儿遇了难,来这里之前,该调查的已经派人去了,绑人不怕,却怕那绑匪不是冲着钱财来的。”
“师爷是说?”伯韫两腿发软,感到绝望。他从未想过辛苦养育的娃娃会遭遇这等毒手。
“正是战后也不久,这乱世刚结束,新的规矩层出不穷,魏王亦大赦天下,加之早些年逃串的士卒,韫啊,你与我皆做好心里准备吧!但此前老夫竭尽所能也得找到两个孩子!”
伯韫望着城南的灯火,想言语,却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