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抽空回头瞧了一眼,那些人趁空偷袭,长刀划过良玉左臂,鲜血一滴滴渗入地面,没一会便凝固了。
被伤了手臂,对方又是自己最为不耻的废人,良玉只觉怒火冲到头顶,动作也跟着凌厉起来。长鞭所及之处,对方皆皮开肉绽。不多时又有一人因闭气不及时,直接软绵绵晕倒在地。
眼前虽只剩三人,但良玉依然寡不敌众,渐渐便落了下风,对方威风如常,三人将良玉围在正中,见她面上血色渐退,心中也有了底气,方才见她那副架势,竟有鱼死网破之势,俗话说横的还怕不要命的,他们觉得,秦良玉这是要与他们拼命。
此时良玉身上也是负了伤,血花朵朵绽放在玄色劲装上,远远瞧去只觉一片漆黑。
几人缠斗许久,良玉终是没了力气,随着一人手起刀落,狠狠摔在地上,尘土四散。
贺修亦被先前那人逼出了一些距离,无法赶去相助,正焦急时,柳文昭避过众人耳目,捡起之前被药迷晕过去的那人的刀,打算孤注一掷,却被良玉拉住了脚踝。
她身子一僵,低头瞧了眼。
良玉浑身血污,双眸却亮的骇人,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朝柳文昭伸出手,嗓音嘶哑:“刀。”
柳文昭瞧她已有油尽灯枯之相,自然不给这刀。不料良玉狠狠拉住她颤抖的手腕,加重语气:“刀。”
说罢不待她答话,径自将刀抢过。又因体力不支,踉跄了一步,只得以刀做支撑,将全身力气都压在刀身,那刀微微弯了弯。
对方大约是未曾见过如此的姑娘,有一瞬的怔愣,片刻后又对视了一眼,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去做。其实,按理来说这样的女子,他们是赏识的,但他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做这行当的,最忌讳的便是讲理。
良玉抚了抚胸口,将那口血勉力咽下,死死盯着几人:“眼下正值乱世,你们既有一身本领却来做这些伤天害理之事,你们,该死。”
几人未料到她说出这话,面色一沉。
“小姑娘,哥几个实话同你说了,你们今日必然是要吃些苦头的,也别怪我们心狠,我们也是替人办事,大不了你死后我们给你烧些纸,你便安心去吧。”
良玉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却依然拔出地上钢刀,轻轻推了推柳文昭:“退后。”
柳文昭只觉心如死灰,回首此生倒也没什么憾事,只是有些对不住良玉这位刚结交的朋友。
那三人缓缓靠近良玉,刀头渐高。万念俱灰之时,忽而有一短刀凌空而来,不过是眨眼间,只见三人手腕一松,钢刀如数落地。
良玉有些诧异,不待回头便听得身后有马蹄阵阵。不多时,贺修也从树丛间绕了出来,一向整洁的衣衫上尚沾着几片枯叶,见到姗姗来迟的援军时,神情一松,破天荒冷冷扫了位于高头大马上那人一人。
良玉见状也知身后是自己人,当下松了口气,身子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
随后赶来的男人乃是贺修为数不多的一位好友,姓白,单字一个盏,年长贺修几岁,乃是京中的言官,但他自幼便酷爱武学,多年来更是勤加修炼,是以如今倒也能称得上高手。凑巧他这几日来忠州找贺修商讨事情,在出发前贺修便怕路上生出什么事端,特意叫他一同前往,不料彼时他有事在身,说是随后便到。说起来这个随后,贺修觉得后的有些过分了。
他将良玉扶到车内,见车夫仍惨白着脸缩在软塌边上,不禁摇了摇头:“眼下离鸣玉溪近些还是石柱近些?”
车夫结结巴巴道:“离石柱近些。”
眼见良玉呼吸渐弱,贺修挥了挥手:“快去赶车。”而后在车上翻出药箱替良玉止血,只是往常一向平静的心,此时竟颤抖个不停,连带着手也哆嗦了起来,包扎了许久才算止住了血。
有人善后,那伙人自然不会再追上来,车夫却依然心有余悸,将马车赶的飞快,也是托了他的福,不过半个时辰,几人便到了石柱。
马府有石柱医术最好的大夫,但柳文昭又不敢贸然将良玉带去,只得先将她带回自家,而后又悄悄去到马府将大夫请来。
良玉身上的伤大大小小共十一处,最深的当属胸口上两寸的贯穿伤,伤口周围已呈暗黑之色,看的柳文昭一阵心悸,急忙对大夫道:“大夫,您一定要将她医好,钱财上我们不会亏待您的。”
大夫已过花甲之年却仍红光满面,慈眉善目,满头银发如皓皓白雪,此时瞧着良玉的伤也不禁皱了眉:“老夫自然全力相救,只是这孩子的伤也忒重了些。”言罢叹了口气:“是什么人能下得去如此狠的手。”而后便不再开口,只专心处理良玉的伤口。
柳文昭双手攥成了拳,焦灼的在床边踱着步子,瞧见良玉身上那一处处血窟窿时,鼻子阵阵发酸。
“她伤势如何?”在外间的贺修不便进来,只能不时的询问。
眼下秦良玉已近乎不醒人事,许是疼痛的原因,她牙齿下意识的咬在一起,额角青筋暴露,一头青丝被汗水打湿,贴在面颊上,而后又一滴滴落在枕畔,那枕头不多时便全湿透了。即便如此,她仍是一声不吭,只是眉头深深皱成个“川”字。
柳文昭扑过去紧紧抓着她的手,又怕她将牙齿咬碎,强制掰开她的嘴,塞了块毛巾进去。
贺修见柳文昭无暇顾及他,心中更是焦急,有几次想冲进去,但又觉得十分不妥,只能硬生生忍下。
随后赶来的白盏见状直皱眉:“我前些日子同你说的那桩事你究竟听没听到耳中去?你是不是因为那姑娘才迟迟不肯做出决定?”
贺修此时并未有什么心思同他说起无关紧要的事,侧了侧身子:“这事待日后我再同你说,眼下我不能离开她。”
白盏狠狠叹了口气:“皇上眼下已不怎么上朝,朝中拉帮结派乱成一片,申首辅亦是焦头烂额,这是个好时机,你定要好生把握,切忌忘了促使你走上这条路的决定。”
贺修瞧了白盏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十分复杂:“我不会忘。”
“如此便好。”白盏顺着贺修的视线望了望屋中:“我有事先走,待你想好后便给我来封信,我们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