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下来下来!”站在靠后位置的男子一口黄牙,头上包着块方巾,吼完见众人待在原地不动作,心中来了火气,挥了挥手中的棒槌:“我说让你们下来!”
良玉眼睛一翻,伸手一扯,将车夫拉到了车内,又对贺修道:“你也进去吧,别溅你一身血。”
贺修淡淡笑了笑,坐在原地没有动地方,只道:“我是男子,再不济也不会留你一人在这里。”
另一边车夫刚在车内找个姿势坐好,乍一听这话,觉得有些坐不住了,他依稀记得自己也是个男子,正要起身便被柳文昭制止了。
起初文昭见良玉那番举动,心中也不免惊诧,说到底良玉是个女子,车外拦着的那伙人一瞧便非善类,她原本想阻止,但不经意瞥见良玉眼底浮现的那七分戾气,便识趣的未曾开口,想起前些日子她搭救自己时的模样,文昭知良玉定不是池中之物。
她咬了咬唇,对车夫道:“您在这歇着吧,我出去看看。”
那伙山贼见这一行人皆是貌美之人,其中有几位更是想起自己年少时常常被人称赞说丑到不忍直视,心里不是了滋味,也不再废话,举刀便砍。
良玉细心留意了一下,发现了几处不对。
其一,对方虽言语粗鄙,动作简单且粗暴,可其中招式却是统一的,并配合默契,一瞧便知是多年的搭档,寻常山贼不会有此类大局意识。其二,对方武器虽不出众,但上面皆刻了字,寻常山贼整日想着打家劫舍,估摸着也不会有这么高雅的品味。其三,山贼通常是劫财,不会二话不说上来便砍人。是以无论怎么瞧,这都是一帮有组织有纪律的杀手,然不惜派杀手来会她的,普天之下大约也就是曹皋那么一个草包了。
良玉不敢轻敌,但因出门前被亲爹盯着,她也没有胆子挑个顺手的武器,又加之此番去石柱主要目的是结交英雄,思来想去干脆连武器都免了,因结交时她总不能在马千乘面前亮出一把大刀,对他道:英雄!交个朋友吧!
那样是对英雄的亵渎。
“你先进去。”贺修一直挡在良玉身前,见她眼中怒火渐盛,不由生出了些担心。良玉的性子他了解,眼下正值乱世,她平素最憎恨的便是这些有力无处使的人,此番让她一下子遇上了这么多,怕是拼死也要争个气。
果不其然,良玉一把将贺修的手推开,回手抄起车夫手中的马鞭:“今日不是他们死就是老子亡!”
对方似是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话,皆笑得前仰后合。
良玉神情肃穆,薄唇紧抿,缓缓将马鞭展于胸前,凤眸怒睁,抬手便是一记长鞭,动作自然是极快的,那人下意识侧了侧身,但因不十分及时,仍是被鞭尾给扫了下。良玉此时怒意正盛,下手也不含糊。她平素虽不擅长鞭,但因自幼便习武,如今用着到也能对付。
那帮人见状收敛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阴险面色,呈一排朝良玉走来,每一步极慢,似是有意在给良玉等人施压。
良玉也不退避,挥鞭相向。凌空一记横扫,有一人被那鞭子缠住,良玉使力欲将那人掼至地上,但对方是个练家子,又岂会轻易被她放倒,不过是趔趄了几步便站稳了。
贺修自知在武学上出不上什么力,怕拖了良玉的后腿,便自觉去到旁边树丛。静静瞧了一会,淡淡然开口了。
“怪不得曹皋说你娘子美若天仙。”
其中有人一顿,恶狠狠朝贺修瞪了过去:“你说什么?”
贺修淡笑着挑了挑眉,继续道:“曹皋说你娘子最擅隐曲之事,我以为擅此事倒是替你增了脸面,毕竟若服侍了达官贵人,您便可跟着光宗耀祖,但南朝陶弘景先生曾道房中之事,能杀人,能生人,故知能用者,可以养生,不能用者,立可致死。是以,望你回去多多规劝夫人,有些事还是莫要太过专注为佳。”
柳文昭极其配合的笑出了声,那人面色登时黑了起来,双目阴翳,改朝树丛中的贺修走去,一步步接近贺修,不怒反笑:“你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贺修不动声色朝后退了退,语气依旧从容:“唔,我方才说的还不够明白?”笑了笑:“你娘子的滋味,许是不错。”
见贺修言语轻佻,那人彻底失去了理智,举刀朝贺修挥来。贺修身形颀长,动作亦是灵活,虽说不会武功,但因丛林茂密,对方想施展轻功也没有余地,是以还能拖个一时半刻。只见他一袭白衣,如一谪仙在树丛间忽隐忽现。
柳文昭稳稳坐在车上,瞧着良玉对付眼前四个人有些吃力,心中不禁有些急。她摸了摸胸口,那有一个白釉瓷瓶,里面装着些迷药,她有此举动还是拜曹皋所赐,自打那次被那伙纨绔下了药,她越想越后怕,是以再出门时总会在身上带着迷药,以备不时之需。她瞧了眼落叶的方向,又悄悄将瓶子摸出来,站在风口处随手一扬。
“良玉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