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绝极音中没有了师靡靡的歌声,却多了一缕尖锐的声线,若疾射的一柄利刃,直刺耳膜。
突然的刺痛逼停了激昂的战歌。
栖凤瞪了一眼,原是师靡靡斜扭着身子,优雅的吹着一管奇特的哨笛。
这笛音,轻易便透过了琴声、钹声,甚至战鼓声,奇怪的是,竟是从不同方向飞刺而来。
如鬼哭,如狼唳,冰冷而尖锐,苍凉而犀利。
栖凤的耳膜又开始刺痛,而且远胜先前。
毫无功力的秋月更是痛苦的望向栖凤,耳中再度淌出血水,而且还有泛滥之虞。
在绝美若画的堡内,亦显得极为恐怖。
栖凤看着秋月面前的一大堆乐器,点点头,声音柔和地响起,“与子同泽!秋月,用心,演绎出最好的水平!”
秋月低头,眼神骤然亮如星辰。三夜和秋月之前带进来的乐器,全放在了秋月的面前。
秋月现在所处的点,乃是这个椭圆形极音堡内的黄金分割点,声音最佳传播点,乐器不放这还放哪?
“三夜,看着我笛子的指向,行动!”栖凤起了个笛音,战鼓声再次轰响。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无衣》再响,依然壮怀激烈。
但,那一缕苍凉而尖锐的哨笛音,随着激烈的鼓声,亦加快了速率,若无数利箭狂飞乱射,誓与鼓声争高低。
秋月强忍耳中剧烈的刺痛,双臂翻飞,战鼓激昂,刹那间便敲出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三夜大受鼓舞,手中鼓槌不停,但眼睛却紧盯着栖凤的笛头所向。
三夜一槌落下,突的高高跃起,一个鹞子翻身,骤然落向墙边。
身子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在雾蔼桃花与不间断的清亮雨滴中,若鸿惊艳,然后,双槌轰然砸下。
“哗!”战歌与极音中怪异的爆出一声不和谐的破响。
被砸中的地面碎石横飞,一道水柱冲天而起,如烟花一般升上去,再散落下来,亦是极为壮观。
栖凤忍不住止笛叹道:“置身于如仙如幻之美境,任何行动,任何轨迹,甚至任何破坏的过程,竟都是极美的景致啊。”
但,栖凤没忘了为那一串水柱烟花助兴,引亢高歌:“岂曰无衣?与子同泽,与子同泽,与子同泽……”
而三夜,早已纵身而回,满怀激情的敲着大鼓。
身上,竟没沾上一滴水花。
效果立竿见影,不但哨笛致命的穿刺效果弱了不少,就连舞台上的琴声和笛音都暗淡不少。
“你,你怎么知道那下面隐匿着水缸?”师靡靡又惊又怒,尖声大叫,“不过,即便如此,我更要让你们死!死!死!我要让你们尝尝失魂之音的厉害,我要让你们神经错乱,疯魔而死!”
师靡靡扔掉哨笛,随着琴笛节奏疾速旋转,嘴中唱出奇怪的歌声,歌声似乎没有词,只有歌与音,突然而起又突然而下,突然而尖又突然而沉,竟神奇般能控制人的注意力,甚至全部心神,直叫人神魂颠倒,疯狂而魔。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栖凤不敢大意,带着两人自顾自的起舞高歌,比先前更专注,更卖力。
但她还必须分心去听,去感受,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出其他水缸埋藏之地,因此,她比三夜和秋月,其实承受着更多的伤害,耳中已源源不断的渗出了血水,看得人恐惧而担忧。
正因为如此,她更不敢让师靡靡的邪曲控制自己,哪怕一秒钟。
而且,她也不敢让三夜和秋月放松神经,既称失魂之音,必有其霸道之处,一旦坠入,绝非能轻易爬出来。
她们都在努力让自己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演唱中,才不至于受控。而栖凤,明显起着领头作用,三夜和秋月现在都极信任她,依赖她,她更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所以,她付出的努力比他两人大多了,精力早已殆尽,但她不能表露出来,必须死撑着,去寻找对方的弱点。
古时没有电器,这利刃般的声音如何扩的音?她想到了山西晋祠水镜台的扩音方法,于是忍着耳膜的刺痛,再一一仔细勘别,果然发现了与水镜台扩音方式相差无几的疑点,那就是,以大水缸形成共振,达到舞台扩声效果。
原本还是猜测,但三夜一击见效,栖凤心中大喜,随即又快速而连续的指向了三个地方。
三夜眼中精光一闪,大力一击鼓,两支鼓槌突的若炮弹一般分向两个方位轰射而去。
而身体,则猛然弹向空中,然后轰然下落。
落地之时,两脚似聚千斤之力,却一砸而起,又犹似蜻蜓点水般一触而飞。
两槌亦若脱弦之箭,几乎同一时间各砸中一点。
随着三声轰然爆响,相距数十米的三个角落瞬间升起三道水柱,若先前一般,在绝美的雾蔼桃花雨点中散落而下。
等水花散尽,三夜几个纵跃,拾回鼓槌,痛快淋漓的再度敲起战鼓,面对舞台还枉自自傲的四大美人,洋洋得意的吼起战歌:“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咚咚——嚓!”秋月已完全沉浸在演奏之中,手中鼓槌翻飞若蝶,熟练的间或猛敲一记挂在臂上的铜钹。
她全然不知,此时的邪曲已然小了很多很多倍,甚至都被鼓声全然淹没了。
“与子同泽,三夜随我冲呀!”栖凤抓住时机,第一个往前冲去,边冲边道,“秋月,留在原处,尽情释放你的器乐天赋!”
蜂拥在艳峰、叶峰的观战之人,为激昂的战鼓声时而弱时而强惊讶不已,段栖凤竟然能坚持这么久?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挑战极音殿的姑娘叫段栖凤,而且,也知道了,战鼓便代表着段栖凤一行还生龙活虎的,活着。
这是极不简单的事,因为以前的挑战者,从没坚持到小半个时辰便会一命呜呼。段栖凤这个名字,不管最终成与败,必将让他们终生难忘。
极音堡虽是密闭的,但那鼓声太过激昂,甚至那“与子同泽”的歌声都穿透了极音堡,让他们震惊不已。
“千山大人,是否该通知护法了?”千山柚身旁的侍卫急道,“师月采,最多能坚持一个时辰,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慌什么?这才小半个时辰,你以为段栖凤能坚持过一个时辰,真是笑话!”千山柚虽惊讶于段栖凤三人是如何坚持下去的,但却从来没想过她们会坚持到一个时辰。对,从来没想过,作为一个正常人,也不可能去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