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分每秒对于北凡来说都是煎熬。
“北凡,这是五号桌的汤。”
贺北凡接过汤碗,小心翼翼地向前走。
虽然汤碗烫手,他仍然紧紧地端着,生怕出现任何的差池。
一个穿蓝色西装的男人粗鲁地在大厅里横行,不偏不倚地撞到了贺北凡的身上。
“啪”地一声,汤碗跌倒在地上,四分五裂。
北凡着急了,慌忙蹲下身去,收拾汤碗的残渣。
“哎,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呀?你眼瞎吗?端个汤往我身上撞。”
北凡咬紧嘴唇,压抑住自己心里的怒火,此时他已经无力与面前的男人争论。
汤碗的碎片撒落了一地,锋利的边缘刺伤了北凡的手,鲜红的血淌了出来。
男孩却无视自己的伤口,抓着汤碗的碎片,扔进垃圾桶中,手中的鲜血直往下淌。
“哎,看到没有,我新买的昂贵西装被你泼脏了,怎么办,赔吧?你赔得起吗?”
穿着蓝西装的男人傲慢地将手叉在腰上,低头轻蔑地望着蹲在地上的男孩。
“哎,这个人怎么回事呀,在这里无理取闹。”
“就是,我刚刚明明看见是他撞到人家男孩身上的。”
“可不是吗?他的西装就脏了一点点,就让人家赔,真是欺人太甚。”
座上的客人也看不下去了,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小子,我给你说话呢,你听到了没有?”
穿蓝西装的男人,拽着贺北凡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揪了起来。
北凡攥紧了拳头,此时他已经忘记了疼痛:“明明是你撞的我,凭什么,要我赔?”
尽管他的声音沙哑而细微,但还是被男人很听到了。
他握紧了拳头,狠狠地向北凡的脸上砸去。
即使难受到神志不清,但对于疼痛的感知却格外的敏感。
北凡使出全身的力气挣脱了男人的摆布,他攥着受伤稚嫩的手向男人的高鼻粱砸去。
穿着蓝西装的男人鼻血直流,他捂着自己的鼻粱,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你,你居然敢打我。”
北凡看着男人狼狈不堪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他嘶哑着嗓子吼道:
“告诉你,我打的,就是你。”
尽管男人比北凡高一头,北凡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还没有等男人反应过来,他又一拳砸了过去,令男人措手不及。
“来人啊,打人了。”穿着蓝西服的男人哭嚎着。
众人看着一米八几的男人,像个小女孩一样站在那里痛哭,都哭笑不得。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前厅好像出事了,郭磊寻着声音,忙从后堂走了过来。
他望见北凡的脸颊的血痕,又看见了鼻青脸肿的西装男,似乎什么都明白。
“爸,我…….”北凡好像要解释些什么。
郭磊摆了摆手,“没事,孩子,你不用解释,我相信你的人品。”
他又转身望着穿着西服的男人:“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男人冷笑一声,“他把我的西装弄脏了,我要他给我赔。”
郭磊将男人的衣服仔细打量了一番,“您的西装就是溅上了几滴汤汁至于吗?″
“至于。”男人咄咄逼人地望着他。
“您大人有大量,又何必和一个孩子记较呢?”
“你别么多废话了,赶快赔我钱。”男人的耐心全无。
“那我要是不赔呢?”郭磊冷笑道。
“不赔,我就打死他。”说着,他一脚将北凡踹倒在地。
“你敢。”郭磊感到自己怒火中烧,他几拳打在男人的脸上,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
一顿拳打脚踢之后,疼得男人满地求饶。
“大哥,别打了,饶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还不赶紧滚。”郭磊没好气地吼道。
前厅的客人似乎都被吓坏了,停止了进食,半天才缓过神来。
郭磊受到的冲激也不小,两分钟后,他又再次恢复了冷静:
“抱歉,打扰大家吃饭了。”
见北凡勉强从地上站了起来,跌跌撞撞都有些站不稳的样子。
郭磊一把拉住了男孩的胳膊,“来,北凡,你跟我来。”
他拉着北凡上了楼,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来,坐这来。”说着郭磊将北凡带到椅子前坐下。
男孩的头低沉着,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他不敢去看郭磊的眼神,不知他现在是平静还是愤怒。
“你坐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着,郭磊径直走到书柜前寻找着什么。
几分钟后,他端着一个医药箱在男孩的身边坐下。
男人麻利地打开了医药箱,从里面掏出一瓶酒精,又翻出了一袋棉球。
他将棉球在酒精瓶里湿润后,小心翼翼地向北凡受伤的脸颊擦去。
北凡本能性地向后一缩。
郭磊停下了手,关切地问道:“痛吗?”
“嗯。”男孩点了点头。
郭磊心疼地数落道:“以后,不允许你再打架了。你这么小,逞什么能呀?
有什么问题不来找我,你可倒好,硬碰硬地和别人干起来了。被打成这样不疼,才怪呢。.”
“爸,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北凡勉强挤出了几个字。
“对不起什么?你又没做错?他敢动你,我不把他往死里打。
北凡,我并不是怨你给我添麻烦了。
.只是你现在真的还小,实在不适合去处理这样棘手的问题,你明白吗?
等再过几年,你真正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你想打谁,我不拦着。
但你现在这样,问题解决不了,还容易伤着自己。”
男孩安静了下来,默默地听着郭磊的话。
“手给我。”男人望着北凡沾满血痕的手指。
郭磊用棉球轻轻地擦拭着,伤口上的血污褪了下来。
酒精所带来的疼痛直入心扉,北凡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郭磊感受到了男孩的痛苦,在一旁安慰道:“北凡,坚强点,马上就好了。”
男人为北凡消完毒,又仔细地将伤口给他包了起来:
“好了,疼吧?就当买了个教训,以后再也不许这样了。
你看看你,那么英俊的小脸,留个伤口好看吗?
.那么漂亮的手,现在落了那么深的口子,以后还怎么弹吉他呀?”
郭磊的话音刚落,就被北凡拥入了怀中。他愣住了,下一秒,他将北凡抱在了怀里。
北凡感动的泪水忍不住地往下掉。
“北凡,我的好孩子,不哭了。你知道爸心疼你,所以,请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北凡依偎在郭磊的怀中不停地点头,过了一会儿他挣脱了他,“爸,我去唱歌了。”
“北凡,这么早就出门了?”郭莹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嗯,早点去吧,注意安全。”
北凡的心沉浸于郭莹莹无助的恐慌中。
那种无助的恐慌就像命运的大手,狠命地掐住了贺北凡的脖颈,令他窒息。
“贺北凡,你来了?不错嘛,今天来这么早。”
“嗯。”贺北凡淡淡地说道。
陈老板热脸贴了冷屁股,尴尬至极。
“安琪在吗?”贺北凡开门见门地问道。
“你找她有事吗?”陈老板颇为诫备地望着他。
“我有些事,想要和她单独谈谈。”
“她不在,你有什么事和我说不行?”陈老板抬了一下眉毛。
“和您说?”贺北凡犹豫了两秒,“也行吧。我想问一下,您以前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我以前说过的什么话?你什么意思?”
陈老板一脸懵懂地望着他,心想,又没有欠这小子工钱,他说的什么胡话。
“如果我下了班,再去教安琪谈钢琴,钱三倍给我,算不算数?”北凡的眸子里射出了冷光。
“这……”陈老板惊讶极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贺北凡会答应他这般无理的要求。
“我就问您,您说话算不算数?”
“算数呀,算数。”陈老板像是被他逼到了死角。
“这是您说的。好,从今天开始,酒吧的工作结束之后,我去给安琪辅导钢琴。
您放心,如果,安琪没有长进,我一分钱不要您的。
如果,她进步不小,那工钱您要三倍的给我,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陈老板感觉自己像个傻子,挖了坑把自己埋了。
他原本以为这小子不会答应的,谁知道他……有点意思。
“哎,北凡,你不是不答应吗?现在怎么……”
“是,我原来是不答应,是害怕等我的人担心。而现在……”贺北凡摇了摇头。
“没有人等我了,我就没有必要再害怕了。”
“你可想好了?”陈老板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想好了,”北凡坚定地说,“不就是再多熬两个小时吗,算得了什么?”
“怎么突然改变生意了?这么逼迫自己。”
贺北凡咬了咬下唇,不说话了。
陈老板看出了北凡的怪异:“怎么?最近急着用钱?”
“嗯。”北凡并不想多透露些什么。
“你小子可以呀,没看出来,你还怪有韧劲的吗?好,说好了,你就不要说疼。
既然决定了,你就不要后悔。”
“不可能,我贺北凡就从来没有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好,很好。只要你认真干,我三倍的工钱给你。
但我丑话说在前面,你如果坚持不下来,你不要指望从我这里多拿一分钱。”
“好,没问题,成交。”北凡淡漠地说。
对于他这个一无所有的人来说,这算什么呢?
这点辛劳,只能算做他贺北凡生命中的家常便饭。
精疲力尽,总要比坐以待弊强的太多。
贺北凡的心是肉做的,他也是一个血肉之躯,却被迫将自己伪装成了钢筋铁骨。
能坚持下去吗?他贺北凡也不知道,那就暂且相信自己一回。
他现在满脑子就是郭磊狰狞的痛苦,他要让他活下去,好好的活。
陈老板望着冰冷的贺北凡,脸上浮现了狡猾的笑容:
“你说你可以,那我就要看看,你到底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