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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归山山风清凉,正值午时却也不似在盛京城一般燥热,微风浮动过堂穿林,孟宜龄一番话下来,却是让容沨、怀鄞对戚簌簌这个庶出女子微微有些咋舌。
容沨翩翩转过身子,清风鼓吹起衣袂一角,张开的折扇挡住半边眼脸幽幽道:“她今日挑衅你不成,自是要让你更加难堪。”
孟宜龄眉眼一皱,恨声道:“她还要做什么?”
容沨手中刷地一下阖上,又在手上轻轻一转,噙着一丝讥诮:“照你所言,戚簌簌为人攻于算计,当初你要成为皇子妃的消息也不过是陛下一念,更是捕风捉影的东西,她都能这样不顾昔日情分这样算计你。”
容沨眼眸微沉,浮动着一丝黑色的漩涡,定定地盯着孟宜龄:“如今你来不归山又怎么猜不出你是想要借印夫人翻身?要做便要做绝,让你一辈子都跌在泥潭,而她高高在上看着你挣扎才是教她最心悦的事。”
孟宜龄气得双手有些发抖,几欲握不住身旁的拐杖,温婉的神色变得强硬:“我绝不会给她第二次机会害我。她若有这个心思,便就是我反击的机会。”
孟宜龄深吸一口冷气,缓了缓自己的心神,看向容沨时稍稍一愣:“多谢容妹妹提醒。”
容沨目光淡淡移向檐外青空:“孟姐姐不嫌我多管闲事就好。”
怀鄞单手撑着下巴,轻轻一笑:“你这人心思太深,凡事进了你心里都要转过几次才行,太累,可也最可靠的。”
孟宜龄微微赧然,又似想起什么,神情微微凝重:“我记得容妹妹家中侧妃是戚贵妃的亲妹妹,此次不归山考学戚贵妃还特让三皇子陪同府上的六姑娘前来,戚簌簌那里怕是嫉妒的都要将人给吃了,容妹妹可要向六姑娘提醒一下,若是在不归山丢了面子,容王府也会十分难堪。”
不归山考学众人举目,容沨心里也有些好奇她六妹妹的心计能否比得过戚簌簌,她兀自冷笑一下,招来云宵掩耳轻轻说了几句话,便见云宵点了点头悄然退下。
此时,戚簌簌在宫学门前失了颜面,心里恼恨至极,丫鬟青彩又取了药酒为她处理手上的伤口,低声道:“孟姑娘如今名声大不如从前,放言整个盛京又有谁家愿意娶一个瘸子做当家主母,姑娘又何必揪着她不放,倒叫自己吃亏了。”
戚簌簌面色略微有些病白,嘴角噙着一丝古怪的笑意,眉眼阴郁低沉:“呵——”
“从前别人都说我是不自量力去高攀沛国公府家的姑娘,对她谄谀献媚处处讨好,就跟孟宜龄身边的一条狗一样,挥之即来呼之即去。我为着她受了那么多辱骂,可不是要一一讨回来。”
青彩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可对着戚簌簌阴沉的目光却是又咽了回去。
戚簌簌轻笑,冰冷的手轻轻滑过青彩的脸颊:“我知你要说什么,既然那么不值又为何要去接近孟宜龄……青彩,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青彩眼底疑惑,却又未多说些什么,她自小跟着姑娘长大,可从未看懂过姑娘,唯一能肯定的是姑娘想要做的事从来都没有失手过,就如那次宫宴对孟姑娘下手一样。
青彩将戚簌簌的伤口包扎好后,又问:“姑娘对此次考学事在必成,大人对此也是寄予厚望,若能拜在印夫人门下,姑娘离自己的心愿可是又近了一步。”
戚簌簌眼眸之中聚起细密的冷笑,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将伤口遮掩住:“傻丫头,一切都还太远了。”
她伸出双手握紧青彩的手,声音晦暗莫名道:“我要将挡在我前面的人,一个一个的踩在脚下,出身高贵又如何,还不是也得像孟宜龄一般被我踩在泥潭,挣扎翻不了身。”
青彩只觉手上微痛,戚簌簌手背青筋突起,一点一点的用力,整个人都有几分魔怔,低喃道:“容王府……容涵……呵!”
“青彩,去将牌子递给主司考画的人,此次我定要让孟宜龄彻底翻不了身。”
青彩一瞬惊愕不已,霍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戚簌簌,又在戚簌簌定定的目光中低下了头,犹豫的走了。
她们姑娘擅长的明明不是绘画?!
戚簌簌眼见着青彩离开,肆无忌惮地低吟着几声浅笑,她轻轻擦拭掉眼角笑出的泪花,她既是重活一世的人,便是老天爷要让她前去争上一争,寻常世家的主母又怎能满足她的欲望。
她要做的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未来的皇后,以后的太后,无尚荣耀。
她一个从现代来的人,难道还会斗不过一群古代的蠢女人。她可是知道以后继承晋朝大统的人是三皇子萧继!
戚贵妃看不上她身份又如何?将来她自会后悔,没能早些将她戚簌簌选在她儿子身边帮扶她。
戚簌簌眼底的阴郁有些瘆人,声音幽幽如同底下来的鬼魂:“孟宜龄啊孟宜龄,是你太蠢,也是你不自量力挡住了我的路,就别怪妹妹我让你输得太难看。”
她缓缓站起身时,转身看向临湖对面,一少女笑意含春,微微仰起头眼里心里满是身旁的男子,戚簌簌柔弱的面孔一瞬扭曲,抬手抓着树上的绿叶在掌心蹂躏着。
戚簌簌念念道:“你为何就看不到我呢?我才是真正对你有益,能扶你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的女人……你既然不懂,那我只好将你身边的女人一个一个的毁掉,让你看见我。”
容涵脸色有些羞红,却又有些大胆,和萧继说着话,见着他眉眼带着能让人醉入他心底的笑意,又轻轻咬着下唇低下了头。
萧继知晓自己母亲戚贵妃的心思,对容涵也有几分兴味:“你这次考学准备的是琴?”
容涵点了点头:“家中四姐姐最擅琴,我虽不如她,可心底亦是喜欢的,也学了多年,其他并无所长,届时若是出丑,表哥可不许笑我。”
萧继道:“你既然选了它,自是胸有成竹,倒是我可要洗耳恭听,见识见识这天上之曲。”
萧继将容涵安排好后,便要去拜见印夫子,容涵乖巧的点了点头。
容涵双手微微攥紧,心下略微紧张,当年四姐姐在清平宴以琴技扬名,可不知她也是醉心琴艺,她事事比不过容沨,此次考学她便是有意选了考琴,要和容沨争上一争。
忽然却见云宵在人群中,不着痕迹地张望了一小会儿,容涵微微纳罕,眉头轻蹙,云宵怎么没有跟在四姐姐身边?
云宵见着容涵,上前行了一礼,低垂着头恭声道:“见过六姑娘。”
容涵:“你不跟在四姐姐身边,又怎么会一人在这儿?”
云宵回道:“郡主有话让婢子发给六姑娘。”
“什么话?”
云宵缓缓抬头,略微靠近容涵几分,轻声道:“郡主说她今日见着了六姑娘戚家舅舅的庶出姑娘。”
容涵稍稍想了一下,才想起这人,戚簌簌?!她第一次陪同阿娘前去戚家时,说是戚簌簌抱病在身便没能见着,只是离开时,她恍惚看见一抹女儿家的衣角在暗处一双阴森的眼睛幽幽地盯着她。
“郡主觉着她像一位故人,从前住在影梅庵的那位故人。”云宵莫名其妙地道出最后一句,教容涵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影梅庵的故人?容涟?
想起容涟,容涵便想起自己在青州时,处处忍让,又憋屈日子,正要再问些什么,却见云宵又默默离开了。
柳叶有些怔愣,俯身在容涵耳边道:“郡主这是在提醒姑娘什么?”
容涵眼眸微沉,像容涟的人都不会是些简单的人,她和容沨在容涟身上吃过多少亏,这个戚簌簌……
……
“孟姑娘与戚姑娘绘的都是山海图?”一人惊愕出声。
山海图是前人画中圣手储襄所绘,历时二十多年走遍晋朝山川,所绘制的江山图,此画卷长八寸之余,每处细节教人叹为惊止,飞禽走兽、花鸟鱼虫、人文志事一一尽有。
流传民间的也只是影印的残本,能将其画中细节熟记于心更是难上加难,更不谈在短短两个时辰内绘出此图,也不知是后生可畏还是不知天高地厚。
更是有人已经找出拼凑出较为完整的山海图,与孟宜龄和戚簌簌所画的对照起来:“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容沨亦是惊愕不已,见孟宜龄行笔流畅之处又不失力道,转而又见戚簌簌胸有成竹的模样,一时有些奇怪。
忽地又听有人又抢声道:“不对,不对,不对!孟姑娘错了一处!可惜了,可惜了……孟姑娘输了。”
怀鄞问:“你说她们俩谁会赢?”
容沨垂下鸦青色的长睫,在眼脸下覆盖一片浅浅的阴影,手中折扇轻轻敲击着栏杆:“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赢得会是谁。戚簌簌此人攻于心计,可惜太过浮躁,定然不会将太多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咱们且瞧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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