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女人的嘴,骗人的鬼,口是心非说的就是容沨,怀鄞心中呵呵,她若是再信容沨的鬼话连篇,她就是只蠢猪。
还说不愿意去见谢予,现在又是谁在冒险。
怀鄞腰间别着马鞭,铃铛随着脚步发出一阵又一阵细碎的轻响,她眼眸一挑,看着面前挡着她的人,当即就抽出自己的马鞭指着那人道:“谁给你的狗胆敢拦本公主!”
那人道:“公主千金之躯,慎刑司实在不是公主该来的地方。还请。”话还没说完,迎面便是一鞭抽在那人脸上。
怀鄞跋扈道:“给本公主滚开!这可是父皇御赐的马鞭,连皇子我都打得,信不信本公主现在就要了你的狗命。”
她转头看着容沨:“你和本公主打赌输了,那就要接受惩罚,只要你在这慎刑司里呆上半个时辰,本公主就饶了你。”
怀鄞在宫中行事一向嚣张,加上陛下一心觉得她这是率性天真娇纵而为,便是戚贵妃都不敢轻易去触这人眉头的。
见着容沨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也不知是哪个世家娇养的姑娘,竟然被怀鄞公主欺压的连句话都不敢反抗,不免觉得有些可怜,可周遭却是无一人敢上前拦着。
谢予是被陛下罚入慎刑司的,有陛下口谕他们才敢肆无忌惮,可是怀鄞公主着实让他们为难,便只能由着她胡闹,又悄悄让人出去告知陛下。
怀鄞抢了钥匙,还不让人跟着。
怀鄞公主领着容沨一路往前走着,容沨这才微微抬起眼眸看着牢房里的人是否就有谢予,里面潮湿闷热,一股子血腥味在这里发酵。
终于在一处牢房前停了下来,怀鄞把钥匙容沨手里道:“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我去拖住他们。”
容沨点头,费了半天力气才帮锁着牢门的锁链给打开。
谢予身子看着墙壁,一腿弯曲另一手搭在膝盖上,他披散着长发低垂着头,身上白衣被抽出一道道血痕,意识略微有些模糊地想着,老皇帝这次是真的存心要让他吃些苦头,连着三日每日十鞭,绽开的血肉没有得到处理,已经有化脓的趋势。
容沨三两步上前,跪在谢予面前,她抬手理着他有些凌乱的头发,这才看清底下的脸,眉头微皱似乎在隐忍着伤口的疼痛,嘴角干裂开一道口子,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用着自己的额头抵住谢予的额头,双手捧着他的脸,声音沙哑道:“谢予……”
谢予默了一瞬,一手放在容沨肩膀上,不由用了几分力将她推开,淡漠道:“……你不该来这里。”
容沨被他推开一些距离,眼眶泛红,哑声道:“可是你在这里。”
谢予死寂一样的眸子溅起了一丝水花,低垂的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眸微凝:“郡主娘娘千金贵体,以后入宫更是能得陛下恩宠,怎么能屈尊来见我一个受罚的阉人。”
容沨缓缓摇摇头,眼睛里装着的全是谢予一个人:“你以为你这样说了,我就会生气离开,我既然冒险来见你,我不会被你气走。”
谢予支起手,扯住容沨垂下的一缕青丝,从前他也是这样喜欢欺负她,手指轻轻绕着一点一点收紧,扯着容沨的头皮:“容沨我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可惜也是愚不可及。”
容沨眉眼微皱:“那你现在要怎么办?”
谢予一瞬又松了手,眼眸微动缓缓移开:“顺其自然。”
容沨瞧着谢予身上的伤,仿佛是在剜她的心,即便知道谢予不会让自己出事,可是她心底却还是害怕得紧,能牵动她心的人只有这个人了,她不想将来有一天她在暗无天日的宫里,连着最后一点的念想都没有了。
“不要死,求你不要死。”
谢予嘴角勾起一丝坏笑,声音却冰冷的如同一把刀子:“容沨你就这样喜欢急不可耐喜欢向别人投怀送抱,连一个阉人都要放在心里,你真是让人恶心,求我不要死,你拿什么身份来求我,我的女人?”
他用手钳住容沨的两颊:“像那些卑躬屈膝为求权势富贵的人一样,脱光衣服爬上一个阉人的床。不,你就和那些为求权势富贵的女人一样,入宫去伺候一个和你父亲一样老的男人,容沨你比她们更可悲,你是不是等着我有一日惦念你今日对我的好,日后好帮扶你,不可能的容沨。”
容沨眼泪一瞬停住,心脏有些酸胀的刺痛,让她有些呼吸不过来,她一把拍开谢予的手,猛地挺直身子,眼睛恨恨地盯着谢予:“……我真后悔当初第一次见你便说心悦你。”
谢予垂下的手动了动,眼眸阴冷地更加厉害。
“因为后来我是真的忘不了你,谢予你真的好狠……”
容沨咬了咬牙,心里拱着一股火气,支使着她想要打破束缚做一些大胆的事情,然而事实上她也真的这样做了。
她猛地靠近,将嘴唇贴在了谢予的唇上,胆大的用着牙齿咬了咬,双手贴在谢予胸膛,察觉到他一动不动。
容沨脸色涨红,停住动作,霍地离开谢予站直身子,她平息了下自己的呼吸,跺脚狠骂一句:“谢予你真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容沨将门锁锁上时,她又道:“千万不要死。”
良久,又是一片寂静,仿佛容沨这人从来都没有来过,昏暗处,微微可见谢予耳廓发红,内心说不出的感觉,低骂一句:“真是胆大。”
突然一人出声:“可不是胆大,没想到元裔君沦落至此也还是艳福不浅。”那人手中摇着折扇,揶揄道。
谢予抬眸看向来人,威胁出声道:“不要打她的主意。”
来人正是赵淑妃所出的二皇子萧承,他微微挑眉,折扇阖上敲打在手心:“本皇子怎么敢打元裔君心尖上的人的主意。”
谢予冷哼一声:“那也是你和怀鄞说的小丫头的事。”
萧承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问道:“她对你可是真心,明知你是个阉人,明知你深陷囹圄也还敢来见你,你又何必故意说那些话来气她。”
谢予眼眸一低,一手微微蜷紧:“她不该与我有牵连,她年纪还小不懂什么是情爱,只凭着性子任性而为。我们要做的事太危险,我不能把她牵扯进来。”
萧承笑意微顿:“那你可问过她的意愿。将来她入宫也是凶险,还不如跟从本心和你。”
谢予打断他的话:“不可以。她可以不必入宫,只要不将她牵扯进来,我可以保她嫁给一个可靠的人,平安度日,即便容家要帮萧继,我也能保下她。”
萧承哑口无言,缓缓摇了头:“前去赈灾的事,我向父皇推了,举荐了三弟前去,父皇倒是谁也没便宜,点了别人。”
说完,萧承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谢予伸手碰了碰自己被容沨轻咬的下唇,他比容沨大了十岁,却是被她一个小丫头弄得心乱,真是一场冤孽。
却说这边,怀鄞一见容沨就是脸色涨红,心下疑惑,可也不好多问,见着有人看了过来便道:“还算你有些胆子,没有哭哭啼啼的,今日本公主就放了你。”
两人出了慎刑司,回到菁芜轩却见忍冬一脸焦急的守在外面,见着怀鄞回来便压低声音叫道:“奴婢的小祖宗,你都干了些什么事?陛下都在里面等着你呢。”
怀鄞却也不怕:“父皇来了就来了呗,怕什么。”
忍冬看着容沨,心下左右摆动,开口道:“郡主衣裙脏了,不宜面圣,奴婢带着她先去梳洗。”
怀鄞点了点头,她有心撮合容沨和谢予这对苦命鸳鸯又怎么会让她往父皇面前凑。
一进屋子,晋元帝便沉声道:“你可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慎刑司你也敢闯。”一双眼眸略微幽深,静静地看着怀鄞。
怀鄞上前环住晋元帝的手臂,毫无畏惧:“女儿不过是和容郡主玩闹而已,人家都没生气,父皇又怎么能罚我。”
晋元帝偏过头看向自己的女儿:“她这都是怕你,敢怒不敢言。”
怀鄞摇头:“怎么会,父皇可不许生女儿的气。”
晋元帝心思微沉,谈起慎刑司不免又想到谢予:“你在宫里可有听到什么风声?”
怀鄞眼眸微动,神情似有些谨慎,转而又笑着问:“是说元裔君被罚入慎刑司的事?元裔君是父皇亲信之人,他被罚自然有许多人看笑话,倒是后宫之中没有了他的管束,却是越来越热闹了。”
晋元帝缓缓转动着拇指上的龙纹扳指,轻轻一笑:“谢予树敌不少,自然是会有人落井下石,可一码归一码,既然受了罚,也该回来了。”
不过第二日,晋元帝却是放话将谢予从慎刑司放了出来,仍在御前伺候,并重新拨款选了一刚正不阿的大臣亲自前往云州赈灾,肃清贪墨官员,两位皇子皆留守盛京,教人一时之间看不懂晋元帝是何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