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庶长子,若能有一个得力的母亲那说不定就是以后的嫡长子,还会被父亲请封为世子,子凭母贵又是母凭子贵,怎么能不动心。”
容沨笑语嫣然,但眼底神色略微带着几分嘲讽,淡淡说话。
戚氏脸色微微一变,斜眼看向容沨,神情沉痛道:“我知我从前行事不妥当有得罪四姑娘的地方,可是这伤天害理的事我确实不敢去做。我若是真为了这个孩子去害吴姨奶奶,可谁能保证吴姨奶奶在生产时,不会出现其他状况,而致母子俱亡。”
容沨笑笑,眼眸幽深:“我不过是将我的猜测说出来,到底是谁算计了谁,还得侧妃和吴姨奶奶怎么说。”
吴氏软瘫在地,脸色青白如灰,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浸出一身冷汗,她死咬住牙关,从喉咙里发出低吼:“老夫人,你得为婢妾做主!婢妾已然将死,可小公子是婢妾十月怀胎所生,还请老夫人为他寻一个好的归宿……”
“婢妾是没有福气之人,可侧妃所为居心否测,老夫人一定要信我!”
吴氏声音越来越低,整个人全凭着一口气撑到现在,生产本就伤了精气,又血崩不止后被人喂了催命的药,如今浑身透着一股将死之气。
容老夫人眉眼始终微皱,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精光和冷意,她抬手道:“把吴姨奶奶抬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孩子,求,老夫人……”
“让我看孩子一眼……”
吴氏虚弱道,眼眶之中竟然蓄起了泪水。
容老夫人沉声道:“你回去将病养好,还怕你这个生母不能再见他?”
吴氏摇头,两行清泪落下,挣扎着:“婢妾知道自己快死了……求老夫人让我看他一眼,好让我断了念想,没有牵挂的离开!”
容老夫人避开吴氏的哀求,只道:“扶吴姨奶奶回自己的院子去。”
两个婆子上前将吴氏扶起,此刻吴氏有心挣扎却都是无力的,身子浸着一层冷汗,仿佛坠入冰窖,她偏过头想要看上一眼自己的孩子,哀求着看向容老夫人,可最终得到的始终是一个冷硬的面孔。
容沨眉眼动了动,母子分离的场面似乎拨动了她心底的某一根心弦,她对着乳母招了招手,示意她俯下让她看一看远哥儿。
她轻轻掀起盖着远哥儿的襁褓,孩子白净稚嫩的脸庞正好落在吴氏眼底,只是一眼,她却仿佛永远将孩子的脸刻在心底,陡然失力任由婆子将她拖走了。
容沨用着手指轻轻碰了碰远哥儿软软的脸颊:“祖母,不管吴姨奶奶所言是真是假,远哥儿终究该有一个好的去处。”
容沨微微皱眉,母亲谋划那么久,她自然也知道远哥儿对于她们母女来说,有多么重要,府中的地位,将来的打算都系在这个孩子身上。
“祖母,吴姨奶奶说的话都直指我阿娘一人,她这是有意构陷,阿娘不曾害过她。祖母先前也答应将远哥儿留在阿娘院子里,这说明他和阿娘确实有母子缘分。”
容沨轻轻一笑,手指从远哥儿的脸颊移到他蜷紧的小手处:“我倒是觉得远哥儿大可以养在祖母这里,从前二姐姐也是在祖母身边养着的,二姐姐出嫁许久,也还是有个孩子来寿安堂这儿热闹热闹。”
容涵咬咬牙,戚氏亦是眼眸微沉,容涵笑道:“祖母多年礼佛,喜欢清静,远哥儿又还是个孩子还是会扰到祖母休息,况且祖母年事已高,又怎么能让劳心费力。”
戚氏也开口道:“母亲若信吴姨奶奶所言大可以责罚于我,只是还请母亲多多保重自己的身子,不然王爷在外始终牵挂难安。”
容沨收回自己的手,眼眸一抬,嘴角噙着一丝讥诮:“我偌大的王府难道都挑不出几个安分的奴才来伺候主子?远哥儿虽然养在祖母的寿安堂,可照料他的还是身边的奴才,我瞧着他也不爱哭闹,祖母养着也能时时得些乐子。父亲敬重祖母,远哥儿能有幸养在祖母身边,想必也不会多说什么。”
秦妈妈此刻躬下身子,在容老夫人笑着说了几句话:“老夫人前几日不还念着从前二姑娘养在寿安堂与你亲近的日子,不如也多心疼心疼这个孩子,他能在你身边养着,让你得个乐子也还是孩子的福分。”
容老夫人思量片刻,一双眼睛微微在戚氏几人身上审视打量着,最终才道:“那就把西侧房给收拾出来,那里地方还算宽敞,再搬些喜庆的东西进去,终归不能委屈了孩子。”
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戚氏眼眸阴鸷一瞬,只恨自己当时心慈手软没有当机立断要了吴氏的命,不然怎么会让到嘴的鸭子又飞走了。
当夜吴氏便没了性命,容老夫人以照看主子不周的名义杖责了吴氏院子的奴才,喜鹊是吴氏跟前伺候的人,容老夫人原要重罚,可又想着王府添丁之喜,便做主将其发买到庄子上去。
临走时,喜鹊听吴氏临死之时的交代,将所有细软收拾妥当装在匣子里,请容沨帮忙代为保管留在远哥儿身边。
“我们家姑娘说了,远哥儿既然是王府的小公子什么都是不缺的,留些女人家的玩意儿将来也是玩物丧志,这些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当嫁妆。”云宵轻声道。
喜鹊瞪大一双眼睛,手中抱着匣子,一时无话。
云宵又道:“却是王爷从前给吴姨奶奶的一块暖玉玉质极好,被姑娘送去外面重新打造成哥儿的生肖当做挂饰留着还是可以的。”
说完便转身从侧门进去,喜鹊咬咬牙猛地跪在地上,磕了头道:“多谢四姑娘,多谢郡主娘娘。”
却道是之前容沨被进封为郡主后,府上却一律都唤四姑娘,容老夫人只对容沨敲打说:“陛下厚爱容家,你即为郡主,可却是容王府四姑娘,你的身份荣光都是因你姓容,在府上便只从者从前的称呼。”
容老夫人担心容沨心思坐大,日后入宫不好约束才有的这一番话,可另一方面又有几分是为着戚氏和戚氏后面的戚家留些脸面。
可如今又突然放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从前是我想岔了,陛下圣意不可辜负,更不能坏了规矩,日后府中都要依礼行事。”
云宵端了一盏清茶放在容沨面前,又侧目看了眼桌上匣子里被重新打造新样式的暖玉:“姑,郡主还是心太软。”
容沨伸手将匣子的盖子阖上,神色淡淡道:“不过是银货两讫,她帮我做了该做的事,我自然不会亏待她。”
云宵笑笑,又问:“喜鹊告诉吴姨奶奶真相,让侧妃希望落空。那吴姨奶奶呢,她从前嚣张跋扈,因着有孕还多次出言不逊指摘郡主和王妃,郡主又为什么要帮她?”
她确实有些想不明白,虽然对吴姨奶奶的死有些触动,可到底这个人是活有余罪,死有余辜。
“不是帮她,而是为了减轻我心中的负担,看着祖母明知吴氏将死,也不愿让她见上远哥儿一面,当年母亲生下我和弟弟亦是如此凶险,看着她们,我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容沨闭了闭眼,微微有些疲惫:“祖母反复无常,事事以容家利益为重,若有一日我触碰到了她们的底线是否她们也会对我弃之如履,云宵,我可真想知道到了那一日。”
云宵抢声道:“真到了那一日,婢子一定不会背弃郡主。”
容沨捏了捏眉心:“私下就不吃唤我郡主,这个身份让我陌生得很。”
云宵接过匣子,却见碧花眉梢带喜走了进来,便开口笑道:“这是得了什么好,这样欢喜?”
碧花三两步上前,对着容沨道:“方才婢子从外面回来时,见着侧妃领了好几个人从老夫人的寿安堂出来,个个都是花容月貌,想来都是要入府伺候王爷的。”
容沨挑了挑眉:“好几个?祖母这是打定主意要多挑些可心的人替父亲开枝散叶。”
云宵道:“府上这几日怕是消停不下来,侧妃更是要忙得脚不沾地。”
容沨凉凉道:“谁又管她呢。”
这日,寿安堂内却是座无虚席,容老夫人道:“素日里你们都不必来这儿请安,只逢十五过来一趟就好,王妃身子不好,府上都是侧妃管事,安安分分的伺候王爷,规矩都是来约束心思不干净的人。”
底下四个女子,最小的也不过比容沨大上两岁,个个低垂着头听着容老夫人训话。
容老夫人又道:“侧妃你们都见过,王妃住在黎苑平日少去打扰她养病。”
四个女子低声应道。
容沨却是单手撑着额头,神情淡淡,掩嘴轻轻打了个哈欠,见着容老夫人的训话还在继续,斜眼又瞧着容涵隐隐有些坐得不耐烦还仍然强撑着精神听着容老夫人指桑骂槐。
她缓缓起身道:“孙女选了一块暖玉替远哥儿打了一块玉饰,趁着这小家伙还没睡着,想去见见。”
容老夫人微皱的眉眼这才舒展开:“这孩子成日贪睡,你来见她时,总是在睡觉,今日这个时辰可是醒着,你既然有东西要给他,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