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的消息,顷刻间传遍地府。
回到小茅屋之后,我屁股还没挨上凳子,就听到孟婆扯着大嗓门在院子里唤我的声音。
她带着日夜游神两个奶娃子来看我,看到我那一身伤,怨我埋汰,给地府丢脸,又怨老崔没多给我塞点儿法宝神器,让我被天上的神仙给欺负了。
两个奶娃儿也哭哭啼啼,鼻涕眼泪蹭得我前襟一片亮晶晶湿漉漉的,幸好老崔还在,板着脸咳了两嗓子,就把奶娃给唬住了。
后来跟着我赌牌摇骰子的龅牙鬼差和泥卢都那些个走得近的鬼差都来了。
我的小院儿一时间挤了不少鬼,比每月发放月俸的时候还热闹,我就站在廊下主持会议似的说了几句。
“来就来呗,一个个都空着手也怪好意思的……”
因为有老崔镇场子,大伙儿也没多待,慰问了几句就纷纷离去了,我这才深有感悟,原来自己在地府的鬼缘这么好,看来平日里行善积德,组织一些学习交流会还是很有意义的。
账房的刑姓鬼吏还把账本送来了,这些年我存在地府金库里的金豆儿利滚利,没少生下小金豆儿,我扫了一眼最后一本账面上的数字,笃定我现在比老崔更富。
实乃地府第一富婆是也。
“这么多钱,你在地府怕是万万年也用不完,不若捐出来一些,血池地狱最近正在扩建……”老崔一脸云淡风轻得说道。
我摇摇头,义正言辞道:“你是地府阎君,怎可在员工身上搜刮民脂民膏,你也好意思?”
“以你现在的财力,不若你来做这阎君,我来替你发发月俸?”老崔斜睨我一眼。
这种阴谋诡计岂能逃过我的法眼,“呸,想得美!”
“去了一趟天界,脑子不见长,脾气倒是大了不少。”
老崔一脸严肃,眼角却藏着笑,甩甩袖子走下台阶,“忙你该忙的事情去吧。”
“等一下。”
我起身叫住他,“你可知赤凤公主投胎去了哪户人家?”
老崔站定,却没回头,“既入轮回,前尘尽消,东倾,你也是地府的老人了,该明白这规矩。”
说完,他便缓步而去。
随着小院栅栏的木门拖着嘎吱的长音慢慢关上,我才轻轻叹了口气,正打算梳洗一番,再换个好模样去见叶定稀,却又突然感觉一道劲风盖顶!
“汪!”
狗子一个饿虎扑食,直接将我撞得倒飞,重重砸在茅屋的外墙上,顿时眼前金星乱闪。
“嘶……”
我还来不及开口,狗子就一爪子拍在我脸正中,朝我呲牙咧嘴。
“还知道回来?本狗爷等了你四年!”
“是是是,狗大哥,我错了!”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手指往狗子的腋窝下一探,使出一招弹指神功。
“哈,哈哈……”
狗子瞬间扭成一只蚱蜢满地乱跳。
我大口大口喘气,抹了一把脸上湿漉漉也不知什么玩意儿,低眼一看,手上居然黏糊糊一团墨绿的浆液。
“你干啥去了?”
狗子又飞扑过来,一脸警惕得盯着我的手,“做饭呢。”
“哦,狗大哥,我受伤了,耽误了几日。”
我指了指脚腕上蜿蜒的伤痕,好是好的差不多,疤痕却丝毫没有消退,有红褐色的牙印,还有陀罗蔓缠绕的痕迹。
狗子顺眼看过去,砸吧两下嘴,有气也憋回去了。
“怎么又伤了?”
“天界有一颗神树变异了。”我没仔细交代,只说了个大概,反正狗子现在不生气了就行。
“那你以后就是个瘸子了?”狗子又问。
我朝它翻了个拜月朝天式大白眼。
狗子蹲坐下来,嘀咕道:“瘸子我也拿你当兄弟,你怕啥。”
我十分感动,并拒绝了这个设定。
“对了,那颗漂亮的铜骰呢?”狗子甩动尾巴问。
我一摸袖笼,居然没摸到骰子,再转眼看向院子里,努努嘴道:“在那儿呢!许是刚才你撞了我,飞出去了。”
狗子扭头看过去,尾巴打在木板上啪啪响,很是兴奋,“走,狗爷带你去魔界抓魔兽玩儿!”
您自己就是上古第一魔兽啊,这么残
害同胞真的好吗?
我哭笑不得,“狗大哥,我还有许多正事儿没做呢。”
狗子扭着小屁股走到铜骰边,低下脑袋凑近嗅了嗅,一脸嫌弃得后撤两步,“这里面有啥东西?”
“没啥啊。”
我疑惑道:“我用它关了两个天兵,也给放出来了啊。”
狗子一巴掌拍起骰子往我这边飞过来。
“有一股小凤凰的味儿。”
赤凤?
我接住骰子托在掌心里看了看,随口道:“她去轮回之前,突然找我要这铜骰玩儿,我便借给她了,不过也就片刻功夫,她也没做……”
话音戛然一顿,电光火石间,我的脑海里闪过一道淡金色的光亮。
该不会……
我来不及细想,直接将铜骰往空中一扔,默念口诀,只见红绿交融的光晕闪烁了一下,写有‘骄’字的那一面缓缓翻转。
紧接着,便有一抹淡金色的光束从中跃然而出。
“卧槽,好漂亮的灯啊!”狗子一声惊呼。
我却如雷劈般愕然惊呆。
九转结魄灯……
缓缓从铜骰里浮现出来的那束光耀之中,正是那盏鎏金六方宫灯。
白玉般莹润透亮的灯壁之中,还能看到一缕缕墨绿幽光若隐若现,那是太微灵紫草的灵息。
“这盏灯……”
我仰望着瞬间照亮整个小院的九转结魄灯,它像是这地府的异类,遗世独立,隐隐与四周的阴气相抵触,可还是让我感受到熟悉的神息。
“真是……傻丫头。”
我开口,声音哑得含糊不清,只觉得眼眶一热,泪滴就迫不及待得滚滚而下。
狗子看呆了,却也知道这是神物,几步跳到廊下,用脑袋撞了撞我的腿,“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好的宝贝,该不会是送给我的吧?”
我一把抹掉脸上的湿漉,“去你的!”
狗子一脸憋了屎的表情。
我沉了沉气,才平了呼吸,哽咽道:“这可是能救叶定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