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宋悠扬声说道:“太后娘娘明鉴,五殿下他心思纯良,绝非能行如此奸恶歹毒之事的人!”
太后坐在高位上看着宋悠静默了一会儿,微笑道:“你起来,现在究竟是谁干的,一时半刻是查不清的。”
宋悠没有起身。
太后叹道:“重要的是,能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凶手,告诉皇帝、告诉天下这事是谁干的!皇后若因为谋害皇子被废,你知道朝野上下会起什么样的动·乱吗?那个时候,夺嫡之争就会由暗地变到明面上,这样的话,死去的朝廷栋梁,可就不是一个两个那么简单了。”
宋悠颔首,笑了一声:“太后娘娘说的是。”
太后起身,走了下来:“你笑什么?”
宋悠感叹道:“太后娘娘这样说,未免太瞧不起皇上了,这样的事情,皇上也能想得到,所以,皇上才没有当下就判皇后娘娘有罪,表面是为没有证据不能治罪,实际上也是在想如果是真的,那要该如何是好。”
安妘抬头看了一眼太后,不由陷入了沉思。
太后眸光微动:“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可要好好劝劝五皇子了。”
他抱拳:“太后娘娘之意,臣明白,臣唯一不放心的是……”
话到此处,宋悠朝安妘看了一眼。
太后笑道:“你放心,哀家定然会将你们宋家的媳妇儿保护的妥妥帖帖,你来领人的时候,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少。”
如此,太后才让宋悠拿着令牌出宫。
而宋悠并未直接出宫,他出宫前去看了慕瑾林。
慕瑾林转醒后,被人送到了六合殿中,远离皇上的仁和殿,倒也自在一些,宋悠和慕瑾林谈了约有三刻才从出的宫,但这三刻当中所谈内容,除了二人却无第三人知晓。
安妘在宋悠走后,再度被送入了暗室。
大概在暗室当中待了又两日时间,安妘被人从新带了出来。
当她进了福宁宫旁边的春熙堂时,是秋蘅来送的衣服,见到认识的人,安妘不由问道:“五皇子遇害一事,有何进展?”
秋蘅手捧宫装,朝安妘微微福身:“淑人,请换衣。”
安妘看了一眼秋蘅后边的几个小宫女:“你们出去,我换衣服不习惯有这么多人看着。”
几个小宫女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安妘眸色一沉:“我说让你们出去!难道皇上已经废了我这个淑人的封号不成?连个低阶宫女都能不听我的指派了?”
小宫女们连忙退了出去,将门关了起来。
安妘踱步道秋蘅面前:“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秋蘅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衣服:“听说是林家的一个门客,那门客侵占民田,被五殿下抓到了痛脚。”
安妘沉吟片刻,她的手轻轻的刮着自己的脸颊——林家的门客,不如说是林家派的,如果是林家派的,皇后虽然不一定参与,但一定知情,怪不得文乐公主一定咬牙说一定会有事。
但,慕瑾林抓住了林家门客侵占民田的证据,为什么会被对方知道?他竟是这般不小心之人吗?
秋蘅抬眼看了一下正在沉思的安妘,道:“宋淑人,您换好衣服,还要去给文乐公主治脸呢,这是太后娘娘的恩典,让您将功折罪,您可别耽误了时间。”
安妘回神,和秋蘅道了声谢:“不知,文乐公主现在在哪里?”
秋蘅心知安妘要问什么,便笑答道:“回淑人的话,文乐公主现住在昭阳宫,皇后娘娘因生了重病需要静养,按照皇上的意思,已经将凤仪宫中的人全部遣了出去,只留下一两个贴身伺候的奴婢太监。”
安妘将衣服拿了过来,走到了屏风后面,听后应了一声:“那凤仪宫中的老人都去哪了呢?”
秋蘅低声笑了一下:“宋淑人糊涂了,那些个人不受宫中规矩,不是被皇上发落了吗?”
安妘系腰带的手顿了一下,也就是说,皇后确实知道这一次刺杀行为,那林家呢?
皇上因着没有证据制裁林家和皇后,但皇后被软禁,林家想必不会好过到哪里去,那要让安婉为碧果的死付出代价,岂不是稍稍设局就能成功?
想到这些,安妘已经飞快的穿好了衣裳,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走,去昭阳宫找文乐公主去。”
可话已说完,人刚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见到的却不是秋蘅,而是慕瑾林。
安妘愣了一下,眼神微动:“怎么五殿下来了,静悄悄的,也不听人通报一声呢?”
慕瑾林咳嗽了两声,面色微白,似乎是前两天的伤患还未好全:“哦,无妨,我是听说你被放出来了,故而来看看。”
安妘微微颔首,抬脚朝紧闭的房门走去:“看来,五殿下的身子还未好,如此记挂我的消息,想必是宋悠让你来的。”
慕瑾林倒是没有否认,也未说是,只道:“你这是要在宫里住下了,文乐那边需要你日夜陪伴,治好才算罢的。”
他说话,朝她靠近了一步,偏偏挡住了门口。
她抬眼看着慕瑾林,微笑:“对啊,这是太后娘娘给我将功折罪的机会,做得好了,就能出人头地,做得不好了,可能被人丢出宫去,狼狈得很。”
慕瑾林声音淡淡的:“你若有困难,可以寻我帮助。”
安妘轻声笑了一下:“这又是为了夫君吗?”
慕瑾林似乎也笑了一下:“你未与他成亲前,我也帮过你,你记性不好吗?”
想起那日她和贞妃被皇上关在密室的事情,安妘垂眸冷静了一下,随后笑道:“我怎么知道,那是二哥哥的突然醒悟,还是五殿下你的功劳呢?改日见了二哥哥,我细细问问,若真是五殿下的功劳,我叫上夫君一起去给五殿下谢恩。”
她点头笑了一下,绕过了慕瑾林,轻轻推开了房门,站在门口的秋蘅看了一眼安妘,慌忙垂下了头。
慕瑾林眨了下眼睛:“宋淑人还是忙完文乐公主的事情,再说和宋悠到我这里谢恩的事吧,别两桩事情搅在一起,让你忙昏了头,再出了乱子。”
安妘垂眸笑道:“可不是,人活着不是这个事儿就是那个事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个头,忙活完一茬是一茬,总要一件一件的来,一件一件的理清楚了才行。要不然,就昏了头,犯下了不可逆转的大错。”
慕瑾林负手:“宋淑人活得真是通透,我先去了。”
安妘听后,脚步微移,给慕瑾林闪开了一条道儿,慕瑾林经过她时,朝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转眼便走了。
站在屋门口的安妘这才抬眼看向慕瑾林的背影,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子凉意。
待那慕瑾林从春熙堂的院中离开后,安妘这才转头看向了秋蘅:“秋蘅姐姐,你在宫里当了几年的差了?”
秋蘅垂头:“我大小在宫里长大,算下来,有个十来年了。”
安妘微笑:“那你觉得,五殿下刚才进来时,合时宜吗?”
秋蘅并未说话。
安妘侧头,缓步走到了秋蘅面前:“毕竟,咱们女孩儿和男人不一样,很多时候,人家不会说男人怎么样,只会说女子不守妇道,你说是不是?”
秋蘅抬眼看着安妘。
安妘依然笑着:“我算是厚待你了,自问没有做过什么亏待你的事情,但你若不能好好办差事,我只能想办法让你体会体会被人戳脊梁骨是什么滋味儿了。”
秋蘅慌忙跪了下来:“宋淑人明鉴,奴才不是有意而为,您知道他是皇子,我不过小小一个宫女,我……”
说话间,秋蘅竟呜咽了起来。
安妘见对方哭了起来,有些苦恼的叹了口气,伸手将人拉了起来:“不要这样,我前儿刚倒了霉,需要分外小心,你既然被太后娘娘指派过来帮我的忙,将来我也是要重用你的,将你当成心腹,日后宫里人知道你在我这儿的地位了,就该知道现在你和我是利益相关的,我倒霉的时候,难道你会被择出来干干净净的吗?”
秋蘅眉心微蹙:“淑人说的我都懂。”
安妘放心的点点头:“你既然懂,那许多话就不必我再多余交代了,你和那个春韵不一样,毛毛躁躁的,我看你就是个稳妥能担重任的人,将来还想着请了太后的旨意将你讨出宫来帮我管家呢,到时候再配个好人家,一辈子也算是富贵有余了,但我若倒了大霉,这些事情可怎么能成呢?”
秋蘅抬头看着安妘的眼睛,似乎真诚,似乎哄人,不知究竟几分真几分假,但其中深意她却是知道的,只能道:“我以后,一定对淑人尽忠职守。”
安妘眉毛微动,应了一声:“嗯,但愿你我以后,能相互扶持着,在这刀剑相逼的宫中安稳的走下去。”
情义至此,她伸手握住了秋蘅的手。
秋蘅看着她,也算是认可了这一段主仆之谊。
二人也不再耽搁,一同去了昭阳宫中。
其实,安妘是有后怕的,刚才慕瑾林在屋中之时,若有人突然造访,她这辈子,在这样一个时代里面,可就算是完了。
这宫中,可真是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