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辅国公家的三姑娘,宋悠也朝外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康夫人和安妘,他笑了两声,道:“那三姑娘今年也十三四的年纪了,确实到了可以议亲的时候。”
宋思已经站到了中厅的门口,眉头微蹙,直看着安妘跟着康夫人一同进了偏院之中,还没有回到座位上。
宋悠起身,走到了宋思旁边,看了一眼宋思的样子,不由笑道:“你啊你,你完了你。”
宋思听见宋悠这样说,看了一眼他,心平气和的说道:“三哥多虑了,三妹妹未必会喜欢齐王的二哥儿,她未必瞧得上。”
宋悠负手,摇头道:“自然,有云之在侧,慕飞通定是黯然失色的,可女子与我们男子不同,她们会随时被当成一件儿东西,一件儿被用来拉拢关系的东西,安妘,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宋思垂眸,压低了声音与宋悠说道:“连我这样的人,都能察觉到局势不对,辅国公这不是拿着她做赌注吗?”
宋悠没有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转身回到了坐上坐了下来。
邻座的一个公子笑着拍了拍宋悠的肩:“怎么样,瞧见三姑娘是何模样了吗?标致不标致?”
宋悠摇头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一抬眼,恰好看见齐王世子的目光。
齐王世子看着他笑了一下,礼貌友好,宋悠也还给了对方这样一个微笑。
且说那安妘跟着康夫人进到了偏院齐王妃小憩的屋中,齐王妃起了身,和康夫人彼此问了安好,便坐下寒暄了起来。
那康夫人笑道:“娘娘比我大个一两岁,竟看着比我小了五六岁的样子,平日里定然保养的不错。”
齐王妃用手轻轻的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摇头叹道:“你瞧错了,我们这府里,统共两个儿子,二哥儿的姨娘早些年自己带着二哥儿,现在大了还是那样的脾性,王爷才想起来扔给我管教,嫡母难做,管得严了人家别人说你苛待,管得不好了,孩子犯了错,人家说你无能。”
康夫人也叹了口气,道:“娘娘说得正是这个道理,都说这正房夫人是家中主母,把持大权,但这背后的难处实在是太多了。”
王妃将手从太阳穴旁边拿了下来,睁开了眼睛看着安妘上下打量了一遍,道:“快别说这些了,这都是咱们这些人该有的命。这是你们家的三姑娘不是?”
康夫人扭头看着安妘笑了一下,又朝齐王妃点了点头:“正是,我们家这位三丫头这一阵子在家里看了看医书,通了些美容的点子,前一阵子娘娘不是说这脸上干干的,很是难受,我想着娘娘的事情,便将三丫头带了过来,给娘娘瞧一瞧,也好给娘娘舒服一些。”
安妘这才站起身来朝齐王妃福身拜了一下。
康夫人带她来的目的是为了让齐王妃相看自己能否成为儿媳,可她来的目的本来就是给齐王妃做美容,先做美容讨了齐王妃的欢心,之后再去给这京城别府的女眷做脸,也有了名声和被高位认可的体面,这生意自然是不用愁的。
至于齐王庶子一事,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办法可以选择不嫁,倘若能攀上比齐王妃身份更高的女眷,她就不必愁这样的事了。
左右古代人从议亲到成婚还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这么长的时间里可以发生许多事。
那齐王妃抬手让安妘又坐了下来,问了问安妘今年多大,平日在家做些什么,最后便问到了自己的脸上。
安妘一一回答了,又站起身来福身拜了一下:“娘娘,不如让我今儿给娘娘做一次脸,娘娘觉得好了,我将自己调配的擦脸膏子给娘娘留下,娘娘用了,想着应该会好很多。”
齐王妃点头,准了安妘的话。
安妘便让齐王妃靠在了躺椅上面,自己坐了过去,让丫鬟们备上了水和棉布,伺候着齐王妃洗脸敷面。
康夫人在一旁作陪,和齐王妃说说笑笑的解闷。
及至敷面完了,安妘给齐王妃洗干净了脸,又擦了些蛋黄花的汁子用来保湿,便拿着镜子给齐王妃照了照。
齐王妃照完之后,很是满意,夸康夫人会调教女儿,安妘果然是个好的一类。
康夫人见人也算是在齐王妃心里挂上了名字,便心里也放松了下来,拉着安妘一同走了。
一出了门,康夫人便轻声说道:“齐王爷家的二哥儿虽是庶子,但好歹也是宗室子弟,比那林子棠强了不少,你若是能嫁到王府之中,也是你的造化了。”
安妘颔首,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出了偏院的门,安妘又路过一次中厅,故而又瞧见了中厅里的那些少年公子们。
宋思还坐在那里,似乎是等着她出来一样,瞧着安妘出来后,目光一直胶着在她的身上。
安妘自然也能瞧见宋思正这样看着自己,她心中不知为何竟觉得柔软了起来,只想着朝他走过去,和他说两句话,不论说些什么都好。
然而,现在又偏偏是不能够的。
知道自己不能的安妘,只将自己的眼神收了回来,没有再去看宋思,亦步亦趋的跟着康夫人从这院子里离开了。
安妘刚回到席上,才吃了没两口菜,便瞧见了设宴的院子门口有一个人正来来回回的走着,那个人是宋思身边的药童,何云。
她没敢一直朝院门口去看,恐怕身边的女眷问她在看什么,只能偶尔瞥过去一眼,也都恰巧看见何云正看着自己,一脸殷切。
难道,是宋思找自己的有事?
安妘慢慢放下了筷子,和康夫人说了一声自己要去更衣,便起身离开了席面。
一从院中走出,何云得救一样的和安妘说道:“三姑娘,你可算出来了,我带你去见少爷。”
安妘皱眉问道:“你家少爷找我?”
何云点头:“可不是,少爷说在王府园子后面的小亭子那儿等您。”
安妘点头,便跟着何云去了。
及至到了园子后面,又穿过了一道小门,才到了小亭子那边,何云只说让安妘进去吧,便将那道小门关了起来。
安妘朝着小亭子那边走去,却没有瞧见门旁桃树后面站着的宋思。
宋思从桃树后面走了出来,叫了她一声,安妘回头,既惊喜又惊讶,道:“你叫我来的?做什么?”
被安妘这样一问,宋思一时之间竟全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看着安妘:“我……我,我不放心你。”
听了这样的话,安妘错开了宋思看着自己的双眼,她看向了一边:“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宋思蹙眉,上前一步,道:“今儿但凡带了未出阁的女儿来的夫人们,都是想让齐王妃相看,好和齐王的庶子说亲,你不会不清楚吧?”
安妘听后,笑了一下,抬头看着他,略有期待的问道:“那,你是担心我被齐王妃相看上?”
他颔首,没有否认。
安妘低头,依然笑着:“你怎么想不清楚呢?京城当中那么多未出阁的姑娘,个顶个的优秀,我又不是头一份儿的优秀,齐王妃为什么非得相看上我呢?”
宋思叹气:“可,只有辅国公夫人带着你单独去找了齐王妃,你不知道,齐王家的那个二哥儿,已经有了一个外室,两个小妾,听说那个外室已经生了一个儿子,哪家姑娘嫁过去,都是一个苦。”
安妘应了一声。
宋思紧蹙着眉头,语气也不似往日那么平静,可却有意压低了声音:“三妹妹,不仅如此,齐王前两年去边疆和我爹打仗,那个时候,我爹没能完成圣命将齐王暗中杀死,这是个后患无穷的事!”
她抬头,不可置信:“什么?这样的事,你……你……”
这样的事,宋思竟然告诉了她!
宋思问道:“如果你是齐王,你会怎么样?”
安妘有些紧张的绞着手帕,如果是她,她会日日夜夜想着怎么反扑!
可,皇上为何要杀齐王?
宋思瞧着她的样子,道:“三妹妹,父亲和三哥定会护圣上周全,齐王他纵然有十分把握,也会变成五分。无论是谁掺和进齐王府,都是一个冒险!你懂了吗?”
安妘咬了一下嘴唇:“我自然知道,可现在是我父亲在冒险啊。”
宋思面上一红,声音更低了一些,道“公爷若执意用你冒险,你……你就说你已经与我有染,或许可以躲过一劫。”
她看着宋思紧张而又局促的神情,心里动容,点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冒这样的险,你说的那个法子,伤敌一万自损八千,我也不会用!云之,我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我!”
原来,宋悠之前和她说过的关键时刻,竟然有这样的深意。
宋思看着她,还是很担心。
安妘瞧着他笑了笑,道:“你不要担心,你说的,我都听进去了。”
宋思这才点了点头。
与宋思说完话后,安妘便赶紧一路往女眷用席的地方走去。
她回去的路上,遇见了一尊拦路神。
是隆和郡主。
本来安妘远远的瞧见了隆和郡主,想起这位郡主在除夕宫宴上的事情,只觉得这应该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恐怕她见到自己的脸,便想到自己给宋悠求情的事,便低着头只想赶紧离开这里,谁知道快到那隆和郡主跟前的时候,那郡主伸手拦住了她的路。
只听那隆和郡主说道:“你是谁家的闺秀,怎么见了本郡主也不知道行礼问安,只顾着低头走路?难道你是眼瞎的吗?”
安妘这才抬起了头,朝郡主福身请安说道:“郡主万安,我年轻见识少,进了王府里面觉得王府处处华贵,心里有些胆怯,早就吓得魂儿都没了,所以一直低着头走路,没瞧见郡主大驾,还忘郡主原谅。”
隆和郡主听了这样的话,不由笑出了声音,道:“这小门小户的姑娘,就是见识少,不过是个王府的气派就能给你吓成这样,这要是到了宫里不得把你给吓疯了吗?”
她说这话时,一只手一直在捋另一只手上带着的红玛瑙手串,只听“啪”的一声,那条红玛瑙的手串断了掉在了地上。
红玛瑙珠子散了一地,隆和郡主抱怨着踢开了手串,将那手串一脚踢进了草丛里面:“这东西真是不经用!”
安妘一直站在那里,微微垂着头,也没有吭声。
隆和郡主瞧着安妘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得意,便用脚尖碰了碰还没有被踢进草丛里的一颗红玛瑙珠子,问道:“你这丫头,知道这是什么吗?”
安妘点头:“知道。”
隆和郡主笑了一声,说道:“你既然知道,便应该看得出来这红玛瑙是上等的,还不快给我从草丛里面一个一个的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