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之上的风声渐渐大了起来,周围的树叶不断飘落而下,这是一种谁也逃不了的命运,谁也不能。
“她的名字叫析悦。”
析鞑说出这句话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
析悦的修炼天赋在这封族之中万年难得一遇,被整个封印族当成崛起的希望。
封族的修炼与修灵者不大一样,他们修炼的是封印之气,等级越高,封印能力便更强,所谓封族始祖若曦,可封万物绝非虚言,曾经的封族是整个灵界大陆之上最强大的存在,甚至连灵界大陆另一头的罗界天空也对封族百般忌惮。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夜之间,封族成了所有人的公敌,似乎在这灵界大陆之上,宗派的倾覆成了随处可见的事,但封族成了各大宗门争相抢夺的武器,除了归降成为别人手中的封印工具,便只剩下死亡一条路了。
而析悦与析南的父母,都是死在敌人的刀下,因为他们不愿意成为别人的傀儡,不愿意帮助所谓的名门正派封印别人,在他们心里,封印之术是一种极为神圣的东西,哪怕是死亡,也不能被别人夺取。
析悦为了保护析南,将析南藏在树洞之中,便自己出去,甘愿成为傀儡,当时析南仅仅只有三岁,析鞑找到析南的时候,发现析南整个身子蜷缩在树洞之中,眼眶里的泪水不断打转,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周围皆是封族与修灵者的尸体,身为封族族长的析鞑,看见了自己儿子儿媳的尸体,那一刻,他发现自己一瞬间老了十岁,但为了析南,为了析悦,为了这封族剩下的族人,他不能倒下。
多年的追杀之下,封族的人口逐渐减少,那些宗门甚至连小孩都不放过,人性的贪婪,让封族人对人类恨之入骨,这也是苏言为何成为预言之子,依旧被封印遗族的人不待见的原因,而苏言却是不明白,为何若曦会把这个重任交给他。
“封族...”苏言沉吟了起来。
灵界大陆之上,封族人仅仅剩下这数百之众,可整个灵界大陆,修灵者有上万之众,而封族甚至连杀人的权力都不曾有,一旦杀人,封印之力就会消失,这意味着,他们只能成为待宰的羔羊。
“析悦,再也没有回来...”析鞑握着手里的拐杖,声音开始颤抖起来,眼睛里涌出两行清泪来。
“族长,切莫伤了身子。”冷檬发现自己的眼睛也有些湿润,却不知是何缘故。
“我知道我知道。”析鞑点点头,转眼间已是六年过去了,如今析南已经九岁,析悦离开之时十五岁,如今若还活着,恐怕也有二十有一了。
冲霄宗,云岚峰
大殿之上,唯有云岚真人一人坐在正中央,他望着左右两个空着的藤椅,表情复杂。当日从紫微山庄回来之后,苍穹真人便一言不发,至今仍旧未出苍穹峰半步。
脚步声急促传来,一个一身黑袍的男子走进了大殿之中,黑袍之下的身影,便是左平。师徒二人眼神各异,倒是左平先开口了,“不知师尊传音所谓何事?”
云岚真人叹息道:“我最近总是心神不宁,若他们反悔,我们如何?”
左平冷笑一声,“反悔?那又如何,师尊已经将心腹大患除去,等再除去苍穹,这冲霄宗之上便是您一人说了算。”
云岚真人没有说话,端起茶壶的手微微颤抖,“可是,若他们想灭了冲霄宗,这万年的基业就葬送在我们手里了,到时候,我们都是罪人。”
左平握住了云岚真人颤抖的手,试图将云岚真人的心稳下来,“他冲霄道人留下何等基业?冲霄洞府可曾让任何人进入?让玉山那老东西进,让苏言那废物小子进,何曾给过你我机会?就连凌天决,都是——”
左平看了看大殿周围,大殿之外的守卫已经被云岚真人撤了,不会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左平笑道:“不是神魔宗,我们连狗都不是。”
“你说什么!”
云岚涨红了脸,伸手抓住左平的衣襟,顿时将左平整个人悬在半空之中,一字一句道:“我不希望以后再听到这种话。”
“啪啪啪”
一阵突兀的掌声响起,门外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慢慢走了进来,那女子额头之上有一个金色的“封”字显得极为显眼,脸上挂着笑容,“真人这又是为何置气?”
云岚真人见她来了,将左平扔在了地上,摔在地上的左平脸上挂着阴冷的笑容,眼神之中充满了嘲讽之意。
云岚真人不说话,不断喝着茶,大殿之上显得极为安静。
只见那女子笑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望真人三思而行。”
说完,那女子便走了出去,从地上爬起的左平望了云岚一眼,便走出了大殿。
那女子没有说话,虽然身材矮小,走路却并不慢,她朝着高台之上走去,左平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倒是引起了不少冲霄宗弟子的注意,但看到那黑袍中隐隐传来的灵力威压,自然没有胆量再跟上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这云岚峰的高塔,能够鸟瞰整个冲霄宗,包括苍穹峰之上的风光皆能一览无余,但此处并不是所有弟子都能够上来的,除了紫衣弟子和宗门长老以上的人,其他人根本连上来的机会都没有。
那女子坐在了高塔边,目视着远方,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将她的长发吹起,她闭上双眼,仿佛正在享受这一切。
一身黑袍的左平站在那女子的身旁,倒是那女子先开口了,“你不是说有话对我说吗?”
左平点点头,“在下只是不想打扰使者的雅兴,既然使者想听,那我便说。”
“我知晓封印遗族的藏身之所。”
左平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那女子似乎还是听到了。
左平看见那女子坐在高塔边,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但他却猜想,此事对她必定造成不小的波澜。
“你想让我背叛神魔宗?”那女子的声音幽幽传来,“别忘了你的身份。”
话音刚落,那女子缓缓走下了高塔,朝着松树林的方向走去。
六年时间,神魔宗给她取名叫念,甚至还给她服用忘丹,为的便是想让她完全忘记封印遗族,但她并没有忘记她叫析悦,她偷偷在卷轴之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爷爷的名字,写下弟弟的名字。 她清楚记得每一次想起这三个名字的时候那种喜悦,她不愿忘记这一切。
爷爷现在已经老了不少了吧,析南肯定也成了个懂事的大孩子了吧,析悦脸上满是幸福的表情,她不敢往坏处想。
她在苏言身上下的封印被人解除了,以苏言的实力,不可能自己冲破封印。在她看来,苏言的确够幸运,逃出地底监狱,竟然还将封印解除,除了封印遗族的人,几乎没有人能够解除她的封印,如此看来,她的亲人依旧还活着。
神魔宗为了培养析悦,将她的实力提升到接近灵王境的实力,虽是封印之力,就算是灵王境的强者,也要费一点时间才能解开。神魔宗之所以放心她一个人来这冲霄宗当使者,因为她身上有一条神魔宗下的连命锁,锁毁,人亡,若她选择逃走,那神魔宗很可能再去抓她的族人,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哈哈哈”
左平突兀的笑声传来,若不是她无法随意杀人,她定要杀了左平,一个将小人做的淋漓尽致的人物,同时修炼凌天决和断魂术,一种几近病态的修炼方式,距离入魔仅仅一步之遥, 为了强大的力量,生机快速减少,导致苍老,竟然想来打她的主意。
“如果神魔宗知晓使者,并未忘记封印遗族,那又当如何?”左平的语气之中带着一种肯定,他并不怕被析悦所封印,以断魂之术,配合凌天决,未尝不能冲破封印。
析悦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你是在威胁我?”
析悦的语气之中带着些许愤怒,左平咄咄逼人之势,她并不惧半分,但她害怕左平对封印遗族下手,当初失散之后,封印遗族的部落便成了秘密,她自然不敢去打听半分,若是被神魔宗知道,恐怕整个封印遗族就此覆灭。
“在下不敢。”左平面带微笑,“只想让使者引荐,想加入贵宗。”
析悦从左平眼神之中看到了一丝寒光,析悦冷笑一声,“就凭你,也想加入神魔宗?”
“当妖兽的口粮都嫌老。”析悦语气之中带着些许嘲讽。
左平依旧面带微笑,只是他的微笑,竟然有几分渗人。
“那便罢了。”
左平转身便离去。
析悦不认为左平能够泛起何等的风浪,就算有风浪,那也与她无关,追责下来,必定是神杰一力承担。
析悦看了看这光秃秃的松树,竟然有几分遗憾,偌大的冲霄宗怎能抵挡神魔宗?
命运到来之时,没有人有选择的权力,只能被选择。
云岚真人独自一人坐在藤椅之上,啜了一口茶,以他灵王境的实力,面对即将到来的危机,不过是杯水车薪,此刻的他竟然有些后悔,为何要与神魔宗勾结。
圣地,只是表面之上是大陆的守护者而已,背地里,却是比任何宗门更为贪婪的存在,若他们没有从灵彦和玉山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下一步,就是冲霄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