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好像失去了什么,突如其来的难受让他不得不停下来寻找那种感觉的源头——或许是那扇门后面的光又变弱了。
是的,他感觉到了,从门槛下方透过来的温暖的光正在逐渐收回去。
时间不多了。
他对自己说道,只是他那双不争气的shuang腿几乎已经动弹不得了——哪怕继续挪动一点点距离。他还是需要休息,最好能睡一觉,但这样奢侈的行为最多只能是在他脑子里稍微过一遍。
地上木板突起的毛刺已经在他的脸上、手掌上……总之一切与它接触的地方割开了一道道细小的伤痕,这些血痕合起来也都快能遮住他的皮肤了。
但他没功夫顾及这些了,他要在光消失之前到达那扇门。他继续踢着脚尖把身子挪上去,然而这能让他前进的距离已经微乎其微了,他完全听不到被压在身体底下的破旧衣服与地板摩擦的声音,只能感觉到他的双手扎过木刺然后又不得不拖回来的痛楚。
好吧,他又想休息了,哪怕只是一小会儿,只要稍微眯一下眼睛就行了。
这不会很耽误时间的,只是打个盹而已。他对自己说道,随后他侧过脸惴惴不安地闭上了眼睛。
伊琳娜正式的葬礼在第二天就举行了,但古迈却是极不情愿地缺席了,尽管他认为花这些时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但从艾格辛尔斯传来的急报说,阿卡利斯可能出了些事情。
信鸽带来的信中并没有提及过多的详情,只是洛林让古迈尽快回到艾格辛尔斯,虽然他并不相信他父王会派给他什么重大的任务,但他不得不接受他父王的命令。
“王子殿下,准备好了吗?”烦人的侍从再一次推开了门用命令的语气问道,“诺加斯城主的侍从说城主快要回来了,那么我们也得尽快启程了……国王吩咐我们得快一些。”
“够了斯亚达!我不是小孩了,用不着你一直来催我!”
古迈厌恶地瞪了侍从一眼,他们从来不把心思放在更加有用的事上,只会死脑筋地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花功夫——阿卡利斯没准只是在摩尔加斯海湾发现并解决了疫情,留下来被坎萨诺尔的城主热情地招待了,又或者是被感染了,这都无所谓,那个烦人的家伙不管他才最好呐!
“噢!城主!”侍从向着刚刚进门的诺加斯鞠了一躬,“洛林国王派我来接王子殿下回去。同时委托我对于令爱的事表示十分遗憾——国王现在正公务缠身,否则他一定会亲自前来吊唁。”
“帮我谢过国王的好意。那是场意外……谁都无法挽回……”诺加斯红肿着眼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如果王子准备好了的话……我会带你们去马厩。”
就像前些天古迈和伊琳娜看到的一样,那个马夫还是吹着口哨——就像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似的,在他意识到周围肃穆的气氛之后,他也装作咳嗽了几声停了下来,但还是迈着一副与他毫不相关的步子解下绑在腰间的一串铁钥匙,眯着眼睛从中找出马厩房的那把,然后把马厩的门打开。
还是那种扑鼻的恶臭夹杂着干草的气息,他还清晰地记得他和伊琳娜躲在这扇门后面的掩体旁边即将踏上永别的不归路,然而那时候的他们俩竟然还满怀期待地憧憬着。
这太讽刺了。
“别紧张,王子殿下。这只是马厩里的气味而已。”诺加斯说道。
马夫和随从们进去牵他们的马了,古迈他们还等在门外,那个侍从还在和诺加斯说着什么——有关或者无关紧要的,但这些都没有关系了。
古迈悲痛欲绝的眼睛朝着勾起他回忆的马厩里望去,那匹纯白色的马突然进入了他的视线,它还在低着脑袋享用着它应得的马粮。
“它们真是可爱,不是吗?”
“您说什么,王子殿下?”侍从好奇地问道,他们从来都只怕听漏了什么重要的命令——虽然古迈也从来没有下达过什么命令。
“我想把它一起带回去,城主。”古迈指了指那匹白马。
诺加斯和一个侍从交换了眼神随后点头同意了:“当然可以,我的殿下!稍后我会派随从把它带到艾格辛尔斯的——它现在还难以承受成年马一般的长途跋涉。那匹马也曾是伊琳娜最喜欢的……这是匹好马。是的……好马……”
在到达艾格辛尔斯之前古迈都不觉得这次回城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即便这次牵涉的是艾尔齐伟大部队“拯救之手”的队长。
这种类似于隔岸之灾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让古迈参与过去,再说,不是还有那些自视甚高的矮人吗。
古迈的坐骑飞踏过艾格辛尔斯的吊桥,一过城门古迈就看到了城内往来比寻常多了好几倍的部队好像兵营里的所有士兵都被调了出来,他们都已经换上了盔甲和兵器执勤,一部分人右手上统一的白银护手标识说明“拯救之手”也介入了此次行动。
街道两边还聚集着不明真相的qun众,上次两个城主的到来已经让他们心怀不安——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半点口风从高层里传出来,但接二连三的高度紧张姿态似乎都在隐瞒着一个令人担忧的事实。
古迈的红鬃马丝毫没有减速地扎入了艾格辛尔斯的中心花园花基,而现在的古迈已经不敢再去看这些昔日美丽的花朵了——在它们被雪掩埋的动人鲜艳之下是有关伊琳娜的那些事——那时她还缩在他的怀里,她的金发上还沾着不少将落未落的奇异hua瓣,还有她裙子上的棕色花泥。
想到这里古迈的心又痛了起来,他本不该去想这些的,虽然他不想忘记那些事情,但让它存在于脑海深处或许更好一些,并且那样古迈就能够集中注意力于眼前的事情——在这个时候他父王叫他回来一定十分需要他——也能从失去伊琳娜的悲痛中走出来。
红鬃的疾步已经快把古迈带出了中心花园,前来迎接的仆从们排着队像演出的木偶一样等候在宫殿的台阶下,那些家伙依然还是尽职尽责地为古迈牵马或者带路。
“国王吩咐在会议结束之后才能会见您,王子殿下。”为首的仆从管家带着古迈来到大厅门口一手搭在胸前鞠了一躬示意。
这也不算是新鲜事了,他父王从来没有说过他可以在会议中途进入议事厅——当然他不想也知道他父王是绝不会允许一个小孩子这么做的,在那些王公贵族面前面子可比什么都重要。
仆从管家行了一个礼就带着他身后的几个仆人下去了,似乎在这个时候他们也有非常多的事情去忙。
古迈悄悄来到隔壁,把议事厅的侧门推开了一道缝,艾格辛尔斯高层的会议正在进行着,似乎还没有能够得出一个统一的结论。
这次的会议出席者并不多,但却全是艾格辛尔斯叫得上名字的一些人——“拯救之手”的两个副队长、艾格辛尔斯的军事主管们,甚至还包括退休了的海尔加纳在内,能让这位花甲之年的老者都出席的场合一定不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我并不赞同就这样贸然出兵,加内斯。”奇奈加林交叉着十指面带严肃地回驳了一名高级将军的提议,“我们并没有完全确定阿卡利斯的生死——而且矮人国度也并没有对我们有什么不合理的举措。”
阿卡利斯?不!不会的!
古迈突然打了个冷战——虽然过道里的温度早已经被每个角落的壁炉烘得暖洋洋的,甚至他还几乎要出汗了——他清楚自己那些幼稚的想法只是源于一时的冲动而已……而且还有那些矮人呢!
“不合理的举措?”加内斯冷冷地朝着奇奈加林露出了嘲笑,“这些还不足以被称为‘不合理的举措’吗,奇奈加林?阿卡利斯陪着那个矮人出访坎萨诺尔的时候可是活脱脱的一个人呐!你看看现在回来的是什么?只剩下了他的一匹坐骑!当然……我知道你为什么对此显得几乎漠不关心,阿卡利斯死了,你或者赛林斯就是下一任‘拯救之手’的队长了!”
“我再说一遍,我们并没有见到阿卡利斯的尸体,也就不能断定阿卡利斯活着与否;而且我对于‘拯救之手’队长之位从未有所觑觎——即便是阿卡利斯不在了,下一任队长也将会在现有的士兵中选出,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家伙是没有继续担任队长的权力的!”奇奈加林的浓眉毛随着他激动的语气不停地抖动着,就像是快要从他脸上脱落下来一样。
这几天不见洛林似乎已经心力交瘁了,在他头发中竟然惹眼地出现了几根零星的白发,眼角的几道皱纹也仿佛刻得更深了。
他紧锁着眉头双手背撑着他弯月的下巴一直沉默着——但很明显这不是他该沉默的时候,但他无法站出来反对任何一方,他们说的都没错,于是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了海尔加纳身上,他只能暗地里乞求他的老师能够稍微替他处理一下局面。
“够了!”坐在离洛林最近的老者海尔加纳终于开口制止了这几乎要演变为一场毫无意义争吵的谈话,身为这里年纪最大同时也是领导了艾尔齐对抗精灵的贤哲,海尔加纳具有绝对的话语权,在场的所有激烈的争论一下子都变为了窸窣的低语。
“我们和矮人向来没有什么瓜葛,他们也不会无缘无故对我们派过去帮助他们调查疫情的人下手——况且是‘拯救之手’的队长。他们一定知道如果他们胆敢这么做绝对会引起矮人和艾尔齐的战争。当然,对于阿卡利斯下落不明这件事我们也必须尽快调查清楚,我认为应该派出一队士兵前往坎萨诺尔面见萨卡利亚的统治者——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前往,同时也不得不设立一些边防以备某些出其不意的袭击。”海尔加纳故意没有明说这“出其不意的袭击”到底意味着什么,“您觉得呢,国王?”
洛林很庆幸海尔加纳能够不负所望地制止了愈演愈烈的争论,同时还不忘维护他身为国王的威严。
“我希望这只是我们的断测,毕竟我们和矮人能保持这种非敌对关系很不容易,他们可以为我们在西部制衡侏儒的势力。但如果矮人确实对我们有什么这样那样的想法,我希望到时候所有部队能够在第一时间集结。你们年轻时候基本上都参与过断云山一战,我不希望那段历史在今天重演。”洛林放下互相拨弄着的手一边来回瞥着所有与会的人员说道,“下面我们将要讨论有关如何布置艾格辛尔斯边防以及连结萨卡利亚和拉卡尔拉的事项……”
这可不妙,战争要重回艾尔齐了,而且这次很可能会和矮人成为敌对势力——尽管古迈向来都不太看好这个侏儒的表兄弟种族,但一提到战事总会让所有人心有余悸。
在古迈印象中,这场会议持续了很久,又或者是依旧他沉浸在失去伊琳娜的伤痛中没有留意时间,总之当那些高层们陆续拿着各自的指令从议事厅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黄昏,洛林和海尔加纳是最后出来的。
“你回来了,古迈?”洛林走到古迈身边叹了口气又拍了拍古迈的肩,“我听说了伊琳娜的事情,但你要清楚,你不能只停留在那个点上,艾格辛尔斯迫切地需要你。”
古迈向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现在的洛林看上去已经比上次古迈离开时候老了很多,阿卡利斯的事情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其实对古迈也是——他现在只能尽可能地说一些能够安慰他父王的话,顺便能使他自己从yin影中走出来,更好地投入到其它事情里去。
“当然,我会像您一样担负起艾尔齐的未来,您也需要我。”
洛林满意地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他引以为豪的儿子,马上他就成年了,那时他就会拥有代替艾尔齐信仰之神处理事务的能力,他也能够单独带领部队执行任务。
“很好,古迈。我想让你跟着海尔加纳一起前往萨卡利亚,你必须学习当真正面对问题时该怎么处理,而不是只会利用理论的知识。我也希望你能够有更加深刻的体会去支配信仰,这将是一趟让你收获丰厚的行程。”洛林拍了拍古迈的肩膀——他儿子魁梧的身躯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他,一样急需要一些能够锻炼和激发他能力的遭遇。
“我很荣幸能够接受这个任务,父王。”古迈鞠了一躬,用军队里极为正式的语气说道。
对于已经退休好多年的海尔加纳来讲,重新穿上厚重的盔甲应该是一件苦差事,纵然他还显得身强力壮,但真的把那一身铁皮搁到身上还是会对他造成不小的负担——毕竟他也老了,洛林特地为他准备了一身轻甲。
而古迈,这个正值旭日烈阳的小伙子——现在可以这么称呼他了——他将代替海尔加纳穿上盔甲,并且因为还没有入伍的缘故,他在发生什么意外的时候被命令只能在护卫队和“拯救之手”身后。
“知道吗,古迈。这具盔甲原本应该是国王的,那时候的国王也像现在的你一样渴望能够有机会上战场——尽管你们都还不了解战争的残酷——他让工匠为他量身打造了这具盔甲,并渴望着能够有一天穿着它击退侵略者。它曾经跟随洛林国王出征断云山并为前线作战的艾尔齐人民带去极大的鼓舞。在精灵撤兵之后这副盔甲就没有再被穿过,但国王还是会时不时来为它打理。”海尔加纳带着古迈来到一副鲜红色纹着艾尔齐巨神标志的钢铁盔甲前对古迈说道。
事实上古迈一点也不想看到这种颜色,一点也不想。
是的,太像了,这就像是一袭挂在墙上的鲜红的长裙。
噢,他又想起了那些打算暂时忘记的事。
那副盔甲看上去的确有些年头了——它还是用三四十年前的材料已经工艺做的。但它依旧光洁如新,就像每天有专门的人来擦拭一样;鲜红的颜色并没有随着它年龄的增长而淡tuì或是剥落,每一条缝隙都顺着铁皮的纹理完美地咬合。
“来吧,古迈。现在它是你的了。”海尔加纳摘下扣在墙上木架上的红铁头盔,郑重地把它交给古迈。
头盔眼部深邃的黑色轮廓边缘还闪耀着房间内火炬的炬光,透过空洞的瞳孔古迈仿佛看见了一个人身着一套盔甲拄着剑的场景。
那是一片被鲜血染红了的天——天知道为什么又出现了古迈不想看到的颜色——天和云都已经失去了它们原有的颜色,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应该是晚上,场景中还出现了火炬,不,那不是火炬……
是战火!
场景中出现了模糊的人影,他们开始交战。吞天食地的万丈火光也从场景的边界向这边迅速蔓延过来,场景中的人举起了手中的剑,另一只手做出召唤的姿势,用沙哑低沉的声音念出了一段咒文……
古迈突然感觉场景中的人正在望着他,从血红色盔甲的眼睛部位折射出了同样鲜红的光。
不,那只是幻觉而已。古迈提醒自己。
是的,我已经期待很久了,而且我也已经准备好了!
古迈接过头盔轻轻地戴上了它,让古迈奇怪的是这副盔甲并不像古迈所想的那么冷冰冰,反而就像是刚刚被从别人身上脱下来一样尚留余温。
这副盔甲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合身,不光光是头盔,胸甲、护肩、手甲……所有的部位都能够恰好地覆盖在古迈身上,就像他穿在身上的衣服一样。
这真是奇妙的感觉,古迈微微扬起手臂。
“准备好了吗,古迈?我们得出发了!”海尔加纳为古迈把胸甲一侧的皮革系在一起说道,“这套盔甲可真适合你。”他自言自语着。
“我想等我完全准备好之后再给你一个完美的答复,海尔加纳。但……我已经准备好了。”古迈隔着盔甲低沉地说道。
“你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了,古迈。”海尔加纳的眼里闪着亮光——是来自房间角落的炬光的,或者是其它——轻轻拂过古迈戴着盔甲的脸颊,“记住我说过的话:你注定接受非凡的命运,去成为一个让所有艾尔齐人都尊敬的勇士吧!”
数十匹烈马在各自骑手的呵斥下从艾格辛尔斯的吊桥上飞跃而过,吓得清扫积雪的仆从们赶紧退到了路肩上。
这下艾格辛尔斯的居民都无法视而不见了,原本就已经兵荒马乱的城市在军队的参与下更加人心惶惶,他们在达达的马蹄中慌乱地跑回了各自的家,幸亏他们都有一些过冬的粮食——不过这也并不能够抵消他们对于即将发生未知事件猜测的恐惧,尽管从高层甚至是国王口中传出来的信息想竭力安抚他们,尽管绝大部分“拯救之手”的成员都还驻扎在艾格辛尔斯,包括两个副队长。
现在绝大部分的酒馆、杂货店都已经紧紧地关上了它们的门,只有那些军用的场所继续敞开着大门,所有居民就像遭到了猫捕捉的耗子一样战战兢兢地躲在他们的屋子里。
同时抱怨也是少不了的,每当卫队们经过那些门窗紧闭的住宅时几乎都能听到从中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那些对王室不尊的家伙在发牢骚。
那些有些年纪的人是更加惊慌的,对于经历过几十年前那次侵略的他们来讲要是再来一次相似的事情一定会让他们余生都活在那种yin影中。
天气已经在转暖了,没日没夜传播着寒冷的先生现在也变得稍微温柔了一些,不过当他又放肆起来打在不幸的人脸上的感觉依然是面如刀割,而且又下了一场雪。
前往坎萨诺尔的旅程并不能完全让古迈停止对伊琳娜的回忆,尤其是在夜晚,冬季的露营夜完全就像是那时候古迈和伊琳娜在冰壑中一样寒冷,它也像一支支冰锥深深地刺在了古迈的心里,每次在古迈难以入睡的夜晚,它总会突然地造访古迈,逼迫他想起那些他实在不想再去触碰的记忆。
于是在重复几次之后,古迈主动要求在夜晚担任哨岗兵——他们已经到达了艾尔齐地界边境,海尔加纳也觉得确实需要人手在夜晚轮班,当然主要防范的对象还是在达尔洛斯山爪形山脊上夜晚出来觅食的雪原狼以及雪豹——这种鬼天气能在山上找到迷路的驯鹿或是雪兔才怪呐。
艾尔齐和矮人国度的分界处是横贯布拉萨卡大陆的加苏里亚河末段的一道支流,从黄棕色快要被风干的山岩上涌出来的激流即使是在寒冬腊月也没有丝毫结冰的迹象,冰冷刺骨的急流把从达尔洛斯山高峰上的寒气都一并带了下来。
他们已经行进有一个多星期了,离坎萨诺尔还有一半距离,而银叶松林就在这条加苏里亚河支流一段支流对岸,离他们几个小时行程的西边。因为阿卡利斯下落不明的缘故,被设在银叶松林周边和矮人部队一起驻守的士兵早就被传召了回去,现在古迈他们会尽量绕过这边前往坎萨诺尔。
古迈摘下手甲靠近已经燃了许久的篝火搓了搓手,在这种天气里还穿着一整套盔甲对他来说就像受罪一样——而且他还没在里面加几件衣服。
很显然,篝火所能为他提供的热量在到达盔甲之前就被万恶的冷风扑走了,他只能再往火堆旁挪了挪身子。
其实他更希望自己是巡逻队的一员,至少跟着一个小队一起在营地周围走来走去会更加暖和一些——这堆篝火几乎完全无法让古迈有什么安全的感觉。
“王子殿下!”一同守夜的卫队长为古迈递上了一杯热咖啡——根据古迈的喜好,他们出发时特地带上了一些咖啡,事实证明这东西在守夜的时候还是有些用处的,浓郁的香味在驱寒的同时也能够让他保持清醒。
至少还有一杯咖啡能让他暖暖身子——尽管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只有接触着咖啡杯的双手能够免受冷风之害,并且他温暖的只是身子而已,现在他只想快点结束最后一班,好让没那么刺激的阳光照在身上。
“还有多久我们能到坎萨诺尔,梅卡拉克?”古迈抿了一口手中的咖啡,然后就放下了,这位卫队长显然没有宫里的女侍那么细心——他甚至没有把咖啡凉到能够让古迈下口的合适温度就直接端了过来。
不得不说,这位领军打仗的队长只知道在战场上把敌人的尸体以及手上的兵器保留着温热的状态。
“快了,王子殿下。差不多继续行进一个礼拜左右我们就能到达坎萨诺尔——要不是这场雪的话我们估计还能提前几天。现在我们的坐骑跑了四五个钟头就得歇一会儿。”卫队长往篝火中添了几根木柴,也向篝火挪了挪说道。
“那边就是银叶松林吧?”古迈望向了远处西边在幽蓝夜色下显得朦胧的一片迷雾——尽管视线到达那边的时候已经难以分辨了。
“噢……应该是的,王子殿下。”梅卡拉克稍微扬起了一点脑袋——这位卫队长现在已经没有古迈高了——眯着眼睛辨了辨方位,然后模棱两可含糊地说道。
“阿卡利斯会在坎萨诺尔吗……”古迈就像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不过卫队长还是听到了。
“我想矮人应该不会做出这么鲁莽的事情来——我相信国王陛下也是这么想的。否则他就不会派自己未成年——快成年——的儿子亲自来参与处理这件事。”梅卡拉克清楚古迈的脾气,而且他也的确有像一个成年王子的样子了。
古迈悄悄瞥了卫队长一眼,其实他希望卫队长大可不必为这三言两语自责。
古迈是个孩子,否则伊琳娜很可能就不会死。
是的……他又想起了她。
古迈默然喝了一大口咖啡,从嗓子一直呛到胃里的浓郁只让他稍微皱了一下眉头,卫队长也不再说话,专心等着什么时候篝火变弱了他继续加柴。
柴火被烧尽的断裂声已经从古迈的一只耳朵响到了另一只耳朵,附近山脊上没有迁徙的鹞子也叫了好多次,古迈手里的咖啡杯早就空了,卫队长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再来给古迈重新添上一杯,不过这应该够了——东边天空马上就要变白了。
这真是容易犯困的时候,咖啡杯就像是挂在古迈手里一样摇摇欲坠,若无其事的冷风正在尽情地摆弄它,试图把它从古迈手指上掰下来。
古迈面前的篝火也已经燃烧完了梅卡拉克给予的最后一批木柴,现在只剩下了红通通的木炭星子忽明忽暗不停地闪烁着,而冷风一过带走了极大一部分火星,篝火堆突然明亮了一瞬间,随后就变得更加暗淡了。
不知什么时候——大概天就快亮了——一声响亮的三趾鹬叫声突然从西边传来,紧接着就是数百只鸟慌乱拍打翅膀从灌丛沼泽里惊起的声响。
大概是天亮了吧。
古迈勾了勾悬挂在两三个手指头上还在晃悠着的咖啡杯——至少它没碎,也没被风吹落。
“噢!王子殿下!请去通知海尔加纳大人!”梅卡拉克突然叫了起来,这位卫队长原本应该再冷静一些的——古迈的咖啡杯已经被他的叫喊声吓得掉在地上了。
“什么事,梅卡拉克?”古迈一脸埋怨地捡起咖啡杯揩了揩粘上去的泥沙,“这个点还没到出发的时候呐——而且还有点凉。”
“或许我们不需要去坎萨诺尔了。”卫队长身上的盔甲因为他突然站起来也从沉睡中醒来,梅卡拉克眯着眼睛望向河对岸的西边不太确定地说道,“没准有仪仗队来迎接我们了——又或者是麻烦。”
古迈立刻站了起来,用他比卫队长好一些的视线望向西边。
是的,的确有很多东西在向这边过来,而那支小分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了加苏里亚河,现在他们看上去很惊慌失措——分队的火把正剧烈地在空中摇曳,而现在风并不大。
分队到处散落的人影的影子匆忙地跑着,却被身后漆黑色的yin影一下子就吞噬了,火把也被丢在地上。
那片影子就像潮水一样朝着加苏里亚河的这边涌过来,从他们的身高来说——古迈喜欢用这种比较方式——应该是矮人或者侏儒。
集结的号角很快就被尽职尽责的士兵慌张地吹响了——第一次他还差点没拿稳——警觉的战士们很快就穿好了他们的盔甲集中在露营帐以外。
“愿神保佑……”海尔加纳撩开帐门眯着他爬满纹角的眼睛望向西方喃喃地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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