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是宋嘉，什么事？”
“对方和我们联络了。”是济慈的声音，没有往常连线接通时的开场语，他直说其事，虽然言语听似沉着，但宋嘉仍能察觉到老同学语调有些异样，显然正压抑着某种强烈的情绪。
“你是说不明航天器？”正因为事关重大宋嘉需要对每一条信息加以确认。
“它通过圆盘和我们联络，而且信息同时出现在了我们大厅的主屏幕上。”滕济慈直接把宋嘉的问句当成肯定句而继续说了下去。
这种关头，宋嘉自然也顾不上在意对方的小疏忽，“他们说了什么？”
“对方的信息还在，我这就听过级零号信道发送给你。”级信道是盘古保密等级最高的通信信道。
听上去滕济慈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但某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已融入了他心底。宋嘉知道，虽然“盘古”内部一直流传着诸如“生命在时空没有母星”之类的论调，但除了源头母小伟，其他人多少只是鹦鹉学舌，因为言之有范儿才流传开来，并没真正相信这种观点，济慈虽然不属前者，但仍落于后者。可当此刻，第一条来自地外文明的可辨识信息传来，他们潜意识里的某种开关才真正被拨动到了另一档…
“好的。”
“‘米诺斯’模式。”
“好的。”说着，宋嘉通过手腕上的装置打开了眼中佩戴的纳米隐形眼镜，“米诺斯”模式发来的影像只有通过这种隐形眼镜才能看到。
他的话音未落，盘古通过其最高等级权限已接入了宋嘉眼前的这部全息显示平台，盘古基地指挥大厅和天宫二号中圆盘的实时画面呈现其中，而除了宋嘉外，室内的其他人则全然看不见这些画面。
乘隙，宋嘉向欧阳中将做了个手势，示意稍等，同时作为聊表歉意。
中将回以坦然一笑。
“北京时间日零时，请***，宋嘉，***做好准备，我将与你们联系。”随着焦距调适到位，宋嘉看到了圆盘中出现的那一行无比清晰的宝蓝色文字，荧荧散发着微光，字体苍劲古拙，如同出自一位古代书法大家之手。
这句话中出现了个人的名字，除了宋嘉，还有国家主席和欧阳尚。
而在盘古基地指挥大厅的主屏幕上也以完全相同的形式显示着这句话。
看到这儿，宋嘉心下前一秒还在辗转反复的忐忑一下全都消失了，看着这行字，他愣了几秒，这才对欧阳尚道：“中将。”
“嗯？”他正在看着什么，脸上的神色显现出某种有点奇异的舒展。
“你收到消息了吗？”宋嘉的手指向上指了指，这动作的意蕴在无意识中已经带上了超出人间的色彩，仿佛不是在指向某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物。
“噢，我们的人刚通知我。”说话间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眼前的一块小屏幕。
而两人的声音都不约而同变得愈发沉静，让这本就位于深海的实验室一时间仿佛化入了虚空深处…
“只有这一条消息吗？”宋嘉接通了滕济慈，既然中将也是被联系人，那就不用再多顾及保密问题了。
“目前为止是的。”
“对方是不是直接进入了我们的系统？”看到主屏幕上不同于一般显像之处，宋嘉不由猜测。
“是的。”滕济慈的语气中对此没有多少警觉和戒备，反倒透着一丝隐隐的欣然。
“我们的系统有没有因此受损？”
“没有，一切正常。”济慈就好像在欣赏一件出人意料却完美无瑕的艺术品，“而且我们完全查不出他们是怎么进入我们系统的。”他知道宋嘉接下去会问什么，便径自说了下去，“我们猜想可能与圆盘的那种闪光有关…”
“等等。”滕济慈的话音突然一紧，“两边的文字同时出现波动了。”尽管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但语调中的期待却似乎稍稍大于不安。
而宋嘉这边收到的影像还没有任何异常，看来视频信号略有延迟…
“消失了。”滕济慈声音落处显出一丝怅然若失。
而这时宋嘉眼前的画面也出现了滕济慈刚才所说的情况，并很快消失不见。
所有人，无论是否能看到前方现场，都在屏息等待着...
无声中，时间又划过了片刻，蓝字消失后的圆盘却不再有任何动静。
“首席，”济慈如试探般发出了声音，像是怕惊破了什么，“暂时没有情况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他们知道宋嘉此时正有要事在身，而且其重要性可能不亚于不明航天器，“如果有事我们会立即和您联系。”
“好的，有劳了。”没有停顿，宋嘉接着道：“你们要特别留意那种闪光，一旦发现线索，不管是什么，要立即通知我。”圆盘发出的那种肉眼可见而仪器探测不到的闪光也许完全不同于人类一般理解上的光，宋嘉对其的猜疑也正变得越来越浓重，可如果连这次直接进入“盘古”系统也与此有关，那对方既然具备这种能力，又为何不直接进入“破晓”系统找到这里？…
“明白。首席别的还有什么指示？”对面滕济慈在做结束通话前的最后确认。
宋嘉略微一想，“暂时没有。”虽然不在盘古基地现场，但他依然能感觉到整个团队在不明航天器带来的种种奇异事件下正进入一种悬空般的状态，虽然看似仍有明确的工作目标，可在那突然降临的绝对未知面前，原本确凿的一切无形间变得似是而非，“正在做的一切真的能解开谜题吗？”甚至“在那来自更高存在的造物面前，我们所做的一切真的是它们看起来所具有的意义吗？”一时的无措只是表象，意义的动摇乃至解体才是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