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律中一切都不是谜，但‘因果律’本身却是无解的谜。”这是小伟在推演万物成像原理的演算公式旁随手写下的一行小字。
也正因如此，这个看似纯学术性的问题虽然在等小组的实验中已得到某种程度的间接印证，但一直以来，它都是“盘古计划”的最高机密之一。
更重要的一点在于，这个世界的主政者们，凭籍他们对人性之根本的深深理解，几乎本能地意识到这个问题关乎人类世界得以构建统治与所谓“秩序”的根本前提。
虽然这理论不太可能会危及人类现有社会的根基——毕竟那其实是无数世代以来所有人有意无意间共谋共筑而成的，但最好还是不要用这种理论挑开那件近乎与人类的存在相始终的“皇帝新衣”...
但此刻，不明航天器的出现方式，却让宋嘉无法不想到这被列入禁区的理论。
如果某种超智能生物——一般意义上的“智能”由于其本质的限定是不可能做到的——掌握了微弦成像最本源的机枢，那么就可以让自己的存在形式超越时空范畴——就像这艘不明航天器那样。
如果对方真的具有改变物质世界成像模式的能力，那么人类在它面前就完全只是一种微不足道的存在，我们目前在技术上完全没有任何反制的可能。
但如果真是那样，对方又为何要费这般周折，和人类这种在他们面前如此低等的文明取得联系？
宋嘉隐约直觉到事情的真正症结也许并不在技术层面，因此在和对方打交道时，或许可以多少放下这方面的顾虑，去探察他们的真实意图。
“既然是突然出现，那发现它的第一时间为什么没有发出警示？”宋嘉并无责怪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了解个中细节。
“之前有俄斯新近发射的飞船刚进入该空域。”空间监测组负责人的答复中却已带着一丝歉意，“我们以为是它释放的某种航天器，所以就没有多在意。”
略加思索，“给我那片空域的坐标。”宋嘉对监测组长道。
“好的。”说着，空间监测组一位组员便将坐标发送过来。
“大刘。”宋嘉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坐标，招呼了一声小组负责人。
“明白，我们这就调整号色动力干涉仪的偏振角度，去侦测该坐标周围的相关状况。”没等宋嘉发出指示，大刘已经开动。
宋嘉点了点头，“济慈，”他对老同学道，“指挥部那边的事你暂时接手一下，我这里有一些重要情况要去了解。”既然目前神舟前线暂时没有紧急事态，宋嘉便准备先去欧阳尚那儿，一探“破晓计划”的究竟，既然他们能感知到“盘古”的存在，那在现在这样的时刻，也许对找寻那艘不明航天器的线索也会有所帮助...
“好的。”作为科学部的第一副手，滕济慈对这套流程并不陌生。
“有什么情况，号信道。”说着，宋嘉从座椅下的加密抽屉里取出了“盘古计划”指挥员专用微型耳麦塞入右耳，通过号信道可以随时与济慈单线联络，而暂时不必再参与其他常态事务处置。
“好。”
说罢，宋嘉推开了车门。
走出车外，宋嘉这才第一次注意到这座山体中的秘密基地那庞大的体量，这差不多该是把整座山都掏空了吧，方才迫降紧急，都没留意到这一点，就见条标准跑道并排在中线偏右侧，跑道边停着大小不一的各种飞机，还夹杂着几架似飞机又不像飞机的疑似飞行器，光这部分就相当于山体里装着差不多小半座国际机场。周围的岩壁上敷设着银白色金属材料，在全场淡黄光源的照明下，透出一种不那么坚硬的剔透感。
但也只是稍加观览，宋嘉便赶紧与欧阳中将取得联系。
不一会儿，欧阳中将从不远处一座电梯中走出，步履匆匆向宋嘉而来，身后还跟着位身穿蓝色大褂的军人。
“首席，请跟我来吧。”一到近前，中将也不多话，便引导宋嘉向他们来时的那座电梯走去，神色中有某种状态已然就绪。
“这里应该是太平洋中部吧？”根据之前飞机的飞行时间和方向，宋嘉已经对这里的位置有了些大致概念，一边走，他一边问欧阳尚。
“是的。”
“如此重要的秘密设施怎么会建在这里？”
“首席一定知道百慕大三角吧。”这时一行人已经来到电梯口，中将在一块面板前做身份验证的同时，用一种有点奇怪的方式回答起宋嘉的问题。
“可那基本被证实只是个以讹传讹的谣言。”宋嘉并未就此再多说什么，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这个来自大西洋深处的地理名词并没有一直以来被民间渲染的那种神秘诡异。
电梯门开了，欧阳尚示意请进的同时，“但这里不是。”微微含笑间声音依旧不紧不慢。
“哦？”宋嘉来了兴趣。
中将听出了宋嘉的心思，但没有直接回应，“马上您就能亲眼看到我们目前所了解的情况。”
“那也是让你们没把基地设立在国内某个更安全的地方，而选址在这里的原因吧。”
欧阳尚微笑不语，看来是默认了。
电梯启动，但那加速度并没有让脚底的份量加重，而是变轻，显然，这是往下而去。
随着电梯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宋嘉注意到轿厢里其他人的神情不觉间已越发沉静，也同时让时间的流逝在这封闭空间里愈发凸显...
从身体变轻的程度来看，电梯的加速度显然不小，可即便如此也依然用了约莫分钟才开始减低。
宋嘉的兴趣随之变得越来越浓。
“叮。”一声轻响，电梯终于停了下来。
宋嘉看了眼时间，正好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