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七八个壮汉服饰统一,一身灰色劲装,上衣都没有衣袖,两个膀子全部在外面,看上去也分外扎眼。
罗凌浩从来没见过这种装束,不觉也多看了两眼。
那个大光头好像是这伙人当中的头目。
他人还没进店铺,就大声喊道:“小二,上六壶酒,再来些下酒菜,要快!”
那小二这才回过神,忙道一声“好咧”。
光头急匆匆往里走,一进铺就看见那名白衣女子,他先是一愣,然后突然咬牙切齿地大吼一声:“跟我来!”。
说着就冲向那名女子。
光头后面的人本来正在忙着拴马,听他这么一喊,就都跟着上前,一下子就将静坐在那里的女子团团围住。
为首的那个光头似乎认得这名女子,但态度绝非友善,对着那名女子厉声言道:“走了这么远的路,不累么?是不是该歇歇了?”
女子不说话,也不向四周看,肘垂到桌上,白色的衣袖冲着两条雪白的小臂。
只见她摩挲着双手,旁若无人一般。
无形中,剑拔弩张之势已成,那能说会道的店小二吓得不敢近前,直往后退。
酒铺中的食客酒客一见这阵势,纷纷离去。
距离稍远些有胆大或仗着自己会点武艺的,也放下碗筷,站到一旁,既想看热闹,又怕闹将起来的时候被误伤。
于他们而言,这只是闲事一桩,或躲,或观,无人想要干涉哪怕劝阻。
罗凌浩本就很关注那名女子,听那个光头的说话,似乎他们追踪这名女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承想在这里遭遇上。
不知为何,罗突然热血上涌,想自己也在名门正派中学了半年之久的武艺,又见这些大汉虽个个壮实,却都赤手空拳,没有携带兵刃。
武林上不都说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么?
这么多男人围着个弱女子,还能有什么好事么?
他对这个容颜俏丽娇媚的女子颇有好感,看着她那弱不禁风的样子,想趁此机会,引起她的注意,就鬼使神差地对着那伙人吼了一嗓:“哪来地痞无赖,敢跑到天子脚下撒野!吃饭的话就老老实实坐着!想闹事就给爷滚远点,别碍着爷的眼!”
可谁知那人只是虎视眈眈地盯着那名白衣女子,浑然不理罗凌浩的叫骂,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好尴尬。
这个时候一声咆哮,不是一般都会把流氓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么?
罗凌浩感觉,这种无声的无声本来就是一种侮辱。
他一下子被激怒了,正欲起身,却一把被贾仁龙拉住。
贾仁龙向他摇了摇头。
罗凌浩微微皱眉,小声道:“师兄,你看那女子被那么多人围着,多可怜啊。咱们行走江湖,为的不就是行侠仗义么?”
贾仁龙摇头小声道:“师弟,一个良家女子平白无故怎会惹上这许多人?此事颇有蹊跷,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罗凌浩恃着离大哥的皇宫已十分接近,且身旁又有贾仁龙这样的剑术高手,不以为然地摆手道:“师兄,你怕是想多了,你看这么多精壮男子围着一个娇弱女子,一看就是光天化日强抢民女的节奏。
你都有了陈佳了,饱汉不知饿汉饥,你当然不想多事。
我还没有女朋友呢,这种拔刀相助的好事,你不上我上——待会你要看我不行,直接上来帮我啊。”
说完就不再理会贾仁龙劝阻,拔起剑就往那堆人聚集的方向走去。
可是刚抬起脚,就听到一声惨叫,伴随着惨叫声,那个光头的身子飞出,迎面朝自己砸了过来。
罗凌浩赶忙一闪身避开。
紧接着,又是几声惨叫,刚才将女子团团围住的几名大汉中,又有几人身子斜着飞出。
在罗凌浩眼前突然呈现出一个他有生以来都闻所未闻、不可思议的景象,眼前那名女子的衣服开始变红,直至变得血红。
那女子原本白皙俊秀清雅的面孔,也突然间上了浓妆,浓妆艳抹。
罗凌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似乎看到那女子的手指也比刚才长出了许多。
女子手一挥之间,围在她身边的剩余男子也尽数飞出,这次连哼都没哼一声。
“师弟,快躲开!”罗凌浩听到背后贾仁龙在大声提醒他。
与此同时,他看到那名女子朝着自己的方向扑了过来,而身后有“仓啷啷”的宝剑出鞘声。
下一刻,那女子就已到近前,他好似听到“哼哼哼”的笑声,那笑声又好似琴声,不是人声!他还来不及反应,身子就被人一把推到边上。
他身子撞到桌子上,待他立定站稳时,那边已经交上了手,金属碰撞之声节奏很快,就这一会功夫,二人斗了十余招。
罗凌浩定睛看去,贾师兄一上手就是一套八稳剑法的快击。
待他看清楚的时候,就见贾师兄半躬上身,右臂上扬,左臂辅助上肢平衡,右腿膝盖弯曲,左腿直,与地面保持非常小的弧度。
正好打到八稳剑法第八式的收尾处。
贾仁龙看清楚女子移动的方位,马上接了一招十方剑法,这一剑去得又狠又疾,女子避无可避,只得又出手格挡。
罗凌浩这才看清,适才听得的金属碰撞声,乃是女子以双手格挡贾仁龙的宝剑所发出。
罗猜想,这以手代替兵刃的法门大概就是将体内精气灌注于双手中,令两只手如钢似铁一般。
贾仁龙的剑被女子以单手震开,贾仁龙飞起一脚,出腿快如闪电,一脚踢出,又是一脚,腰部快速扭动,两条腿呼呼挂风,连环踢动。
不知什么原因,罗凌浩能看出,贾仁龙出招很急躁。
那女子左躲右闪,在贾仁龙的腿招之间来来回回地穿,不时还发出琴音一般的笑声。
贾仁龙右手掐一个剑诀,右臂一振,精气灌注到宝剑中,连出两招十方剑法,舞动出十多个剑花。
罗凌浩此时早已持剑在手,他瞅准一个空隙,平平一剑递出,使的正是四平剑法中的一招。
这一招使的恰到好处,与贾仁龙的剑花形成互补之势,他是看准了贾师兄的剑法走势配合刺出,单以这一剑本身而言,并不会对女子造成伤害,可若是这女子身法迅捷,能将贾的剑花尽数避开,则最后的落脚位置必被自己这一剑刺中右眼。
因此这一剑虽不具什么威力,但剑招时机掌握得如此精准,连贾仁龙都不禁暗喝一声彩。
那女子不再格挡,纵身跃起闪避,这一跳也正在贾仁龙的预料之中。
他全然不理女子的跳跃,快速撤掉刚发动的最后一招,回气,蓄力。
他这一次的蓄力很猛,扎稳了马步,左腿弯曲在前,右腿微向后,脚尖捻地,随时准备冲出。
体内精魄炸碎,爆发的精气瞬间集中于右臂。
“哈”一声,整个人连人带剑一齐刺出。
这一招并非“落神宫”剑法,乃是贾仁龙自创剑招“孤注一搏”。
他显然是提前算计好了女子跃起后落地的时机,将这一招提前打出,令女子挨上这招的时候,人在半空,无处借力。
如此一来,女子就只好承受他这一招的全部力道。
然而,他失算了。
罗凌浩惊讶地看到,那女子如一只大鸟一般腾空跃起之后,就不再落地,居然就真像鸟一样飞到了半空!
不,准确来说,是浮在半空中。
她没有翅膀,却如同与空气同质一般,就停滞在了空中。
然后,她看到贾仁龙如傻瓜一般,对着空无一人的位置刺出了又强又猛的一剑,从她脚下一穿而过。
这一剑力道实在太大,自信的贾仁龙使了八成多的力,精气灌注到宝剑上,宝剑仿佛刺破了空气一般,以至剑势发动之时,剑身隐隐带着火光。
待到一剑刺空之时,贾仁龙立感不妙。
他不等剑招走完,迅速撤招。
贾仁龙是谁?
那可是“落神宫”里位列二十八的剑客。
威力再大的剑招,若是能发不能收,那也算绝招么?
迅速收招的贾仁龙连身子都没转动,右手甩向身后,连连刷出六道剑花,一套漂亮的背手剑快速弥补了刚才因撤招停顿而露出的破绽。
他正欲回身重新发动一轮攻势,突然感觉肚子一凉,下意识地往下看去。
这一看,吓得他魂飞魄散。
他清楚地看到肚子上长出一只手。
手上挂满了鲜血,鲜血还在滴答着。
这是一只女子的手……
这是贾仁龙在失去抵抗力的最后一刻,脑子里所想到的。
随着那只手快速向回,贾仁龙感觉腹部、腰部、背部如刀绞一般疼痛。
他好像听到了身后罗师弟的声音,但是他确定能听到自己轻微的叹息声和宝剑的落地声。
“师兄!”罗凌浩悲凉地大吼。
他亲眼看到那名半空中的女子突然扑下,趁着贾仁龙背后露出巨大的破绽的一刻,先是身子伏低,低得几乎贴到地面,尽数躲开了贾仁龙快速刷出的背后剑。
而后对着贾仁龙的腰部一抓。
只一抓,贾仁龙的腰就如同窗户纸一般,被她透体而过。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罗凌浩如梦初醒时,贾仁龙已经双手垂下,宝剑落地。
女子将手抽回,贾仁龙一声没吭,就如同一个面口袋一样,摔倒在地上,身体还在微微抽搐着。
“啊!”罗凌浩愤怒地嚎叫一声,双眼变得通红,他愤怒地失去了理智,剑刺出,可剑使得毫无章法。
他只想赶紧杀掉眼前这个害死自己师兄的仇人,然后可以看看师兄的伤势。
——师兄肯定还有救!
他这么想着。
他这么想着,也就不知道自己出剑时,使了什么剑招。
然后觉得眼前一花,那名女子就已经到了他的近前。
女子与他挨得很近。
“嘻嘻,到你了。”女子居然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