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兴趣,恰恰是最好的老师。
早在苦练正篇剑法的期间,石玉就会时不时地偷偷翻阅邪篇剑法的典籍。
蒋顕尤察觉,也不以为意,一个修习正篇剑法的弟子,批判邪篇作品,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这反而可以更加确立正篇剑道的信仰。
就好像一个母亲无意发现儿子在TouKui女子洗澡,只会一笑置之。
十年间,石玉并没有练习过邪篇剑法。
但是十年间,邪篇剑法的口诀,他已经烂熟于心。
二十五岁的石玉,已经在正篇剑法方面取得大成,并觉得短期之内难以有更大突破的他,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邪篇剑法上。
不需要阅读任何书籍,他需要的是对邪篇剑法的大量练习。
如何瞒过师父?如何瞒过朝夕相处的师兄弟?
好在他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十年时间,居然没有什么师兄弟跟他走得很近。
于是,他白天练习正篇剑法,麻痹他们;
或者干脆下山,找寻一片人迹罕至的地方偷偷练习邪篇,到了傍晚时分,会隔三差五地给师父带上两瓶好酒。
到了夜晚,他就可以找寻一块僻静之所在,明目张胆地钻研邪篇剑法中的关键处。
这样过了一年多时间,他凭借着正篇剑法所打下的根基,将邪篇剑法处很多难解之题无师自通。
可是终究有几处绕不开的地方。
又过了一年,他在邪篇剑法上的问题越攒越多。
有的问题往往具有连带效应,是最初在剑法上的问题遗留衍生下来的。
这个时候,他知道,他需要一个师父了。
没有一个正规的师父,单凭自己的天赋,有些坎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
怎么办?
他想到了这么做的后果。
师父愤怒失望的目光,师兄弟们鄙视厌恶的目光。
只要跨出这一步,他再也没有回头路。
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在犹豫。
他在抉择。
可是邪篇剑法的那些个问题,就像一条慵懒的小肥虫,在他的心口上拱着。
拱得他心痒难搔。
他突然明白,自己走出这一步,只是早晚的问题。
犹豫,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他停止了犹豫。
一个夏日,二十七岁的石玉,走进了真华鬼宗徐开的门庭。
光天化日之下,不作任何掩饰。
正在练剑的鬼宗弟子如同看一头异兽一般,惊讶地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进了鬼宗的居所。
没有弟子敢拦他。
都知道他是人部正篇的高手。
也都在猜想,难道他受了掌门的委托?抑或受到师尊的邀请?
但是看到他的鬼宗弟子都停止了练剑,然后疑惑地看着他,小声议论着。
众目睽睽之下,他敲响了鬼宗的房门。
“进。”徐开恰好在家,以为是弟子来请安或禀报事物。
可当他看到进门来的是石玉,他的讶异不亚于门外的弟子。
当他看到石玉向他躬身施礼,他的疑惑亦不亚于门外弟子。
几百年来,没有真华君的弟子会彬彬有礼地走进真华鬼宗的门庭院落。
卧底?
徐开的第一反应。
他马上就自我否认了。
哪有大白天里光明正大的卧底?
石玉口称着师叔,施完了礼,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出了邪篇剑法的问题。
徐开来不及思考石玉此行的目的。
一个晚辈向自己的师叔提问问题,总不能说“你滚”吧?
而且徐开马上注意到,石玉提出的这个问题极其有深度,没有对邪篇剑法做过长期精研和思考的人是决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于是徐开的注意力就集中到了问题的回答上。
石玉茅塞顿开,马上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徐开继续回答。
一问一答的进展中,两人很快就发现正在讨论的问题已经不能单纯靠语言进行描述。
徐开就开始演示给石玉看。
两人一直聊到深夜,才聊完一部分。
这个事情就在当晚,已经在真华鬼宗弟子间传开。
也有真华君的弟子宣称看到了石玉走进鬼宗门庭,至今未归。
石玉向徐开师叔道谢之后,欲躬身告退。
徐开只是问道,你要去哪?
石玉说,自然是回去。
徐开问,你觉得,你还回得去么?
石玉沉默。
此时的徐开对石玉再无半点怀疑。
学术上的问题不得有半点掺假。
两人经历一天的学术讨论,徐开完全明白石玉在邪篇剑法中做了多深的研究,也看出石玉对邪篇剑法投入了极大的热情。
徐开爱才。
他觉得,石玉本身就是正篇剑法的高手,倘若能加以精心打造,也能成为邪篇剑法的大才。
更何况,一个正篇剑法的高手心甘情愿投入鬼宗门下,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能说明邪篇剑法在真华派中的正统地位?
所以在二人逐渐展开的学术讨论中,徐开就已经暗下决心,一定要将石玉给拿下,而且要他心甘情愿地加入鬼宗一支。
就在这时,石玉的师父蒋顕尤,率领弟子,提着宝剑,闯入鬼宗门庭。
石玉看到师父因为愤怒而已经扭曲了的面孔。
他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鬼宗弟子随至,将蒋顕尤一行人团团围住。
徐开倒很镇定,故作不解道:“师兄这是何意?”
蒋顕尤不理他,只是对着石玉冷冷说道:“跟我回去。”
石玉没动。
蒋顕尤暴跳如雷,喝道:“畜生!作死么!”
石玉不答。
蒋顕尤怒极反笑道:“好!好!好!”
他深深地喘了口气,道:“真是我的好徒儿!不枉我教你一场!——既然你愿意留下,那便留下罢!——你可以留下,你身上的功夫,留不得!”
说话同时,蒋顕尤手中的剑就已出手,疾如闪电地刺向石玉全身脉络,一出手就是排山倒海之势。
石玉没动。
可徐开早已戒备,蒋顕尤出手的同时,他也出手,将蒋的剑悉数架开。
于是,滑稽的一幕就出现了。
蒋顕尤出手时,用的居然是邪篇剑法的招数,摆明要将石玉变为废人。
徐开倘若以鬼宗的剑招与蒋对拆,没有十足把握从那个角度将石玉救下,情急之下,他用的是正篇剑法的招数。
一招之下,两人均不好意思再动手。
蒋怒问徐开道:“我管教自家弟子,与你何干?”
徐开也不客气道:“你管教自家弟子,为何要到我家中来?”
蒋顕尤一怔,觉得在众人面前,这个问题要不讲清楚,确实没有动手的理由,便强压怒火,一指石玉,说道:“这个孽障,未经我的许可,私自偷学别派剑法,不论依照门规还是家法,我都可以将他就地处决。”
徐开立马抓住蒋顕尤的口误不放,道:“偷学?别派?师兄,今天在场的所有弟子可都是有目共睹,石玉师侄分明是正大光明地来我这里与我探讨问题,何来偷学一说?
而且我俩讨论的正是本门人部剑道,何来别派一说?师兄莫不是误会了吧。”
蒋顕尤知道自己一怒之下说错了话,倘若徐开再追究下去,死咬“邪篇剑法是不是本门剑法”这个问题不放的话,gao不好还能给自己扣上一顶“欺师灭祖”的帽子。
他马上又喝道:“我真华君门下的弟子去学习鬼宗的剑法,这成何体统?!”
徐开听他这么说,都懒得接了,一副“你说呢”的反问表情,表情中不无讥讽。
蒋顕尤问完这个问题,立刻就后悔了。
几百年以来,真华派的确没有哪支弟子敢公然研习别支的武功剑法。
但是真华派从来没有明令禁止本门弟子以别支武功作为参考。
况且蒋顕尤自己还刚刚使出鬼宗剑法要废掉石玉的武功。
这个语境下甩出这么一个自相矛盾的问题,几乎等于打脸。
屡屡犯错,让蒋顕尤咄咄逼人的气势泄了一半。
蒋脸一红,不想再做过多纠缠,一把拽住石玉的衣袖,低声道:“小畜生跟我回去!”
“慢着!”徐开上前阻挠。
“你又待如何?”蒋怒道。
徐开拱手施礼道:“师兄,今日在场所有的弟子都看到了,石玉师侄今日堂堂正正地来到我鬼宗门庭。想我鬼宗门庭几百年来未得真华君弟子造访,我自当将石玉师侄当作是维系我派真华君与真华鬼宗两支友谊的客人。
倘若是他自行离去,我必不加以拦阻。
可是师兄你,携带弟子,手持利刃,深夜不请自来,不但要强行带走我的客人,还一口一个小畜生的叫骂,你置我鬼宗的颜面于何地?”
“那你想怎么样?”蒋顕尤怒问道。
“很简答,别动手,石玉师侄若是愿意跟师兄你走,我不拦着。
倘若他出了鬼宗的门墙,你要打要杀,我也不拦。
可是在我家门前,你要强行带他走……嘿嘿,怕是没那么容易。”
蒋顕尤心里清楚,这件事情,说到底,的确是他理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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