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凌浩见此状,则不由分说,将他拉至座位上。
自己则带着林轩,另寻秋暝山一处僻静之所研究对抗真华派的剑法方法去了。
为什么剑乃万兵之首,这与剑法的传承是息息相关的。
剑,或飘逸,或凌厉,或沉稳,或霸气;快者疾如闪电,慢者后发先至。
它如同人的脾气秉性一般,不同的剑,不同的剑法,不同的人,表现出来不同的气质。
它不像大刀,使用者只能走刚猛路线;不像锁链,挥舞者只能继yin柔一脉。
大凡神兵利器,皆有其优势所在,但其自身的属性却将驾驭者的范围限定到了极窄的程度。
唯有剑,不靠其锋锐,却能与天下兵刃争锋。
正是这种平易近人的特质,吸引了武林中无数的武学爱好者,就连打造神兵的能工巧匠也以打造神剑者居多。
甚至有恋剑成痴的偏激者敢大放厥词:剑如男子,成王成霸,皆在手中掌握;余皆如女子,唯有迁就与难养之性,无他。
这样的说辞当然是假借贬斥天下兵器,过度突出了剑的统领地位,却也的确从侧面表现出了剑的广泛与普及。
因此,剑派,就顺理成章地成为武林第一大门派。
真华派,更是剑派中的翘首。
真华剑法的创始人无锋老祖李寅真人,更是剑术中首屈一指的俊彦。
其实在武林中,一个人的姓名从来都不是大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乌飞兔走日月如梭,一个成名人物不会被成王败寇优胜劣汰的法则洗掉,也会被浩瀚渺茫永无止尽的时间长河所湮没,所以重要的永远都是他留下来的作品。
“李寅”这个名字之所以会被人记住,不是因为天降奇才,不是因为英雄豪迈,人们早已忘记他年少时的多情,也没有人记得他万古流芳的侠义。
只有真华剑法,是几百年后后人还能记住他的唯一理由。
永生,这是仙、魔、人永恒追逐的话题。
仙人,有仙路。
魔人,有魔道。
凡人,只能靠作品。
纵使形神俱灭尸骨无存,一部绝代经典的作品能够让一个人在当世的灵魂有所寄托,能够让他延绵数百年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活在每个后学晚辈的内心。
真华剑法,就是这样一部既难以企及,又难以逾越的剑宗巅峰。
剑法本分天地人三部。
天部剑法严谨缜密。
地部剑法散漫自由。
人部剑法分为正邪两篇。
正篇剑法磅礴大气。
邪篇剑法残忍歹毒。
武林中有一个关于真华派的传说。
有谁若能一人精通三部剑法,就能有翻云覆雨毁天灭地的鬼神之能。
传说李寅写完第三部剑法的最后一式后,就腾飞九天、驾鹤西游而去。
可数百年来,真华派无数英才苦苦钻研三部剑法,却始终无一人能将三部剑法融会贯通。
曾有后人不无讽刺地指出,无锋老祖李寅本人都没有练会这三位一体的剑法,只是凭着作家想象力,杜撰了一套大吹法螺的谎话丛书。
可随着真华派信仰者前赴后继地将“天地人”三路剑法一招一式地演练出来,这种说法不攻自破。
历代掌门中,大凡精通天部剑法的,被称为“真华天才”;精通地部剑法的,被称为“真华子”;而修炼人部剑法的,则又分为两支。
一支以正篇剑法为正统,被称为“真华君”;一支以邪篇剑法为主导,被称为“真华鬼宗”。
从这些称谓当中不难看出,真华剑法在门派内部就是一部极具争议的剑法。
真华天才永远也看不惯地部剑法的似是而非散乱无章,也不能适应人部剑法中的不羁与狂荡;
真华子难以理解,明明有无拘无束的快活剑法可以修习,干嘛要将自己捆绑在天部剑法的条条框框之中,也无法忍受人部剑法里正邪两端那种泾渭分明的态度;
真华君与真华鬼宗看不上真华天才的苛刻精细,也看不上真华子的轻率草莽,最要命的是,他们彼此又互相瞧不上对方。
真华君认为剑法就应该波澜恢弘、辽阔壮美、大开大阖、张弛豪迈,方显真男儿本色。
真华鬼宗则认为真华天才也好,真华子、真华君也罢,全部都是剑中的“书呆子”,一味地追求武学真谛,却彻底忘记了学以致用——剑者,凶器也,手持凶器而不行凶,如何称之为“正途”?
只不过剑可以杀人,亦可以救人,杀一恶人就等于救上千万好人,所以剑法本身即便穷凶极恶,只要懂得行侠仗义、不滥杀无辜,以杀止杀,虽然简单粗暴,却也最为行之有效。
他们这种观点马上遭到真华天才、真华子和真华君的集体驳斥。
三者共同认为,真华剑法中的人部邪篇可以略懂,可以参考,可以借鉴,但没有必要精通——你一出招就要挑人手筋脚筋,你一出招就撩.人下yin,你一出招就废人武功,剑已然是凶器,倘若剑法中满是杀戾之气,换来的只能是血债累累的刻骨仇恨。
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水至清则无鱼,人至狠则无徒,冤家宜解不宜结。
退一万步来说,你真华鬼宗执意认为凡事做绝能令恶人闻风丧胆,难道你就没有将剑指向同道中人的时候?难道你就不与人切磋技艺,难道你就不同人比武过招?
难道你一出手就要让人手脚无续、断子绝孙?
你倒是因此风光无限功成名就了,可人家会把这笔账算到真华派头上,这难道就是你所谓的“简单粗暴”而后得“行之有效”?
真华鬼宗则立刻发飙道,你个傻逼,我难道不知道点到即止么?咱老祖宗传下来的无敌剑法倘若能发不能收,那还叫什么“万剑之首”!
“?!……”真华天才,真华子,真华君。
你TaMa才是傻逼!(真华天才)
你TaMa才是傻逼!(真华子)
你TaMa才是傻逼!(真华君)
你傻逼!
你傻逼!
……
所谓“文人相轻”中的“文”并非文武之“文”。
只要一套学问做到了学派相争的地步,不论文学还是武学,都不会太团结。
文人不团结,最多费两口唾沫,顶天也就费点笔墨。
可是武人不团结那就不是口诛笔伐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有谁见过两个武人吵了半天zui然后各自回家的?
武人当中不乏有牙尖zui利者,zui上讨不到便宜的武人就要动用手中的兵器来谋求心理上的平衡。
结果真华派传承几百年以来,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浩劫。
内部的各种纠纷最终几乎必然会扯到三部剑法究竟该奉哪部为正朔这一话题上。
几方势力争执不下之时,就自然而然想到比剑切磋来一较长短。
可是只要动起手来,死伤就在所难免。
这其中的原因再好分析不过。
有人是为一招半式的好胜心作祟;有人是为平日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借题发挥;有人就是为了排除异己党同伐异做准备;自然也有人顽固到将学派之争推崇到一个门派生死存亡的至高点上,因此也就不计较在必要时候付出一点血的代价。
真华鬼宗的弟子几乎必然会成为每场内斗的导火索。
他们也总是每场内斗后伤亡殆尽的那一支。
他们出招狠辣、剑锋强势,每次遇到这种因学派之争而升级的比武切磋中,都会因一念之差而失手残杀了同门。
到了门派内部同室操戈之时,其余三支竟不约而同地先将矛头对准鬼宗一支,不是出于恨,多是出于怕。
往往在一个门派内部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外人要么趁虚而入,要么翘起二郎腿看笑话。
真华派经历一场又一场内部火并的时候,没有遭到黑白两道其他势力的落井下石,也不知道是它的幸运还是不幸。
幸运的是,勇于内斗之际,无人雪上加霜。
不幸的是,无人以史为鉴,致使惨剧一幕又一幕地上演。
幸运的是,每次经历门派内的XueXi、且能够完整存活下来的,都成为了真华派骁勇善战的绝顶高手,大浪淘沙,留下来的只能是真金。
不幸的是,每次内斗的浩劫,带来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惨象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大浪淘沙,难道沙子就活该被淘掉?
没有人雪上加霜,可不表示没有人幸灾乐祸。
于是又有武林中的后人调侃说,无锋老祖有可能指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
老大姓吴。
Lao二姓风。
老三姓劳。
真华派乃是三兄弟合力创办。
还有人说,不对,应该是四个人,老四就姓祖。
其实就是在用反语讥笑“三部四支”剑法的传人内讧。
真华派明知内斗会遭人耻笑,可依然不住地内斗。
说起来,除了武人好斗的天性使然之外,无锋老祖的剑法本身也确实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他这三部剑法,每一部都自成体系、完全独立。
这样的剑法别说能塑造性格,就是一个原本墨守成规的弟子跟了一个真华子师父,他都有可能走向另一个极端。
所以四支的弟子相互之间看不顺眼几乎成了必然。
甚至就真有门派弟子觉得,剑法风格如此违和的三部确有可能出自非一人之手。
于是武林中就有好事者提出,既然你们真华派只是为了三部剑经斗得鱼死网破,那胜利者为何不将其余剑经悉数毁去,只留一部剑经,不就可以避免以后的内斗了么?
可不曾想,这个说法竟然遭到了三部四支全体弟子的一致反对。
反对的理由太多了。
有的说,这是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毁掉就是欺师灭祖、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
有的说,我之所以争夺剑经的正统,就是因为我无畏,我相信,真金不怕火炼,倘若我毁掉其余剑经,倒好似我有多么畏惧心虚一般。
有的说,经典的东西我们要留下来,糟粕的东西我们也要留,因为这是我们的文化,更何况三部剑经哪有糟粕?
有的说,我为什么争夺正统?
那是因为有伪正统的存在,它们恰恰在衬托正统。
如果这些伪正统的剑经剑诀都不在了,我正统的地位如何体现?
你能为了证明自己是男人,而杀光天下所有的女人吗?
真华派三部四支,各怀鬼胎,明争暗夺,可是在这个问题的看法上,却保持了惊人的一致。
武林中多数人猜想,原因似乎并不像他们所解释得那么简单。
若究其深层心理,他们也许真的希望在未来的后学晚辈中,能够出现一名弟子将三部剑法集大成于一身。
清逸道人石玉,可以算得上是这方面的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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