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在烷斜了斜死鱼眼,他有不同看法。
“你这都是后来才看出来的,早看出来还能被她阴了吗?”
他稍稍把脑子里的记忆往前翻了翻。
“文董事长实际上是看上姜家夫人娘家那个银行关系了,但是姜老头他不答应。说什么钱是赚不完的,冠冕堂皇一大堆,总而言之就是看不上我们这一行。”
他冷哼一声,碰了碰丁一表的胳膊。
“他自己什么人,丁老板你该知道啊。他就是靠坑蒙拐骗傍上个千金小姐,老了老了,还清高起来了,你说这不是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安在烷此刻脸上的表情,仿佛一不小心蹭上了狗屎,恶心的不行。
“接着他妹妹找上门来了,说能搞定她哥哥。那行呗,亲兄妹,她这么说咱们就信吧。后来你猜怎么着,这个老板不服她管了,找我们把人揍一顿。借出去的钱涨五倍利息,别人不给,她又找我们解决。你说我们是要赚钱的公司,又不是什么黑社会。把我们当个打手用。这狐假虎威的劲头,可真是。我没办法,文董事长让我配合她,我就只能应者。干我这行的,文董手下多的是,我得表现啊。”
他把抽完的烟头使劲捻灭。
吧台上的小吊灯彻底被笼罩在了一片烟雾中。
丁一表点点头。
“略有耳闻。”
安在烷笑了一声。
“你跟我说了之后,我们一查,果然这姜老头失踪大半年了。董事长让我赶紧断尾,可就是这样,也晚了,被盯上了。哎,又得折进去几个。你说我什么滋味。一点好处没捞着,文老那边还不想瞧见我,手下还没了。我啊,我就想把她扔海里去。”
他翻了翻死鱼眼。
“可现在,倒还真不敢动。不知道警察了解到什么程度了。”
丁一表盯着其中一个外籍酒保的夏威夷海滩衬衫,长叹口气。
“我也是窝囊,小辈都敢欺负到我头上了,我这可就忍不了了。我之前对她那是不错的,你是不知道,咽不下这口气。”
“嗯?”
安在烷从事的行业对情报有着非常高的需求,应和着让丁一表说下去。
“前几年,姜总打理公司,盈利还可以,毕竟一直在商场上打滚,头头脸脸也都给面子。但是他只有一个女儿,以后的继承是个大问题。”
他端起酒杯喝了口酒。
“姜索亚就来找我,拿这个当由头。说等姜总体力不行了,让我帮衬她,她给我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还说她的女婿,韩律师,以后会接管古玩城,让我不要有后顾之忧。”
安在烷听到他提起韩律师,不经意地摸了下鼻子。
“我年纪也大了,准备再呆几年就退休,享清福了,懒得折腾,就答应了。姜总还在的那会,我就跟她站在一头,后来姜总看在这个份上,给她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等于我们两个一人一半。”
“嗯,是不是被阴了?”
丁一表反手拿指关节像敲门那般的敲了一下桌面。
“就是要扶女儿上位,股份的事儿也不提了。我觉得事有不对,去问了韩律师,人家根本就没有同意跟她家结亲。”
安在烷沉闷地哼了一声,拿自己的酒杯去碰了一下丁一表的酒杯,自己喝起来。
“那不是拿我当猴子耍吗,我就跟关系户支会好,明年合同到期,同我个人签,不要再同公司签了。结果这女人,给我玩了个仙人跳。”
“这个你不能中招吧。”
丁一表也是一副悔不当初的表情。
“实在是没有想到那一步,自己手底下的员工,没有防着。”
“那怎么着,你还继续在那古玩城呆着?”
安在烷问。
“呆着呗,呆到新楼落成。”
丁一表打了个哈欠。“我得看看她,怎么收拾残局。”
两人相视一笑,碰了碰杯。
…
姜索亚见到走路踉跄,下嘴角挂着血丝的许涩,非但没有迎上去扶住他,反而往屋子里退了几步。
她说她去叫人,许涩普通长相的脸上笑了笑。
肯定不是因为高兴。
他住在二楼的保姆房。
自从搬到这个豪宅来开始。
这样大的房子,没有男人住着,容易招贼。
郑在冉嫌这里离市区太远,买东西出去玩都不方便,于是在离朋友们近的位置自己买了套公寓,周末或者隔两周才回来一次。
许涩因此既充当助理又充当管家,却住着保姆房。
两天内,姜索亚都没有来看望过他,只吩咐保姆好生照顾。但也没有再问起文丙民的项目以及他的小财务。
嚣张跋扈是她狐假虎威是她,多少见过世面也是她。
许涩身上的伤,是她派去约见文丙民才添的,大概代表什么,她也是能领悟过来。
许涩得休息一阵子,姜氏物流里面的人她也指使不动,古珍宝鉴赏中心只能暂时搁置。
事情在她看来,当然算不得好,倒也算不得多坏。
一切揭露了之后,她也不用再总是把她哥哥拿出来当招牌,以后能以自己的名义去做事情,也不赖。
她可以先去打理古玩城,过几天等许涩好一些了,再好好问问他文丙民那边的意思,是否还有回旋的余地。
在她看来,这并不算什么。
保姆陈阿姨,连续几天尽心尽力照顾许涩,渐渐地,他的气色一日比一日好。
那日趁着姜索亚去古玩城,不在家。
她给许涩送完粥汤之后,就一直在他屋子里擦擦这儿抹抹那儿,几次欲言又止。
许涩是个体贴人,看出她有难言之隐,也没多问,由着她在屋里忙碌。
不多大的保姆房,很快就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清洁了。
于是她靠在橱柜上,终于下定决心要开口。
“我联系不上我的儿子了。”她揉搓着手中的抹布,目光微怔,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穿着保姆工作服,还围了个带花边的白色围裙。
皱巴的眼睛眨个不停,不知是想把眼泪眨回去,还是想让眼泪快些流下来。
“通电话的时候,说是要去国外打工,叫我不要担心。去哪里打工连电话都不能打呢?新闻上说,现在有很多人被骗去非法务工。”
她开始抽泣起来。提到了极度悲伤的事儿还得隐忍着流泪。
“我没告诉他,我还在这里工作,我说我在老家呢。他知道了我这把年纪还在打工,是要难受的。”
目光温和,勤快有耐心的陈阿姨,是贺立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