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花里胡哨的黑色丝衬衫,上面印着各种深红色的花。
眼睛半眯费力地吸着雪茄,一双眼白多瞳孔小的死鱼眼,放射出令人惶惶不安的阴狠目光。
他开始从头到脚的打量起许涩,大约是在用视线计量着,挖多大的坑把这个人扔进去能正好。
“安老板。姜副总差遣我来,与文董事长预约见面时间。”
许涩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眼前的秃脑门,在短短的几天内,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往前推算无需多远,他还跟自己亲热地勾肩搭背。
这至少表明了一点,对方如今连扯起一张笑脸面对他,都没有必要了。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他眼前急需要知道的关键。
秃脑门咂咂嘴,嗓子里传出难听的声音,接着往地上吐了口痰。
接着边吸了口雪茄,边把吧台上的半杯酒端到手中。
他看了看酒杯中的液体,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对这杯酒感到惋惜。
“啪”的一声。
酒被泼到了地上,浅黄色的液体正好浇到了他刚刚吐的那口痰上。
“许涩。”
秃脑门缓慢地张开了嘴巴,两片嘴唇颜色又深又厚。
“我要是让你把地上这杯酒舔干净,你敢不做吗?”
许涩心中大惊。
但他二话不说,走到酒渍边,就双腿一弯跪了下来。
冰凉的大理石地砖用手摸着就像是冰块。
在他的脸即将接近地面之前,吧台内的外籍调酒师走到他跟前,用了踹了一下他的肩部。
他立刻就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了。
秃脑门一脸想干呕的样子,仿佛是被自己吐痰再泼酒的行为恶心到了。
“这老娘们,别的长处没有,养条狗还挺忠心。”
安在烷骂道。
许涩一手撑着地面,半座半躺地斜在地上。
他没法起来,他只要一动,调酒师还会上来给他一脚,他正眼都不眨地盯着他蓄势待发呢。
安在烷把手中空杯稳稳放回吧台,死鱼眼里的戾气比几分钟前略微减弱。
“许涩,这事本来不该怪你。你就把话听懂,然后懂规矩点装作不认识,不要总往枪口上撞,也能少吃点苦头。”
油光锃亮的尖头皮鞋在地上一踮,吧台凳转了半圈,他又恢复到许涩刚进来见他时的那种姿势。
雪茄被他递给了吧台内的另一个外籍调酒师。
吧台上没有烟灰缸,他都是由着灰自己到地上的。
“我们文董,最初要找的合作人,是姜家的老头。看中的不仅仅是古玩城的实力,更是夫人娘家银行副理的资金关系。
你那个老娘们,信誓旦旦地在文董面前作保,一定把这件事促成。
还提出了需要人手的要求。姜氏物流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事情是真替她办了,坏事没少干。”
安在烷的秃脑门又渐渐沉了下去,手臂细微的移动,可能又在摆弄他那副牌。
“结果呢,告诉我老头子不答应,夫人不参与,她要独自揽下新工程。”
他对她利用自己摆平麻烦的作为,深恶痛绝。
“你说她是个什么东西,长了一副精明相,跑到文董跟前装疯卖傻。她一个光杆司令,连古玩城那一摊子事都整不利索,要背景没背景,要资金没资金,我们文董事长是多闲啊,会跟她联合项目!啊?跟她联合项目!”
安在烷越想越生气,怒从心起,一个快速转身,把刚刚收拾好的一把牌,全丢到了许涩的脸上。
白森森的牙不知道什么时候鹿了出来,配上死鱼眼恐怖地很。
扔个牌显然并不能令他解恨,他从吧台凳上一跃而下,几步就走到他眼前,冲着他的下巴和腹部猛踹。
“你知道把我几个手下拖下水了吗,啊?拖下水也得值那个分量啊,我就这么把帐都赔在一个人事不懂的老娘们身上,我恨都要恨死了,还想见文董。什么玩意!”
尖头皮鞋一下一下踢打在地上那个像个沙包一般不敢还击的人身上。
安在烷一边踢还一边骂,“还想见吗?啊?是你们这种人能随便见的吗?!”
挨了不知道多少下的许涩下意识地将身体蜷缩起来,直到踹他肩膀的调酒师抱着安在烷的肩膀把他拉回到吧凳前。
雪茄被点燃再次送到了安在烷跟前,他提起腿来晃了晃。
自己动手自己还累,自己不动手又解不了气,接着吐了口吐沫,才把雪茄接过。
“花点功夫大不了就认倒霉,妈的现在还让警察盯上了。”
烟雾从那张吓人的脸上被吐了出来。
“让老娘们,把自己那摊子事情处理好,我这就把物流公司撤掉。但凡有任何一点清理不干净,涉及到我们,涉及到文董事长,那她、她那一家子,我保证,会比她借我们手针对的那些人,惨一万倍。”
安在烷再不想跟地上的烂泥废话了。
他龇着牙命令服务生,让他去把门口的人喊来。
圆领衫黑色便裤的大个子又来了,任何时候都是急匆匆的模样。
“把他,扔回湖边别墅去。认准他这张脸,来一次就这么伺候一次。”
安在烷吩咐道。
高个子答应一声,把许涩像拖面袋子一般,拉着他外套的肩部,拖了出去。
几秒钟后,一个狡猾老道的身影,从吧台柜后面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坐。”
安在烷自己拉了拉身边的另一张吧凳,同他一起坐了下来。
“多亏你支会,文董事长一直以为她是受了姜植隶的委托,差点就把鉴赏中心给签下来了,真签下来,我这小命儿可远远不够赔那些损失的。”
他拎起调酒师推来的两只小洋酒杯,一人面前放了一只。
又给他递过一支雪茄。
丁一表摆摆手,随手掏出普通的香烟。
安在烷继之扔下自己手里的,也与他一起抽香烟。
两人边喝酒边抽烟,挺志同道合似的。
“我就是被她骗了。骗了就骗了,自认倒霉。咱们觉得自己宽宏大量,人家不这么想。人家觉得你替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她得到了好处那是因为她有魅力,精明,脑子好。”
会变戏法的调酒师往他面前推来了茶色烟灰缸。
他顺势抖了抖烟灰。
“这女人不成事,气量胸怀都不行,办起事来小家子气,算盘打得只利于自己,过河就想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