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谁叫了第一声,之后有更多的人开始附和。
没有人问边澄为什么帮助他们,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毁灭这个怪物。
他们拿起手里的各色粗糙的武器,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朝着白兰狠狠的砸过去。仿佛她就是造成他们噩梦和灾难的源头,是绝对不可以原谅的存在。
“指挥者”即将死亡,让之前接受命令静默的电磁蜘蛛们躁动不安起来,灰黑色的一片,如涨潮的海水,朝着他们密集的涌了过来。
没人留意到这个,大家都专注的对付白兰破败的身体。
“够了!”一直沉默的边澄突然出声,冷冽的视线扫过近乎疯狂的众人:“她已经对你们造不成任何的威胁了!”
她的表情森冷,身上散发出的气场比白兰要强上无数倍。
而且,她掌握着更为噬人的怪物。
在她的厉喝之下,大家都停下动作,茫然而惶恐的看她。
然而总还是有不怕死的。
衣衫破败的姐姐喉咙沙哑,发出的声音像是粗粝的石头相互摩擦,血泪声声的控诉:“你明明早就可以出手,为什么要等那么久,为什么?小虎死了,他死了!”
说着,她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像是要把胸腔之中所用的愤怒全部都燃烧。
“不可能,他明明之前……”边澄下意识的反驳。
“他是人,他不是机器人,他好几天没吃没喝,他本来就撑不住了!”姐姐的眼眶瞪得很大,眼珠像是要从其中爆裂开来。
边澄怔住!
对,她的确忽视了这个事实。
她穿越过来后,接触的几乎都是机器人,就算偶尔有如范化一样的人类,那也是强大的难以冒犯的。
她几乎已经忘了,一个普通的人类孩子,在长途跋涉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少眠少休之下,身体会多么脆弱。
“对不起,我……”
“对不起有什么用,对不起能救回我弟弟吗?”
几乎一样的对话。
那时候的自己,也曾向范化大声的怒吼过。
彼时的他,是否就跟现在的自己一样,一腔的话语,却难以说出口。
除了对不起,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人群沉默着,在巨大的实力悬殊之前,沉默已经是对姐姐行为最大的支持。
“我要亲手杀死她,为我弟弟报仇!”女孩脸上挂着泪,眼里跳动着仇恨的火苗。
边澄正要说什么,领头人发声了。
最是镇定的他,惊恐万分的指着由远及近的黑色潮水:“是电磁蜘蛛,是电磁蜘蛛群过来了!”
绝望的哀鸣顿时响起。
“不是说天亮就安全吗?”
“这次,我们真的要死了吧!”
一个干巴巴的瘦削女人最先反应过来,跪下来朝着边澄砰砰砰的磕头。
额头结结实实的撞在坚硬的地面上,几下之后,就破了一大块,皮肉翻卷,形容可怖。
“你可以救我,你带的这个怪物,不,这个神兽一定可以对付这些电磁蜘蛛的对不对?”
边澄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刚才还对自己抱着恨意和敌对的人,转瞬之间就弯下膝盖求救。
她嘴角勾起苦笑:“不,它对付不了这么多。”
无论什么时候,人海战术都是可怕的!
击垮一个战功赫赫将军的,大多数时候不是另外一个将军,而是一百个不知名却不怕死的士兵。
“那怎么办?”
女人茫然起来,目光毫无焦点的四下里扫过,喃喃道:“死就死吧,早晚的事!”
早晚的事!
这可能是此刻,除了边澄之外其他人的想法。
“我有办法!”边澄之前带着温度的声音冷却,神色也变得平静。
这一切都需要结束!
不过关键并不在于那些迅速围拢的电磁蜘蛛。
一切的关键,都在于不远处的女人——白兰。
是她的垂危激发了电磁蜘蛛的血性,一旦她死,缺乏领导的它们就会如一盘散沙。
她杀不光它们,但是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杀出一条血路,却并不难。
她本来不想掺和,本想维持一颗冷硬的心。
可那个姐姐就是曾经的自己。
在相继失去白兰和巴格之后的自己,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呢?
边澄捏紧匕首,艰难而用力的将喉头的那股刺痛狠狠咽下去,朝着地上还在发出细微抽搐的白兰走了过去。
肩膀好重,脚也好重!
每迈出一步,都像是要使出震碎宇宙的洪荒之力,但是短短的几步路,总是会有走完的时候。
头顶的红日,光芒正盛。
照在边澄的身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冷!
真冷啊!
十八层地狱恐怕也只有如此了吧!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再次提醒她,不要忘记心中的仇恨?
白兰残破的手缓缓伸起来,像是想勾住边澄的手指。
无数个难以成眠的夜里,她们是这样手勾着手睡的。
这只手,缝补过她在狩猎中撕碎的衣服。
这只手,抚摸过她不够柔软服帖的短发。
这只手,曾与她紧紧相牵,彼此信任。
边澄的太阳穴突突突的跳,像是有人拿着电锯想要刺破她的头盖骨一样。
咸涩的眼泪,已经储备不足!
已经破烂成了一团的白兰,却在此刻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她的脸上挂着笑。
那样熟悉的让人永远无法忘却的笑。
她朝着边澄张开折断成两三节的手,飞奔而来,像是要给她一个大大的归家的拥抱。
边澄接住了她,一只手抱着她,一直手绕到白兰的脖子后。
人群里,无知的孩子呜咽道:“他们是一伙的,我们被骗了!”
边澄面部的肌肉在过于强大的痛苦中变得僵化,她无法调动它们做出合适的表情。
所以,她面无表情的,将右手的匕首准确无误的插入了白兰的后脑勺。
“边,澄……”
这是她听到白兰留在耳畔最后的声音。
眼泪早已被风吹干,边澄的心里闪过山崩海裂的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要利用白兰?
一场考核而已,非要去惊动已经死去的灵魂吗?
非要让自己一遍一遍的经历残忍?
她很想,真的很想,宰了那个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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