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
江夫人瞧见下人端上来的茶,优雅的笑了笑,便碰也没碰那茶盏。
“夫人,您说那夏姨娘会答应吗?”
等了会儿,江夫人带来的丫鬟才问道。
“她自然会答应,夏家一心要入京分一杯羹,若不是当初老爷嫌弃夏娆不过商户出身,夏家早把她送给老爷做妾了。”
说起这件事,江夫人垂着的眼底掠过丝轻蔑:“倒没想到她竟入了燕世子的眼,也罢,燕世子纵然手眼通天,也插手不到江家在京城经营了近百年的生意里。”
“所以这夏姨娘为了夏家的生意,肯定会答应这件‘小事’的,夫人真是英明。”丫环奉承着。
江夫人看到自己手居然扶了一侧的桌子,连忙又拿帕子擦了擦手。
过了一会儿,才见夏娆来了。
今儿夏娆穿着条月牙白的撒花长裙,浅青色的夹袄滚着细细的白色绒边,越发衬得她身材窈窕,容色娇娆,从雪里走来,脚步还轻快却不失体面。
江夫人看到她的一瞬,便暗自庆幸了下,还好老爷当初没肯要这个小妖女。
“江夫人。”夏娆进来,便屈膝福了礼。
江夫人也起了身,笑道:“劳烦夏姨娘一早过来,实在是罪过,只是事情紧急,顾不得许多,还请夏姨娘不要怪罪。”
“江夫人太客气了,世子爷吩咐了,江家与王府关系匪浅,若是有力所能及之处,自当多多帮忙的。”夏娆扫了眼江夫人身侧不曾动过的茶盏和她周围擦得锃亮的桌椅,嘴角的笑意渐深。
昨儿去见江夫人,看江夫人那些细小的动作她就知道,这江夫人怕是有不轻的洁癖。
江夫人听到‘关系匪浅’四个字,嘴角僵了僵,才道:“夏姨娘医术不一般,不瞒夏姨娘,江家虽是做药材生意的,此番却因为得罪了小人,一批药材被奸人指认是假的,所以江家想请夏姨娘帮忙鉴定真伪。”
“原来是这等小事。”夏娆笑着坐下,问:“不知这药材在何处?”
“药材在库房,若是夏姨娘得空,可否现在就去看看?”江夫人见她毫不怀疑的什么都没问题,暗自松了口气。
“当然……”夏娆说着就要起身,但刚起了身来,就见迎春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进来时还绊到了门槛,整个人砰的一声直接跌在了地上。
江夫人看着掠起一片灰尘的迎春,和从她手里咕噜噜滚出来的东西,立即捂着嘴倒退了好几步,难掩嫌恶的道:“你这是做什么?”
“奴婢是来找姨娘救命的,姨娘,您看奴婢的手……”迎春爬起来,哭着撸起袖子,众人这才看到她手臂上密密麻麻泛起的疙瘩。
“你这是怎么染上的,这是潜虫病,会传染的。”夏娆也小心翼翼的道。
迎春指着咕噜滚到江夫人脚边的青砖,哽咽:“奴婢看到这块带血的砖,想拿去扔了,谁知道……呜呜呜,姨娘,您救救奴婢……”
迎春哭着抱住夏娆的腿哀求起来,手臂露出来,疙瘩便完整的展现在了惊愕的江夫人眼里。
夏娆连忙拉开迎春,道:“你这病虽然传染,却要不了命,我还有事要忙呢,江夫人,我这就随你去看药材吧。”
“不,还是……还是迟些去……”
江夫人隐隐有要晕厥的感觉,额头冷汗直冒。
“您看起来是不是不舒服,我替您探探脉。”
不等江夫人反应过来,夏娆的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脉上。
江夫人却瞬间如触电般狠狠甩开了夏娆的手。
在场的人都怔住,江夫人似乎也反应过来,既尴尬,又忍不住脸色惨白:“我不是故意的,夏姨娘,对不住,我想起府里还有事情要处理,我先回去了。”
说完,也顾不得优雅礼仪,提步就往外去了。
可夏娆却不依不饶的跟了上来,还道:“江夫人,江家与王府这般深厚的友谊,若是有我帮得上的地方,您直说便可。”
“多谢夏姨娘。”江夫人脚步越发快了,到了最后,几乎快跑起来,一直到了燕王府外,江夫人才仿佛松了口气般,跟紧追不舍的夏娆,勉强挤出个笑:“夏姨娘,今儿打搅了。”
夏娆笑得眉眼弯弯:“江夫人与我还这般客气什么。”
江夫人恨得咬碎一口牙。
正要走,就见燕王府门口忽然热闹起来,江夫人转身看去,就瞧见一个滑稽的男人穿着条不合身的女装黑着脸朝这儿而来。
“咦,那不是江家的常驻黄大夫吗?”
人群里有人认出来。
江夫人脸色一青,可任凭旁人对她和黄大夫指指点点,愣是一句话没说。
黄大夫远远瞧见江夫人也在,立即就跑了过来,求情道:“江夫人,您帮帮小人吧。”
“君子当言而有信。”江夫人如何愿意他出丑,可谁让他自己蠢得作茧自缚呢。
不过说来,这位夏姨娘还真是不简单,只怕方才的事也是她故意。
想到这里,江夫人立即朝夏娆看去,却见夏娆挠了挠手臂,还疑惑的抬起手道:“怎么忽然这么痒……”
江夫人瞧见她手背上那挠出来的疙瘩,想着她方才搭在自己手腕上的冰冷触感,喉咙一梗,也不管黄大夫,转头上了马车就走了。
江夫人就这样离开,对江家的议论更多了。
“黄大夫,辛苦你了,就在这儿磕吧。”夏娆双臂环胸,笑眯眯道。
“你——”黄大夫看了眼她身后写着‘燕王府’三个大字的匾额,再不甘心,也闭着眼睛跪下来履行承诺了。
不过夏娆也没打算让他全磕完,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个道理她自然懂得,待黄大夫磕满三十个响头之后,夏娆便让他回去了。
“姨娘,这人是怎么回事呀?”迎春出来,问道。
夏娆只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笑道:“没事,饿了,回去吃饭。”
说罢,就扭头往府里而去,倒是人还没进府,就听得一声尖叫传来,而后门口未散尽的人更是大喊着‘死人了’。
“这女人也太狠了,怎么把人活活逼死。”
“就是,让一个大男人穿女装出来磕头,可不就是把人往死里逼吗,真真是个毒妇!”
指责的声音顿时如潮水般涌来,夏娆转身看去,便看到了趴在地上口吐白沫断了气息的黄大夫。
自杀?
不对,空气里还弥漫着些许毒粉的气息,他是被杀的。
夏娆秀眉轻挑,跟她玩毒,怕是还早了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