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盈,”冉英的声音又沉又冷,“不要说什么背叛。冉氏被诅咒了,这就是我们的命。”
“可你是阿英啊……”冉盈的嗓子哑了。他是她心里最完美的那个人啊。
冉英缓缓地摇了摇头,凄然一笑。他用仅余的那只眼睛深深地看着冉盈,说:“我早已不是了。从你离开晋阳开始,我就不再是冉英了。”
贺楼齐见敌众我寡,冉盈又受了伤,悄悄在宇文泰身后轻声说:“属下们在此死战,为柱国杀出一条血路。柱国带着阿冉快走吧!”
宇文泰摇摇头:“局面尚未分明,还不到拼死一战的时候。”
费连迟和刘武方才一直在寺外未进来。此时他们发现寺中有异,必定会去州府调集当地府兵前来。独孤如愿的援军一到,局面就不一样了。
这是宇文泰的习惯,一向留有后手。
况且这高肃和冉英的联盟也未必就牢固。他们要的是玉玺,先等玉玺现世,再看局势发展不迟。
如有机会,也许可以将水搅浑,趁机脱身。
高肃不耐烦了。等了那么久,想要的东西近在咫尺,他再也没有耐心看着兄妹两人争论背叛不背叛的事情。他说:“行了,阿英。过去的事情再提也只是徒惹伤感,罢了吧。”
他对身后的侍卫示意:“去武兴王的供像那里,把传国玉玺找出来。”
四五个侍卫领命去了。
高肃向前走了两步,对冉盈说:“阿盈,传国玉玺马上就是本王的了。玉玺一现世,我王父立刻就能临朝称制,号令天下讨伐长安。我看你还是弃了宇文泰,跟本王走吧。”
“高欢还有命临朝称制?”宇文泰出言讥讽。只怕玉璧之战之后,高欢一直病得都没起得来床吧。
哪怕他现在恨不得一双手生撕了高肃,却也得耐得性子和他周旋,等到独孤如愿的府兵前来。
高肃听了并不恼,反而嘴角一翘:“王父若是归了天,玉玺便归了本王,本王捡个现成的便宜,岂不是更好?”
他似乎并没有兴趣搭理宇文泰,倒是对冉盈兴味十足。
他见冉盈不说话,又似笑非笑地对她说:“阿盈啊,当你不知道我是高肃的时候,我们明明是志趣相投的好朋友,诗词歌赋明月清风无所不谈。可见你并非讨厌本王,你不过是惧于宇文泰罢了。可你就没有想过值不值得吗?”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陡的明亮:“你就没有想过,你身边的这个男人,他做过怎样见不得人的亏心事吗?”
冉盈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似是对宇文泰意有所指,抬头看向他,恨恨地说:“你一定要让我失去所有在乎的人?”
她凄凄一笑,泪忽然潺潺流下:“高肃……乐安王……阿盈何德何能,令你青眼有加,如此对待?”
他们也曾对酒当歌,也曾清风明月,可因为立场不同,因为利益争夺,他就要逼煎她到如此地步吗?
高肃丝毫不为她的诘问所动,又轻轻一笑:“你现在以为我带坏了你的阿英阿兄,恨不得立刻要我死。但是你别忘了,阿英的命也是我救下的。至少在这点上,我比你的宇文郎真诚多了。”
说罢,他的目光变得犀利,转向宇文泰,咄咄逼人:“黑獭阿干,当初你为了把阿盈弄到手,费了多大的心思,阿盈还不知道吧?”
宇文泰见他此时提起这话,顿时有些心慌。莫非他说的是……可是,他是如何得知的?
心里虽震惊,却面不改色,冷着脸不答他。
手下不自觉地将冉盈拉得更紧。
冉盈敏感地察觉到高肃的话令宇文泰有了一些不寻常的反应,抬脸看向他:“他在说什么?”
宇文泰垂目看着她,紧皱着眉头不说话。
高肃笑了:“阿盈,本王早就同你说过,你身边这个男人,可不是什么事都同你交了底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冉盈明显有些虚弱,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可她知道,高肃在这种场合这样说,那必是知道什么。
宇文泰有什么事瞒着她?
她想知道,可是又很害怕。
高肃星眸轻抬,口气十拿九稳:“不用我说,等会儿自有人会说。”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又从外面传来。接着是一阵革靴踩地的声音。
“给我统统围起来!”外面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宇文泰却又是一惊,惊得凤目一睁,向外看去。
于谨怎么来了洛阳?他看向高肃得意而笃定的脸,心想,好一个高肃,这盘棋,下得越来越大了。
他既要玉玺,还要冉盈。
身着明光铠的于谨大踏步走了进来,环顾了一下殿内的情形,看到了宇文泰,脸上杀机顿现:“柱国果然在此……那么,郎英果然就是冉盈了!”
一个月前,那个长相酷肖子卿的高肃秘密拜访他,告诉他,有三件事他一直被他信任的人蒙在鼓里。第一,郎英就是他一直在暗访的冉盈。第二,宇文泰一直和冉盈暗通款曲。
而第三件事,高肃并没有立刻告诉他。他说:“等于将军确认了前两件事高某没有骗你,不妨在门楣上挂一块小小的红绸,高某自会再来拜访,告知将军第三件事。”
于谨追问:“为何此刻不能直说?”
高肃笑着说:“第三件事事关重大,必须要将军完全信任了高某,高某才会和盘托出。”
前两个消息已令于谨震惊。郎英他是见过的,少年英才,风姿卓绝,怎么会是他要找的冉氏的女孩冉盈?
他一直心怀疑惑,直到随宇文泰去吊唁郎英时见到了冯翊公主,才确信高肃没有骗他。
若是平时,他自然不会将英姿飒爽的郎英和妩媚鲜妍的冯翊公主联系到一起。可是当有心去看时,于谨真的发现,他们确实就是同一个人。
想当初,郎英是子卿托着他写了信推荐到书院的,子卿一直说要娶一个叫阿盈的女子,可见子卿一直都知道郎英是女子。那宇文泰对外宣称的什么一直被独孤如愿收养在府中就是骗人的鬼话。
那郎英和宇文泰又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宇文泰在广阳任命她为丞相长史的时候,是否已经知道郎英是个女子?
还是在郎英做长史期间,整日出入丞相府,被宇文泰看破了身份?
满怀着疑惑和忐忑,于谨在门楣上挂上了一块红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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