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池中,氤氲雾气,我赤身倚靠池沿闭目静思,这池子本就是一处小型温泉,据说乾坤殿的那个池子比我这里的大了不知几倍,两处均引自苍泉之水,又由于流经之处布满浮石,这种浮石即是一种多孔玄武岩,内含极大热量和矿物质,一股一股流经途中,被不断加热,等最后汇入温泉池的时候,已热气腾腾。

    对于这点,我由衷感叹造物主的神奇,头顶上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点亮了整个浴池,周身雾气缭绕,让我如置仙境,不得不说,这每次的沐浴对我来说都是一种享受。袅袅温温的水流自我身侧的细长中空的玉管内汩汩流出,浇浸在我身后的肌肤上,荡涤的水珠飞溅到我前胸,一路滑下,痒痒润润之感,让我乐不思蜀。

    想着时间还早,不如多泡一会儿,难得今日不用练琴演奏,我自然要好好珍惜这闲暇时光,洗去一身的疲惫。等我回到寝殿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想着我那皇儿应是走了的,因着我方才穿过外间的时候没有见到那软榻上的人影,是应该走了的吧。那如此我也不必将自己包裹的这么严实了,这么想着,一进入寝殿,我便径自脱下翡翠色绸缎锦袍挂于水晶帘子旁侧的挂架之上,只着一件白色通透的睡袍,借以消散将将泡完温泉仍未散去的周身热气。

    说起来我这寝殿此时灯火昏暗,我不甚能看清周围事物,只能一路摸索着往前走,还好屋内里宽阔无磕绊之物,摸摸索索寻了烛台,点了烛火,用的细细银针轻挑灯芯,使之燃的更亮些,我才看情这屋里竟然还有个人在。

    竟是我那皇儿,我不禁惊讶道:“皇儿,你怎么还没走?”

    起初,刚看见斜倚软榻之上的人影,我被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登徒子江洋大盗,待看清那周身散发贵气逼人的俊逸身影,以及飘入鼻间的那股似有若无的墨竹清香时,我悬着的心才轻轻放下了些,不是刺客便好。

    此时的他离我不过一丈之远,斜倚在窗口处,月满芳华,烛火摇曳,映着他清绝的面容梦幻似朦胧,一双深邃的眸子,静静看着我,灼灼又亮若灿星。同样我也立于灯盏处,回望于他,我倒要看看这么晚了,他还留在我寝室做什么。

    “皇儿还有何事,不说的话,哀家可要睡觉了。”实在无意在两厢对看,我便急不可耐的出声再次询问,边问着边走向床榻,坐于床沿处,与他再次相对看。

    “母后,觉得儿臣来此处会有何事?”他目光不闪,看着我反问,似笑非笑。

    “呵呵,莫不是来跟母后睡觉的?”我打趣的反问,这样的情形突然让我觉着有些好笑,他这样不经主人同意。擅自进入寝殿,还笑的一脸正经的样子,若是以前我的确担忧过他是否会对我这个母后有非分之想,但自从见过他对诱惑媚人的雅太妃一副熟视无睹的模样后,我才敢肯定,他这人单单只偏爱龙阳之好,这样的男子,对那些水蛇般妖娆的美人儿都没有半分兴趣的话,那我这样的庸姿身材他更是瞧不上眼的,这样也好,我过的还能安心些。

    “如若母后需要,儿臣留下也无不可。”他顺着我的话,净讨了个嘴上的便宜,我也不与他计较,反正他不爱红妆美人就对了。

    “到底是何事?”我脱了鞋子,方才发觉屋里有人的一瞬,手脚出了些薄汗,再穿着鞋也不大舒服。往里挪了些,让两条小腿挂在床沿边晃荡,闲散无趣的看向他,问道。

    “儿臣只是来跟母后叙谈的。”他依旧斜倚在那里,右侧是一株今早才采摘的紫玉兰,我不知是何品种的玉兰,竟是紫色,也不知从何时起半月一株,从未间断,它顽强的能熬过寒冬,蓄满花期,半月不灭,置于碧绿青玉柳叶瓶中,分外相衬,这紫色玉兰,一支独立的尊贵骄傲的模样,倒是像极了立于它旁侧的某人,呵,宫里的东西,莫名都有着一股贵气。

    “谈什么?”我无畏的问道,谈什么就快点谈,我都有些睡意了。

    “看来母后是把今日晚膳,儿臣问过的话,忘记了。”宇文庭轻扯着薄唇,此时幽深涟涟的眸光向下,看向沐翊霜晃荡在外的两条小腿,一荡一荡,激着他的心,又一波一波,如圈圈的水纹,浸润着。

    “哦,那件事啊,哀家早说过了,今日哪里也没去。”一听到他复又提起晚膳上的事,我悬着的心,此刻咚咚作响,面上不动声色的回应着。

    “可儿臣觉得,母后似乎是去过什么地方?”宇文庭见沐翊霜死咬不认,有些好笑,这么明显的破绽,她竟还未发觉,不知一会儿等她知晓,会是什么表情。

    “是吗?哪会呢?哀家可是哪里都不想去,就连这皇宫哀家都没有好好地逛过呢。“我试图蒙混过关,可奈何他的下一句话直接令我傻眼了。

    他说:“母后,若是不说,儿臣便等到母后说出来为止,否则,儿臣今夜怕是要住下了。”他说这话的时候,似笑非笑,看得我想冲上去揍他的俊脸,让他这么威胁我。

    “哀家哪里也没去,让哀家可怎么说。”可就不论他怎么威胁,我咬死不认,只是心里还是惴惴,他若真住下了,可怎么好。

    “哦?那母后的脚上穿是什么?”宇文庭就知道她不会承认,便将目光移到了她那双嫩白透润的双脚之下。

    “脚上穿的,没有啊”我低头看着自己赤条条的双脚,我脚上什么也没穿啊,可是…低头扫到那双靴子,我顿时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我千算万算,竟漏了换下鞋子……

    抬头再看向他,此时的他眉眼含笑,完全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他早就发现了,在我抵死不认之前,他早就看见了我脚上的这双黑靴,这双属于宫廷里小太监的靴子。

    深吸了口气,既然已被揭穿,证据也摆在眼前,我不承认也不行了,一脸的豁出去的样子,道:

    “哀家今日确是出宫了,只是出宫走走而已,皇儿难道连这个也不许吗?”

    “既是出宫走走,母后为何不提早告知儿臣一声?”他接着问道,似要问出缘由。

    我在心里暗自叫苦,这我能早跟你说嘛,万一你要不同意,那我岂不是一次出宫的机会都没有了。

    “哀家只是见着儿臣每日忙于国事,不忍打扰而已,何况今日也是有月太医一同作伴,想着月太医也是看哀家无聊得紧,才提议着要带哀家出宫,随意走走,打发下时间。”这个时候怎么也要拉上月镜离做伴,拖他下水,由他顶着。

    想了一想,我又补充了一句:“皇儿,你莫要责怪月太医,他也是好心。”

    “这么说,儿臣还要奖赏他了?”他回应我,我听着,这是反问句,说明他对我的话,根本就不相信,可是我也只能装傻。

    “是啊,是要赏的。皇儿,你看这天色已晚,你快回去歇着去,母后也要睡下了。”说完,不等他回答,我一个滑溜钻进锦被里,埋住头,佯装要睡下,以此结束这一话题。

    他反正已经听到了我的真话,想必会走的吧。闷热的锦被之下,我呼吸不力,转眼已出了满头的汗,可是仍旧不确定他是否已走,只能老实蒙着头,一动不敢动,过了好一会儿,似乎周围一片声响都未曾有,安静非常,想着,他应是走了的吧,便一把撩开锦被,用力呼进新鲜空气,岂料,头顶处却传来一阵魅惑清润的男声:

    “呵呵,母后,倒是一把闭气的好手。”

    我猛然一惊,这是在我头顶响起的,他还未走,那他....我惊的一下坐起,看向声音来源,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从窗边移到了我的近前,而且此刻正倚靠坐于在我的床榻之上。

    宇文庭睨着好看的眸子,看着此刻气愤盯着自己的小太后,凌乱的发丝垂下,因着香汗,紧密的贴近她的胸口,那起伏不断的胸前竟被汗水浸个透明,里面的红色香艳若隐若现,撩人心弦,宇文庭只觉喉咙一渴,腹下某处血气上涌....

    “往后,母后大可告知一声,出宫不是难事。”看着莫名丢下一句话后,匆忙转身疾走的身影,一阵茫然不解,我这皇儿又是为何,走得这么急....

    --------我的郁闷的庭庭陛下分界线--------------

    一处华丽异常的宫殿内,香炉里袅袅香烟,若有若无的蔓延整个房间,由虎皮铺散而成拼凑的地毯,象征着这屋内主人尊贵异常的身份,一处金黄漆木的雕花大床的床尾两侧悬挂着由犀牛角雕刻而成的龙纹宣示着这是帝王的寝宫,床上是两个相互纠缠的身影,妩媚性感的女子身上,是一个伟岸如山的男子,那男子在不停的索取发泄.....

    过了好一会儿,那男子才起身,对着外间喊道:“来人,送塔塔夫人回宫。”

    那女子听到之后,似乎不大乐意,一只柔荑抚上男子的胸口轻撩,似是想要让他改变主意。

    男子冲着女子邪魅一笑,口中安抚道:“一会儿还有国事要议,且等孤王议完,再去找你。”

    女子听罢,不情不愿的离去了。

    男子起身,披上裘黑长袍,一身的戾气乖张尽显,似一条巨蟒,张牙舞爪寻着猎物的气息,走过之处寒襟无声,最后走到一张放着密信的议事桌旁,坐定,修长指尖轻挑信笺封口,抽出一张写满胡族文字的纸张,一眼扫过之后,男子微不可察的轻笑,那笑中带着几分欲看好戏的意味在,而后他低沉的开口,唤到:

    “缙遈,你说这燕绛的老皇帝一死,那他的儿子们岂不是要蠢蠢欲动了,我倒要看看那个昭帝如何应对内患,想我北漠与燕绛几百年的争斗不休,到这一代也该平复统一了。”

    “陛下说的是,想那燕绛占尽天时地利,享尽几百年的锦衣玉食,这下也该轮到咱们胡族子孙享一享了。”名叫缙遈的男子,长得雄壮威武,一身的肝胆无畏之气尽显。

    男子笑而不语,忽的想起这信中所说一事,顿感好笑,索性便说了出来:“信中说老皇帝在世前曾娶了个皇后,如今已成为太后,孤王本以为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可偏就怪在…”

    缙遈看见面前的王难得露出几分笑容,也甚为好奇,是何事能让从不表露内心迹象的王,会心一笑,便上前一问:“王,怪在何处?”

    “那太后的年岁之余你我,过半不及。”

    缙遈一听,也顿觉稀奇,虽然家中妾室也近乎那样年岁,可若是让他每日对着跪拜,他也只觉脸上无光,那样一个娇弱的女娃何以尊为一国太后,只听他道:“让一个女娃居于三千男子之上,只怕这燕绛皇室只觉面上无光,难以启齿罢。”

    “倒不见得,密探所书,那燕绛昭帝竟每日与之相伴,空置后宫。”

    “这…昭帝不是不近女色的吗?”缙遈一愣,难道往日的密报有误?

    “呵呵,这昭帝诡谲深沉,怕那龙阳之癖都是掩人耳目。”

    缙遈听后暗自腹诽,我的王啊,你还说人家,您的诡谲深沉,比之燕绛昭帝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俩可真是天生的对手。

    座上那身着黑色低袍绘满金色龙纹的男子,似是看穿了缙遈的想法,略一挑眉的邪魅轻笑:“他日若有机会,孤王可要亲自去会一会这昭帝…”他顿了一下,继而又道:“和那个小太后。”

    他难得起了一份好奇之心,却是不知那日的相见,决定了他这一生的心颤冷寂,思念成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