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这场雨,冲刷着、洗涤着、破坏着,却也在同时促生着许多的建设。
如果有高瞻远瞩的圣人,洞烛先机,预见未来,而他又有足够的号召力,当然可以率领人们朝着正确的道路先行一步。
但历史上,这种时候毕竟极少,大部分时候,都是人们发现不能不变、不得不变,不变就要走进死胡同的时候,才去解决问题。
问题解决了,许多事就完善了,直到有一天,时移势易,旧的规章制定不再符合大家的需求与利益,于是再度于摧毁中做新的建设。
在这样的轮回中,当然有既得利益者受损,而他们也一定会变成旧秩序的坚定维护者,但是当大势的发展已经损害到大多数人利益的时候,螳壁是挡不了车的。
三山洲的情形更是如此。
所有的人都想改变,都想发展,巴家祖祠里的四鸣音功和五元神 器在持续不断地发挥着作用,原来阻碍他们发展的龙兽不再到处肆虐了。
他们就像走出深山林的原始部落,一下子就迈入了已经成熟的先进的社会模式,这时候有太多的新秩序需要建立,这甚至是既得利益者中大部分人也一样追求的东西。
这种情况之下,很多东西不得不改,改的速度推进很快,阻碍的力量不是没有,而是很难发挥作用,因为哪怕是与他们同一阶层的人,也知道一旦改变,他们获得的将更多。
律政殿里,那些曾经纨绔不堪、曾经自诩风流、曾经好勇斗狠、曾经自命不凡的公子哥儿们,已经真正地进入了角色,他们每日里不修边幅,只是字斟句酌地推敲着律法。
不管他们最初加入进来时是出于何种目的,发展到现在,这部大法的制定已经倾注了他们太多的心血,他们每一个人都成了这部大法最坚定的支持者。
因为,他们是在完全抛开个人利益、家族利益,以一个客观、理智的状态,模拟了种种可能之后,制定出来的这些条例。
他们知道,只有维护这些条例,才能达至长治久安之境,那也许会损害他们之中一个人的利益、一时的利益,却有益于他们的家族千秋万代。
朝廷,实际上也就是杨瀚的粮种分发下去了。
许多地方的百姓因此成了他的佃户,虽然只是一年之内。
但是,象奴队因此会为他们这些要向大王杨瀚缴纳粮租的百姓免费耕种、杨瀚会为他们提供的优质粮种,如此种种,与毫无付出、却视他们为奴的部落首领们相比,百姓们心中自然也有一杆秤。
这里本是一片荒野,开垦都是咱一锄头一锄头刨出来的,就因为在山里时一直近乎是统征收统分配的模式,这地就姓了你家的姓了?
我还要交给你四成的租子?
这一场洪水,把他们蒙昧的心灵冲开了窍,几百年的俗规陋矩,使他们从心理上就生不出反抗这种制度的勇气,可是如果有大王振臂一呼呢?
其实他们心理上的躁动,只要有心,想发觉很容易,可是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粗犷管理的这些上等人,谁肯深入乡间,去倾听他们的心声呢?
换作一个成熟的社会制度,乡间至少还有乡贤,他们或是致仕者、或有功名在身,或累世积攒、家财万贯,他们是站在上等人一边的,可现在这里没有。
所以,野火已在酝酿之中。
商人们之间的矛盾冲突,涉及到的是具体的金钱损失,这是眼皮子底下清清楚楚的账。
原本没有商业的三山洲,现在开始经商的哪一个不是有豪门背后撑腰,或者就是豪门子弟在做?
这里没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他们是不介意经商的。
所以这些人的矛盾也根本不是哪一个部落首领所能解决的。
即便是只涉及本部落内部的两方豪强势力,要端平这碗水,让两边皆大欢喜,也不可能。
更何况还有很多官司涉及其他部落?
这个得罪人的事儿,谁也不想干、想干也干不了,那为什么不推给大王呢?
咱们可亲可爱的大王就应该是专业傀儡加专业背黑锅的才对啊。
于是,这些事情的裁断就推到了忆祖山。
每天都有大批的商贾及其随从往返于忆祖山,倒是给忆祖山的村落百姓增添了许多副业服务收入。
杨瀚没管,他把现在渐渐有了立法心得的公子哥儿调了几个出来,都是精于商法制定的,就拿着那部半成品的工商法,拿这些商贾们练起了手。
年轻人比起城府深的中老年人倒底更具正义感,或者说是这些血气方刚的少年,一旦被他们自己感动了,感觉自己正在从事一项伟大神 圣的事业,他们是不会顾及任何私人关系的。
于是,一桩桩案子就在他们手里审结,而出面审理案子的是他们,杨瀚避居幕后袖手不理,如此一来就连徐诺也没有对他产生戒心。
随着一桩桩案子的审结,他们的工商法也更加详尽、完善了,在几位公子哥的极力倡导之下,朝廷终于率先出台了一部明示天下的税法:工商法。
朝廷要制定工商法,要派人管理工商,要为你们排解纷忧,这都是要人要场所要支出的,这钱谁拿?
哪个部落肯拿?
既然你们不愿干这得罪人的差使,也不愿意承担这些支出,当然要收税!工商法中明确规定的就是由朝廷征收的工商税,因此,税丁、税吏、税司衙门也有了。
谁不服气?
你来干,让整个三山洲背景无比复杂的商贾们全去堵你的门!所以,没有人敢质疑!变化,太多了。
每个部落首领都渐渐觉得,他们有太多的事情,不能不去咸阳宫与大王面议,总要通过他颁布出去,才算是出师有名。
可他们依然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大王那里的那枚御玺,唯一的作用就是给他们盖章,让他们做事名正言顺。
就算是智如徐诺,依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因为,大王没有兵!这是可以扭转乾坤的力量,只要这一点不变,天,就翻不了!上朝的规矩也改变了,亲自赶往咸阳宫的部落首领们发现偌大的宫殿里,已经没有他们的座位。
但是已经有人先站在那里,他们站着站着,也就习惯了。
倒是谁能被大王召之小阁议事,有个赐座、赐茶,渐渐的叫人觉得是一种荣光,看,咱的待遇跟你不同!也许,这种种变化都意味着什么,只有小谈最清楚。
毕竟是杨瀚的枕边人,她不可能毫无察觉。
尤其是杨瀚可没打算把她只当成一个女人,有些事也是有意让她知道。
是为她树立对自己的信心也好,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总之,小谈对杨瀚越来越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也越来越依赖。
某夜,又是一番亲热。
曾经青涩的小谈渐渐一枚渐渐熟透了的桃子,她已经开始体会到鱼水之欢中的愉悦。
她现在不会嫌他粗暴、不会嫌他太用力,只会不断地希望他“加油”,心甘情愿地任他蹂躏,像个面团儿。
女人欢娱之后,总是喜欢说说情话,或者偎依在他怀里,静静地享受他的温存抚慰,直到怦然的心跳和脸颊的热度缓和下来。
而今夜,当她习惯性地偎进他的怀抱,惬意地眯着眼睛,猫儿似的享受他的手掌轻轻抚过自己丝滑的秀发时,从他耳中听到的却不是绵绵情话,而是:“小谈,我想,让你回一趟瀛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