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火也未料到跟着苦乐和尚走出几步的阿满折返回来,顿生惑色。他仔细打量起这个不怎么起眼的孩子,身着断云阁略宽肥的道服,模样还算清秀却稚气未脱,个头不高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
“为何又折返回来?”江火无力询问。
阿满一边小心翼翼搀扶起不怎么了解的陌生大叔一边回道:“你受伤了,我要是跟他走了,你在这苍界山上会更加孤单,我留下来多少还可以照顾你一下。”
江火借着阿满瘦小的身体缓缓起身,老眸凝视阿满童真的脸庞,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满,你呢,大叔?”
阿满注视着江火粗糙的面庞和半张凶煞的火色面具,似要看穿这鬼面,探清这半张面具下的面容,和被面具掩藏的往事。
江火不适应阿满洞察的眼神,可能有些事,有些往昔自己都不愿回想,别过脸去,道:“江火。”
这日,北铭轩携重伤的阿影在墨筱潜送下顺利返回天漠总教,巫山紫峰。夏耀、暮尘、苏绫、寒、小七一众五人力战玄门高手,苦战半日,亦是全身而退,不过苏绫百般调戏东来弟子卫颜,掉以轻心被其击中一掌受了轻伤!
身负重伤的江火无法使用御空术,只得在阿满搀扶下行出数里,仍未行出连绵百里的苍界山脉。
入夜时分,阿满在附近寻来不少枯枝生起一堆篝火。坐在青苔树根上啃食着野果。野果无味总好过腹中空空好受些,本想猎些活物,但这苍界山中的野兔,野鸡都跟成了精一样,阿满忙活好多半个时辰连个鸡毛都没抓到。
阿满将四五颗野果递到盘坐调息的江火身前,道:“江叔叔,我们行了一天还未走出这苍界山,您先吃点东西垫一垫,不然明日没有力气赶路。”
江火接过阿满递来的果子放在身旁也不做声,续而瞑目调息。
阿满回身坐下。苍界山的夜很幽寂,很暗,听着火堆中的爆裂声,看着缭绕欢腾的焰色,索然无味。不自觉又观察起了江火,只见他鬓角已生白发,颧骨高凸,可见的半张脸沟壑,还有不怎么起眼的灼烧过的痕迹。
幢幢火影跃上不怎么好看的半张老脸陪衬凶煞的暗红面具,整个人如同一尊静坐的地狱罗刹,令人心生畏惧。
阿满忍不住探问道:“江叔叔,你为何要带戴个面具,为何只戴一半的面具?”
不问还好这一询问,江火猛的睁眼,深邃的老眸散射寒气凝视阿满,这眼神如有魔力只叫阿满心惊肉跳,惶恐失色。
“因为这半张面具下的面容惨不忍睹。”江火还是平静的回答了阿满的问题。
“那么叔叔,你的,你的身体……”阿满怯声再问,却没有去对视江火的眼眸。
江火怅惘的口气说道:“阿满,这个世界要比你想象的复杂的多,所以你要记住,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更不要去依靠别人,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可以保护你想保护的东西。”
这个世界的确很复杂,很险恶,阿满到现在还未明白为何断云阁的常风常云会对他们姐弟恨之入骨,为什么一定要将他们姐弟置之死地。也正是自己相信了常云的鬼话才使姐姐服用了毒药,向玄门长老大打出手已至被关押地牢让这两个畜牲有机可乘。
阿满回过神来,怔声道:“江叔叔,我明白了!”
不知何时江火看向阿满的眼神变得及奇沉凝,警惕,整个面部肌肉更是紧绷。
阿满顿惑不解。
不是自己,他看的不是自己,是身后!
阿满错愕回首,这一幕令阿满瞬间僵住,脸色煞白,冷汗自额头晰出。
两头豺狼悄无声息的行至自己身后,豺狼锋牙利齿,垂涎三尺,贪婪的目光配上穷凶极恶的狰狞面容已让阿满胆战心惊!
两头豺狼瘦骨嶙峋恐是饥饿到了极点才会选择向阿满,江火二人出手,毕竟阿满还未入夜便生起了篝火,取暖到是其次主要是驱赶一些豺狼虎豹。如今这两头豺狼不惧火光多是亡命之徒!
一头豺狼低沉咆哮一声,便向阿满飞扑过来!
眼看阿满便要被豺狼利爪撕碎,千钧之际,一道人影突然出现挡在阿满身前。
他的背影残缺不全,一半的身形凹陷肌肉萎缩,可是在阿满眼中,此刻的江火却像一个巨人,像一座山,能给自己绝对的安全!
他知道他受了很重的伤,他早已疲倦不堪,听着江火发出一声声嘶吼,咆哮,阿满心急如焚,吼道:“江叔叔……”
豺狼恶口撕咬住江火仅有的一臂,鲜血自豺狼口中而出,强大的咬合力早已致使江火的手臂变成血臂,失去知觉。
一只豺狼已叫江火难以应付,岂料另一只豺狼更是穷凶极恶,飞扑而来,被尖牙利爪纠缠住的江火瞬间被扑倒在地!
白日里被苦乐和尚折磨的半死,早已使不出半点气脉的江火岂是这两只饿狼的对手!
阿满心乱如麻,奋力嘶吼,不知如何是好,“江叔叔……”
江火在两只恶狼撕咬下奋力挥臂,打滚,苟延残喘着,却没有放弃,因为一旦放弃就意味着会变成这两头豺狼的美餐!
“阿满,快逃……”江火布满血丝的铜铃巨眼视了阿满一眼,用尽力气嘶吼一声。
阿满怔在原地,并非是被那血色凶煞的眼神摄住,亦不是被那一声奋力怒吼骇住。
也许他早就知道自己绝非这两头猛兽的对手,他没有放弃,他奋力挣扎,或者说他拼尽全力缠着这两头豺狼只是为了给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
凭什么,我有什么资格让一个身负重伤的大叔舍命相救,我不能逃,不能,绝对不能!
情急之下,阿满自火堆中抽出一根燃着的木根向两只豺狼冲了过去。
自古便有以火驱兽的说法,一些生活在荒山中的大型猛兽多都畏火,这两头豺狼自然也不例外。阿满执一根火光缭绕的木根奋力挥去,两头豺狼竟然生了畏惧。
虽不甘到嘴的“美餐”就这样丢弃,但为了保住性命,不得不松口,步步退却。
见两头豺狼对燃着的柴火有所忌惮,阿满壮起胆来,奋力挥舞手中火棍,咆哮示威道:“来啊,有本事来呀!”
两头豺狼终是在火光的威胁下仓皇而逃,消失在黑暗中。
阿满连忙搀扶起被豺狼撕挠过的江火,急切道:“叔叔,江叔叔……你怎么样了?”
阿满垂眼,只见江火原本安好的一臂被饿狼撕咬的血肉模糊,白骨外露,惨不忍睹,胸口处更有数十道深深的爪痕。
江火面色却无丝毫痛苦的神色,硬生生回道:“别担心,我没事!”
阿满想到方才两头豺狼龇牙咧嘴的凶恶嘴脸一阵后怕,他更是想不通自己哪来的勇气在两头凶兽的面前大吼大叫。
最令自己意想不到的是江叔叔会不舍性命搭救自己,若是方才自己听了江叔叔的话,逃了出去,如今江叔叔怕是早成了两头豺狼的美餐,如果真是那样,自己也会内疚一辈子!
自这晚后,阿满自心底对这个面色凶煞,被命运折磨过的男人产生了一种亲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