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云阁数里开外苍界山上空,一道紫光一道赤光分道扬镳猛然扎下,直入山脉中密林中消匿无影。
其后追来的两道金光见状亦是分散开来,尾随江火,北铭轩飞身而下。
苍界山脉连绵不绝,更有密林灌木苍翠繁茂,若是潜逃者有意隐匿于苍界山中,找起来无异大海捞针,十分艰难。
北铭轩怀抱安然昏睡的阿影入了密林,便朝一处断崖溪边而去,墨筱无影却也暗中随行。
察觉到一道金光飞驰而下,北铭轩加快脚步,心中自道:“绝对不能让他们将阿影带走,绝不能!”慌张中不免垂眼看了怀着面容被毁的阿影,痛惜不已。
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脉冲自己这边而来,北铭轩毫不犹豫飞身而下,贴身崖壁之上。由于这断崖生的峻峭,若是站在崖边只可观望一江湍急河水奔腾而去,崖壁下自然便成了盲区。
没过多久北铭轩便听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自头顶传来。
度难和尚行至断崖处,四下观望却未察觉到贴身崖壁的北铭轩,一江河水如怒如吼,溅起水花数丈,多少将北铭轩的气息掩去不少。
度难搜寻无果便匆匆离去,北铭轩就此夺过一劫。
然而被往生寺主持,苦乐大师追撵的江火,阿满二人便没有如此好运。
江火本就跛脚身体不便,如今还携一个阿满,行走的速度并不怎么快。
只见江火头顶一道金光掠过,一名身着褐色佛衣,身材略显宽胖,眉须皆白的和尚落在二人前头阻了去路。
苦乐苍声沉稳道:“江施主,若想离去将这名玄门弟子留下便可,我苦乐也不加阻拦,如何?”
江火回道:“和尚,你认为我会留下这孩子独身回去么?”
“江施主,这孩子确是我玄门弟子,藏锋道人对他两名弟子着实放心不下,才遣老僧追来将这孩子寻回去,还请江施主能将此次归还藏锋道人!”
江火垂目看了腋下阿满一眼,却见这模样稚嫩的孩童一双呆滞的双眸正盯着自己,面生胆怯之色,却不知是被自己似人似鬼半掩凶相面具的煞气面颜骇住了。
江火回望苦乐,沉怒道:“和尚,你要想将这孩子带回去就先行将我了结了再说,不过我江火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苦乐低吼一声:“得罪了!”
苦乐大师双掌结佛印调动体内气脉,只见一层浓郁的金泽佛光在其周身腾起。一携着无限佛力的厚掌朝着身形佝偻的江火袭来。
江火飞身而起,躲过一击,出手还击!
几个气脉交手过后,双方皆是探知了对方实力。身形偻陷的江火虽然身体不便,但气脉境界却是不浅,多已修至若灵境界,若不施展全力多是不可能将其制服!
苦乐双掌变化之际一声轻喝,收聚周身气脉,只见一道道金泽佛言浮空而起,金光璀璨,就连三丈开外的江火亦感受到那股温厚的磅礴气息,正是往生寺绝学之一往生经!
江火定下神来,幻出一柄三尺有余的附龙金锏,奋力挥出一道气脉。
这还算强劲的气脉触及和尚周身萦绕的佛言金印瞬间沉溺,如同沉入水中。
只见苦乐作势,往生经佛言金印色泽大盛,下一刻如同筑就一个偌大的佛言金牢将江火困入其中。
牢中江火只听梵音诵吟,霎时脑仁作痛,如同被人用数十根银针插入脑中,己欲炸裂!
阿满见周身数十道繁体佛语将自己同这半掩面具的男子困在其中,金泽熠熠,更有嗡嗡作响的梵唱自天际传来。
阿满自听这绵绵佛语却是无事,只见这位大叔却被佛语折磨的痛觉欲生。重重击锤脑部,本就凶煞的面相更加狰狞,倒地的身躯一顿抽搐,不停打滚,发出一声声野兽般的嘶吼。
阿满当下惊慌失措,正欲上前扶起饱受佛音折磨的江火,倏然,一只金光汇聚的巨掌赫然从天而降,重重击在江火身上。
阿满本就难看之及的脸色霎时失去血色,瞳孔猛缩,耳中更是传来这汉子骨头折碎的声音。
待佛掌将这汉子折磨的生死不能,心脉重创,虚弱无力方才罢休。
此时的江火早已没有嘶喊的力气,只是默默的看着,看着苦乐和尚一手撤去漫天佛光的囚牢,眼中却无屈服之意。
江火急促的喘息,口角心血汩汩而出,胸口更是传来粉碎的痛楚,然后那双深邃的老眸却显得坚毅,如同恶狼,厉鬼。
苦乐径直走过来未视瘫倒的江火一眼,行至阿满面前,合掌缓道:“小施主,老僧应允了你师父,前来寻你回去,还请小施主跟我回去吧!”
阿满微定神色,观这个老和尚慈眉善目,语气亲和,许是待在面目凶煞半掩鬼面的江火身边久了,阿满竟对这和尚生出暖意。
“你是说师父叫你来寻我?”
和尚浅笑道:“嗯,你们藏锋师父见你和你姐姐被天漠少主带走,心中十分牵挂,便让我和师弟寻了出来,如今你既平安无事便随我回去吧,免得你们藏锋师父担忧呢。”
“既然是师父叫你来寻我,我便回去吧!只是……只是姐姐不知怎样了?”
阿满余光瞥视一眼狼狈瘫坐一边的陌生大叔,见他面目凶狠,口含鲜血,身形轮廓更是残缺不全,顿时打个寒颤。
自打被这陌生的凶恶汉子携起那刻起,阿满便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更别提什么好感!如今可以脱离这面相凶恶的汉子“魔爪”,阿满自然求之不得。
苦乐和尚回道:“小施主尽可放心,你姐姐虽然被天漠少主掳去,但我师弟度难早已跟了过去,想必此刻也应该寻到你姐姐正在返回断云阁的路上了!”
阿满应了一声随苦乐和尚一同行了出去……
虽说阿满对这陌生的汉子全无好感,行出数步的阿满难免挂念这七煞之一的伤势,不经意间回眸挑了一眼。
这一回首,阿满首先看见的是他的眼,深邃的眼。
一双生的凶恶的横眉下,那双眼让阿满心头咯噔沉了一下。也许这一个眼神在以后的岁月中阿满会铭刻在心,因为那双深陷的眼,他看到了他的孤独、无助。
阿满的脚步顿了一下,心顿了一下!
也许选择跟和尚走是对的,因为他不光面相凶煞,更有一种肃杀的气质,能令待在他身边的人感觉到沉闷,窒息。可是就在方才一个瞬间,阿满看到了沧桑。这种沧桑是岁月的刻痕,是往事的沉淀。只有真正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才会具有的沧桑。
也许从一开始阿满便是错的!也许这陌生汉子面相并不是凶煞,真正令自己惶恐不安的是同命运搏斗留下的伤痕。
阿满终究是对他产生了一丝怜悯。
苦乐和尚已察觉到阿满的异样,关切寻问道:“小施主,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大师,我不能跟你回去!”
苦乐闻言,原本平淡的脸色顿时错愕,“为何?”
“因为他受伤了,我要……我要留下来照顾他!”阿满侧首望向江火,望向孤独。
苦乐一顿语无伦次,不知如何是好,“可是……可是……”
“阿满虽然年纪还小,但你们佛家那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是听过的。如今这位天漠叔叔重伤在身,我们若是离去,这茫茫大山,他必定走不了多远,所以我要照顾他!”
苦乐闻言,轻捋白须,自念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随即附声轻笑道:“难得你小小年纪竟有这种善心,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你就留下来照顾江施主吧!”
目送苦乐和尚远去,阿满转身走向瘫坐的江火,“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