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须陀料的不错,此时突厥汗帐中处罗也未就寝,正与众僚属计议军事。康城办事的阿史那献也已赶到,带了新筹措的粮食三万来斤并路上收集的几千头牲畜。
处罗在帐中来回踱步,他实在不愿就此退回。数百年来突厥一族就在这北边苦寒之地受尽风霜,看着大好中原却一直无法进占。如今他新掌大权,十部臣服,力量较东面并不弱了。本待一鼓作气拿下安定,却不料失了粮草。如今只有两个选择,一个便是退去,一个便是依照这几日的打算搏它一搏。
连日来消息一件接着一件,丧将领、失粮草,隋军增兵、分兵。仔细想来,这里面倒藏了个大大的机会。处罗心下已有一策,只是毕竟干系到他西突厥大势,不敢随意决定。
“窟含真叶护,”处罗问道,“你若是隋人,知道我军只有十数日的粮草,如何做?”
窟含真道:“回可汗话。小臣若是张须陀,只叫军士日夜防备,紧闭寨门不与接仗便是了。到粮草尽时,敌军自己就退去,我却不须损耗兵将。”
处罗点头:“隋军正是作的此想。”又问阿史那献:“万骑长,若我要进兵,须得如何方有胜机?”
阿史那献:“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处罗笑道:“正是。若我做到了出其不意,却有几分把握能击败那张须陀?”
阿史那献道:“小将才来营中,已知隋军分了两营。东面是张须陀,西面是老将宇文述,中间隔了有二十里。大王要战,却不必与张须陀对垒。宇文述虽然老将,但久不经战阵,可以击之。宇文述若破,张须陀所部不战自乱矣。”
处罗鼓掌大笑,主意已定。片刻吩咐众僚属:“去睡罢,歇息好了明日约战隋将。本王倒要看看是哪员将杀了我突厥勇士阿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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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军大营。
孟庆薛世雄二人传了话,见西营中布置甚是严密,粮草圈在营寨中间,也尽放心,回来报与了张须陀。
突厥人倒并未派人劫烧粮食,只在深夜着一兵射来一封书信,信上是处罗的几句话:“张帅计谋,叫本王甚是佩服,本当退去。只是旧仇未报,又添新恨,不能叫群臣部属心安,朕心亦有不甘。本王帐下,有勇士十人,明日当阵前请战,一见大隋军将威风。或胜或败,都叫臣属心服,朕便退兵。都斤山畔,独洛水边,安然逍遥。愿张大将军许之。”
张须陀见了信,并不理睬。众将看了,就有几人想要上阵厮杀,往张须陀面前请战。张须陀不屑一顾:“他退便退了,来这件信干甚么,岂不是多此一举?他放屁,你等也来帮他脱裤子。”
孟庆在一旁暗笑,这张须陀,骨子里滑的很哪,难怪有个古怪女儿。
却不料第二日一大早,宇文述带了他帐下诸人来到,都要上阵,好杀敌建功。想是处罗一信两寄,西营也得了消息。令孟庆恼火的是,那麦铁杖穿着偏将服色,也在其中。
张须陀费尽了口舌,怎么说那宇文述只是笑,只得叫众将议论此事。说来说去,直到对面突厥寨中号响也没个结果。宇文述自带了十数个将,出营去了。张须陀无法可想,只好交代了军中兵士注意突厥骑军的动向,再带上几个有力的将官,领三百弓手二百陌刀,跟在后面。
出营之时,却见张素带着几个人在寨门边逡巡。张须陀瞪她一眼,她便一笑,不以为意。孟庆想说话,被薛世雄止住。
前面,宇文述已与处罗对在一起。两边隔了二三十步说话。
处罗道:“来的是张须陀张大将军么?”
宇文述道:“本帅乃是宇文述。可汗不须多说,要斗将便出人罢,本帅这里准备多时了。”
处罗呵呵一笑,道:“本王要见的,是那杀我族弟都速斩我万夫长阿兀的隋将。不过宇文将军既然来了,想来帐下不乏勇猛之士……”回头说了几句,一人拍马提缰行出阵来。
宇文述点头,麦铁杖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孟庆在后面面无表情,张须陀看了他一眼,大声道:“不得本帅将令,诸将不得出战。”众人轰然答应。
麦铁杖与突厥将官通了姓名,乒乒乓乓打在一处,两人武艺差相仿佛,一时斗的难分难解。
孟庆看了多时,已得了些门道。那麦铁杖使一柄长杆陌刀,不讲求力量沉猛,路数也不繁杂,较自己的简单多了,然而却用的上下翻飞,很是迅疾,似乎不是两军阵上的功夫。心下已有了计较:这厮是个打手刺客一类人物。以后真个与他对上,使狼牙棒这等又重又长的家伙易被他欺近身来,不如使刀剑等短小兵器。自己虽有把握赢了这厮,那日使酒案殴打他倒卤莽了。
宇文述看的连连点头,这麦铁杖倒不是个只知在街头巷边寻事惹祸的角色。只要他能胜得一阵,身上的案子就好办理。皇上杨坚那里得知,自然功过互折略做责罚也就罢了,便不至于牵涉自己的宝贝儿子身陷牢狱,自己在朝内也不必尴尬。
两马交错,又斗十数合,麦铁杖手快,渐渐占了上风。与他对战的突厥将官自知如此拖将下去必输无疑,不顾陌刀削向自己手臂,一根镔铁枪“呜”地作长棍抽下来,夹头夹脑,要逼对手格挡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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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护:突厥武官名。大军元帅。
都斤山,独洛水:突厥民族兴起之地。在原来苏联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