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机器人将团团围住,是其中最起劲的一个。双手抱胸压着饱满的胸膛,它笑道:“怎么搞成这样,死机这种问题都会出现,这明显是出厂的检验没过关嘛!”
“怎么回事?”问最先到来此地的。
“不知道,我来这里他就这样了,既不是被速冻,也不是芯片被破坏。”穿着牛仔服的男人一直盘坐在地上,头也没回一下。
“这都是很显然的拉,我不用检测也能看出来。看看这脸蛋,多嫩,老娘来亲一个。”话音刚落,就已经把一个香吻,贴在了呆立不动的机器人脸上。
一直在使劲搓揉太阳穴的大惊失色,连忙提醒道:“我说这位老娘啊!我记得很早很早以前,这位小哥喜欢的是男人!”
“想死啊!老娘不知道花了多少年,才把他这爱好给忘了。”用力搓揉着嘴巴,一脚挑起一堆泥巴,溅了“好心人”一身。
“别闹了,”指着不能动弹的机器人,皱眉道:“谁还记得还原备份?帮他调整一下,现在不是死机的时候。”
“我倒是记得,”虽然搭了话,却仍旧是一动不动,又补充道:“问题是这家伙没有搞备份,可能是忘了吧!”
戏谑的气氛一扫而空,几个机器人都把难以置信的目光投向了。
“我们就这么莫明其妙的折了一个人?”瞪大了眼睛,苦着脸道:“这太冤枉了吧!”
“这么说,老娘刚才算是亲了个死人?”搓揉起自己的胃部。
“要和终端商量一下,重新给他装过系统吗?”出语惊人之后,仍旧浑然不觉。
“不用了。”沉着脸拒绝道:“我想这样的结果,也是他的意思。只是估计他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得这么快。”
“挖坑?埋了他?”提议。
“算了吧!都被埋了多少年了,这么站在外面也好。”拒绝了这个提议。
“很想看看那两个目标人物呢!”忽然搂住的肩膀,半开玩笑道:“老娘也把备份删了。要是我挂了,千万别埋土里了,都有点馊味了,也把我这么竖着当雕塑就行。”
“都删了吧!”轻叹一声,自顾自的向前走。
“终端,我们的积极性提高了,请给点情报。”面无表情的接通了与主母的联系。
“嘿,嘿,就剩一个活口了,剑下留人啊!”这应该焦急的话,在说话人的口中,却是流露出藏不住的得意。
莫知鸿的制止其实非常及时,可躺在鬼面者剑下的最后一个十余岁男孩,还是被煞气直透面具的鬼面者,由喉结处戳了个对穿。
字型的长剑直接插入地下,两边的弧刃轻松的将一个头颅切离了身体。由孩子颈部喷涌出的鲜血浇在地上,连半点红色也没映出,就这么直接浸了下去。
墨染般的森林中,被清出了一片空地,新鲜的残肢断臂,代替了随处可见的骨骸腐尸,浓重的血腥味,掩盖了隐约可闻的腐臭味。看样子鬼面者的一场“轻松”战斗,打得并没有那么轻松。
莫知鸿凑到一身血迹的鬼面者身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抚摸插在他肩膀上的一把长剑,笑嘻嘻道:“四个字可以还给你了——疏忽大意,疏忽大意啊!”
“我说了他们好怪,你就是不信,叫你手下留情,你就是不听。唉,看看这场面搞的。”莫知鸿的苦口婆心,配合着那副喜洋洋的嘴脸,怎么看怎么像小人得志的表情。
九个孩子七男两女,和莫知鸿手中的俘虏大约都是一个年龄段。
这些孩子们也和小俘虏一样,动起手来完全不顾生死。鬼面者肩上的伤痕,就是他在留活口时,被一个不要命女孩给刺穿的。尽管在得手的同时,鬼面者一拳击碎了她的胸骨,可这伤却是实实在在的留了下来。
也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别的什么,受伤的鬼面者立刻打疯了,随手拔起让莫知鸿照看的流光剑,几个劈斩后,一个活口都没给留下。
“别人给我的,我必将十倍奉还。”鬼面者冷飕飕的回了一句,莫知鸿的冷嘲热讽便就此打住。
莫知鸿没了和鬼面者打趣的兴致,把注意力放到了俘虏的身上。蹲下身子,在“断线木偶”脸上抖动着手指,眯着眼睛道:“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为什么不杀我?”男孩刚才的呆滞表情已经不见,不过开口就问这话,在莫知鸿看来,他和呆子还是没多大区别。
“我就知道是这句!你脑子正常吗?”莫知鸿皱起了眉头。他可玩不来诱供逼供之类的手段,以前用不着,现在没用过。
这门手艺,似乎鬼面者玩过一些。他顺手割下某个孩子的人头,提在手中放在男孩的眼前:“这是战利品?”
“是。”男孩爽快得超乎莫知鸿的想象。
像这样简单的问答,哪用专业人士出马?谁上都行啊!莫知鸿挠挠耳畔,苦着脸道:“你答得太爽快了一点吧?”
在莫知鸿的想象中,这个刚才勇敢无畏的小家伙,怎么着也应该是:先经历某些小说的严刑逼供,然后几度昏厥,最后英勇无畏的耍个手段,蒙过了残忍的敌人。
同样挂着个面具,同样端着把流光剑,也同样看上去本领不错,可莫知鸿愣是没得到鬼面者一般的待遇。小家伙只顾扭头盯着鬼面者,等着他的问话,莫知鸿的搭腔,他理都没理。
至于鬼面者,自然更不会理莫知鸿。虽然一句话顶开了刚才耍酷没耍成的尴尬,可鬼面者现在心里也还没底,生怕莫知鸿再提刚才那出的他,自是摆出了一副酷得无以伦比的造型,把莫知鸿晾在了一边。
“你用它干什么?”鬼面者晃了晃人头。
“活着!”回答同样的简单,但这其中的含义,却让两个听众眼中同时闪过厉色。
换个其他人,可能不能明白这话是何意义,可落在莫知鸿鬼面者两个对主母了解颇深的人耳中,这层意思再明显不过。
杀戮森林背后的操控者主母,显然没有给胜利者任何奖励,得到“战利品”的孩子,唯一的奖赏就是继续活下去。
“详细一点。”鬼面者命令道。
当孩子一五一十把整个杀戮战场的规则讲出来后,两人身上的冷意更是浓烈到无疑复加。
这些孩子过的生活,比当年在绝望战争中莫知鸿,更加不堪。
城墙之后的这座城市,每个月便有一个大型的淘汰庆典,以及数个小心的同类庆典,无论男孩女孩,满了个月后,便要第一次参加大型庆典,其后则是每过个月便参加一次此类庆典,直到岁。
在得到唯一的一把武器,以及顿的干粮后,岁大的孩子们,将会被送到树木最稀疏处的森林外围,进行第一次以死亡为终点的竞技。
在这场竞赛中,每个人的项上人头,便是其他人的战利品。
得到了个人头之后,他们便开始徒步返回森林。路程中,他们还要经过岁~岁孩子的防区,虽然这些防区在森林中并不是处处皆是,但因为这些大孩子构筑的防区在不时移动,第一次在这森林中穿行的的岁孩子,只能靠着碰运气躲避这些防区。
如果有某个岁孩子,在进入大孩子的防区后,还能侥幸穿过的话,构筑防区的孩子便算作失败者,失败者的结局就是死路一条。所以每个防区,只要有第一批挑战者进入,基本是有死无生。
在这样的双重杀戮下,每个岁孩子中,大约才能有一个通过第一次淘汰。
其后的~岁,淘汰率就变得低些,因为他们的战利品,不再是同龄孩子,而是年龄小于他们的孩童。
再侥幸通过,其后的厮杀,又变回在同龄人之间。城市的管理者在靠近城墙的森林深处划出几个分区,让这些大一点的孩子,在分区猎取战利品——同样是个人头。
只有在岁之后仍旧活着的孩子,才能得到自己的名字。
据说同样在岁,在经过一些比较秘密的仪式后,某些孩子就会被管理者所说的神选中,消失在城市之中。至于具体的内容,就不是这个还没到年龄的孩子能够知晓的了。
莫知鸿和鬼面者进入的时间,刚好不在~岁孩子的大型淘汰庆典时间段,所以一路走来,只在丛林深处,碰到了正在参加淘汰的岁孩子。
因为城市管理者对外来者的头颅,尤其是人类的特别感兴趣,所以得到这种人头的奖励特别的丰富。所以在看到莫知鸿的时候,这位还没有自己名字男孩,立刻进攻并吹响了,只有在特殊情况才能使用的召集哨。
“管理者所说的神?”莫知鸿脑子中,立刻闪过一个很容易联想到的猜测:这个神,应该就是主母吧?至于选中的消失者,是做研究的实验品,还是用作别的什么用途呢?
“是主母!”鬼面者斩钉截铁的下了定论,他显然和莫知鸿想到了一起。
“带我们去城市里,这里还有个完整的‘战利品’,再加上你手里的,都给你了。”鬼面者的说法让莫知鸿有点变扭,这家伙显然把人头当货币来使了。
“你们是在找死。”虽然回答的时候看上去老老实实,可这男孩的口气,还真的很不像一个称职的俘虏。
“你都活到这个年龄了,不容易吧?”莫知鸿一把拽着男孩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扯了起来,指了指着周围的碎尸,又指着鬼面者道:“他们也一样不容易,只可惜我这朋友脾气不怎么好。”
“刚才留你下来,其实我很不爽。”指着自己腹部仍旧鲜红一片的位置,装模作样的给男孩看了看自己早已经愈合的伤口。莫知鸿又指着鬼面者道:“如果你说不,我很乐意把你交给他。你这十几年,就算白混了。”
这一句话戳穿了男孩心中的软弱处。
虽然看起来悍不畏死,可通过这孩子的叙述,他能活着到这个年龄,已然是一堆人中的杰出强者,且他离着得到自己的名字,以及神选,仅是一岁之遥,如果说他一点也不想活到那一步,那绝对是假的。
男孩咬着嘴唇挣扎了只一小会,便僵着脖子点了点头。
“这叫大软苔。因为它的颜色,是所有植物中最接近土壤颜色的,而且它的叶片柔软不易破碎,所以我们一般用它遮盖坑洞类陷阱。”男孩指着路边的“海带”和路中的陷阱,对着两人道:“顺便说一下,刚才你们踩中的坑洞陷阱,我们叫它野猪笼。制作这东西,只不过是我们休闲时的一种娱乐,一般只有第一次进入的岁孩子,才会掉进这种非常明显的大坑中。”
听得这话,莫知鸿搓搓嘴角,发出了类似放屁时被卡住的嗤嗤声。鬼面者则握了握手中的流光剑,让流光剑上缓缓转动的齿轮,发出难听的嘎吱声。
两人得了一个很称职的导游,虽然这位导游腰部挂着的一圈“饰品”,实在很让人恶心。
一路走来,男孩几乎把所有碰到的树种名称以及作用,都给两人说了个通透。只是每每有空,男孩也总会以一种非常正经的解说方式,把两个屡屡中陷阱的男人绕进话题之中。
不知为什么,鬼面者在踩陷阱这方面的技巧,似乎也比莫知鸿高了少许。这种明敲暗打的讥讽,十句之中倒有七句落在他的头上。
于是齿轮的响声,成了鬼面者承受底线的标志响声。每每这种难听的声音响了起来,男孩几乎能在瞬间,将话题又转到别的地方。
“到了,”指着眼前这看不到顶的高墙,男孩想当然的说道:“我想你们也不希望,我把你们直接带到城门口吧?”
“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但不怎么讨人喜欢。”鬼面者将流光剑往手中一放,淡漠的荡到了男孩的面前。
“你不是要玩杀人灭口吧?”这孩子确实聪明得讨人厌,慌乱中得这句话,叫莫知鸿不由的在心中叹息了起来:你这不是提醒我们俩吗?
不由男孩躲闪,鬼面者长剑一挥,平稳的在他胸前拉出一道血线。身形再一闪,鬼面者又在男孩反抗之前,将手指轻轻滑过他胸前的血线。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在这黑漆漆的世界外面,有一种叫做能力者的家伙,他们有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能力。而我,就是能力者!”鬼面者在男孩色变反击之前,后跨一步抽身而退。
“如果我们到城里,发现全城正在搜索两个入侵者,你就会这样!”鬼面者抬起一只手放在男孩眼前,握紧拳头猛的一张,随即淡漠道:“我保证你炸得比你想象得碎。”
“不守信用的家伙!”男孩瞪了两人一眼,再没多说,径直退回了森林之中。
“你的谎话说得可真像一回事。”莫知鸿笑眯眯的凑到鬼面者身边。
“我没撒谎,他体内现在植了迎春雷的种子,你可以试试,说不定一样能控爆。”鬼面者一弯双腿,猛的一跃而起,一条藤蔓从他的手臂中飞窜而出,直接消失在黑暗的天幕中,飘荡的声音从上方传了下来:“我可不想到哪里,都被人撵得像只受惊的兔子。”
“我只是希望你在说谎。”直到鬼面者的身影淡然不见,莫知鸿才感叹道:“你到底有一些什么样的遭遇啊!我始终觉得,你我之间已经很难找到相同点了。”
轻点地面,莫知鸿飘扬而起,凌空踏出一个个踏步,贴着墙面的身形越上越快,最终融入了漆黑的城墙中。
一个不大高的人影,从树后闪出了半个身子,仰头看着两个面具男消失在城墙上方,咬牙道:“你们当真以为,以死相胁是很有效的手段?”
高高的站在城墙的顶端,可以很清晰的看到街边路灯下的一切。
这平静的城中,有太多让莫知鸿觉得熟悉的东西,也有太多让鬼面者觉得怪异的地方。
挺着肚子牵着小孩的孕妇,在街道上晃来晃去,数量是如此之多;灵光一现的观察中,两人又都发现,这街道上的男人,竟是少得叫人诧异。
临界挂着红色十字牌子的店面,隔个百米几乎就会出现一个,数量同样如此之多;偶尔街灯能触及处,医所排污口的水质,红得是那样耀眼。
也便是这鲜红,染花了莫知鸿的眼,晃醒了他的心。
莫知鸿终于知道,自己脑海中一次次闪过,而又抓不住的念头是什么了。
“我们猜错了。这座城市的管理者,怕是和主母没什么关系了。”莫知鸿双手一撑,坐在了城墙的边缘,拍拍边上的石板道:“看看下面的女人孩子,想想我告诉你的那些经历,能想到点什么联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