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无霜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穆王爷。
在脑海中无数次想象过穆王爷的样子,他一定是好色的跋扈的,同时又是阴沉的,不可一世的,一言蔽之,因为闵柔的缘故,夏无霜对这王爷的印象糟透了。
所以,当第一眼看到眼前的那个俊美无俦的男子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乎忘记了自己待罪的身份,目光在他身上尽情的肆虐。
这是一个长相极其出色的男人,年纪也是超乎想象的年轻,顶多二十五六的模样。
眉的形状和距离均是无可挑剔,一个男人的五官,最重要的就是眉型。别的不论,只要眉长漂亮,几乎就可以弥补所有其他的不足,堪称美男子了,可是拥有一双傲人双眉的穆王爷没有偷懒,他脸上的所有器官,都生得无可指摘。
眼睛修长而深,瞳仁如星子般璀璨,又如墨玉般深沉。偶一眯起,那灼灼光芒,那邪魅气度,让人无法正视,无法呼吸。
鼻子挺拔,赋予面部一个立体感极好的轮廓,从正面、侧面、各个方位,俯视、仰视、每种角度,都是无可挑剔的绝好形状。
唇形更是好看得不像话,不是那种薄成一线的冷酷之相,而是相当质感的丰泽妖唇,顾名思义,妖精级别的男人才配拥有的那种,唇角一个轻轻上扬的弧度,就可以令众生目眩神迷,找不到回家方向的那种……
这样的眼和唇,司牧狐也有,两人的长相其实颇有想象之处,但是穆王爷显然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若说司牧狐还是一个娇嫩的花骨朵,半开半闭还没有完全张开,那穆王爷就是一朵怒放的夜玫瑰,惊艳到了极处,因了年岁的熏染,打磨出这朵钻石级别的金典男人……
天,天,天……
夏无发现自己将要不能自拔,如果再这么看下去会因为长时间忘记呼吸而自毙,于是连忙倒吸了一口冷气,收回目光,垂首凝思……
为什么?为什么?
世界上竟有如此妖魅的男子存在,叫女人还怎么活?
这样的男人,存在就是一个错误,他会倾城,他会倾国,他会让男人女人都为之而疯狂,君将不君,臣将不臣,一切的战斗都是以他的存在为起源,所有的历史将会因他而更改。
有这样容貌的人,他不需要有多高的出身,就算他生在尘埃里,也能开出惊世绝伦的花来。
可是,他竟然是王爷,万人之上的王爷。作为一只妖孽,他完全不需要有这样显贵的身份,可是他有了。倾国的权和倾国的貌,独有一样就能睥睨天下,笑傲众生,可是他,两样都占全了……
这再一次证明世界上是没有什么公正和天理可言的,也再一次证明了人人生儿平等只是一句用来麻痹衰人的屁话。
有此绝色妖孽,必将祸国殃民啊。
夏无霜不禁为这个国家的命运深深担忧起来。
也为自己的膝盖担忧起来。
自从被召唤进来,她已经跪在这冰冷冷的青石地板上有半个时辰之久了。穆王爷却兀自和他的娇客吃着喝着,喝着吃着,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说到穆王爷的那位娇客,却是一位妖娆之极的女人。那女子的长相也堪称完美,本来也值得用千百字好好渲染铺陈一番,但是因为有了某只妖孽的存在,这女子就如月光下的萤火虫一样,靓得不是地方,可以自动忽略不计。
而显然是被拉来做陪客的司牧狐,全程只做了两件事情,一件是板着脸儿不说话,小脸越板越冷;第二件是光喝酒不吃菜,小脸越喝越白。
穆王爷却似乎并不计较,和那女子言笑晏晏,相谈甚欢。
那女子的表现和她的长相一样,堪称完美,却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除了她偶尔丢给司牧狐的几个大白眼……
而夏无霜则利用这段时间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司牧狐之所以迁怒于那盏血燕,纯粹是出于嫉妒。
多么玄妙的三角关系啊。一个美男,一个美女,共同争夺一个比女人还要美的男人。
这样的暗战,不见硝烟,不动声色,却丝毫不影响它的激烈程度。
只是可惜了,她这个被当做炮灰的无辜之人。
因为膝盖被硌得疼痛难当,夏无霜便微微挪了挪身子,谁料刚抬起眼时,却见穆王已经将一双清明的眸子投到了她的身上。
夏无霜的身体,在甫一受到这双眸子的浸润时,竟然像过电一般,轻轻的抖了一下。
“你就是那个将血燕私藏起来的丫环?胆子不小。”穆王的声音既稳且慢,竟听不出来一丝愠怒的意味,“说说,怎么回事?”
但就是这种没有温度没有感情的语调,才最能诠释上位者的尊严,也最能叫人不寒而栗。
夏无霜心跳停了那么一小拍,果然是流言可怖,那罐血燕汤明明是被司牧狐一口喝掉,当时那么多人在场,那么多双眼睛看到了,却没有一个人敢说出事实。
而司牧狐呢,此时正端了小巧的白玉酒杯,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酒,似乎这件事情,根本与他无关一般。
夏无霜心里骂了一声,但是对这个冷漠的美少年,终究是恨不起来,横下心道:“回王爷,奴婢为自己的主子抱不平。”
穆王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所以呢?这跟血燕有什么关系?”
夏无霜抬起头来,不疾不徐道:“奴婢本是给主子领晚膳去的,到了膳房,听他们说府上来了娇客,为了筹备夜宴,已经花了白银千两……”
“这是本王的事,与你何干?”穆王嘴角浮起一丝不耐的冷笑。
夏无霜鼓足勇气继续道:“而奴婢的主子,久病在床,每日所食,不过是些残羹冷炙,到了这炎炎盛夏,连喝一口莲子汤都成了妄想。奴婢为主子抱不平,趁人不备,随手取了膳房里的一个汤罐模样的青花瓷罐,只是没曾想这里装的,却是千金难求的血燕窝……”
“牙尖嘴利,死不足惜。”穆王冷酷地打断她的话,也不去理会她说的是真是假,冷声道:“拖下去乱棍打死。”
像是宣布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夏无霜眼前一黑,这就要乱棍打死了?连申辩的机会都不给人吗?他竟连自己的主子是谁都不问一声?
果然如自己所想,穆王所介意的不是那盏血燕窝,而是自己当权者的颜面。
可是……虽然自己的确鲁莽了点,说话口不择言了点,可是那些穿越的女主不都是这么干的吗?如果不蹦得跶欢一点,表现突出一点,怎么能吸引到上位者的眼球呢?同样的招数,为什么到自己这儿就失灵了呢?
还有那个该死的司牧狐,一切都是他引起的,可是他现在却像没事人一样喝着自己的闷酒,仿佛她的死活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夏无霜再也忍不住了,受点委屈可以,但是要让她为别人犯下的错误丢掉自己的性命,那是万万不能。
已经有两个小厮奉命捉住了她的双臂,作势要将她往外拖了,夏无霜一边玩命挣扎,一边在脑中打着算盘,如何将司牧狐嫉妒女娇客而喝掉血燕窝一事编排得更加有吸引力时,穆王却再度开口了。
“慢着,放开她。”
夏无霜警觉地看着他,却见穆王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腕上。
她顿时明白了,一定是方才自己挣扎的过程中,那串碧玉手珠叫穆王给看见了。
他会叫人手下留情,难道是记着闵柔的好?
果然,穆王看着看着,眼中露出一丝疑惑:“你是哪房的丫环?”
夏无霜就等着他问这句话,大声答道:“蔷薇稼!”
穆王好看的嘴唇微微抿起,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是闵柔的丫环?”
“正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无霜只觉得,穆王的目光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柔和起来:“放开她。”
那两人一松手,夏无霜顿时轻松下来。
“本王已有半年没见闵柔了,她还好吗?”穆王连声音也变得温和起来。
夏无霜不禁生气,假惺惺!如果真的关心她的话,为何将她弃置在蔷薇稼,不闻不问?
遂扬起头来,大声答道:“如果夫人过得好的话,奴婢也不必专程去膳房讨一碗莲子羹了。”
或许是这话触犯到了穆王,他的目光重又变得尖锐起来:“闵柔怨怼本王,觉得本王亏待了她么?”
夏无霜急切道:“没有!这些都是奴婢的看法,夫人从来没有过半句怨言!王爷赐给她的碧玉手珠,她无时不刻不带在身边,她连睡梦里都惦记着王爷!”
穆王哼了一声:“那么这手珠怎么会在你的手上?她既然这样痴心,怎会随随便便将本王赐予她的信物交到一个奴才的手上?”
夏无霜一时气结,这男人的自我感觉为什么要这么良好?闵柔将自己一生最好的时光献给了她,还没到褪尽芳华,就被这薄情贪色的男人抛在脑后,当垃圾一样地丢到了冷宫别院,这时候却来计较这样的小事?
他可以负尽天下人,天下人却不可以半点有负于他!
“王爷,您在乎的到底是什么?是夫人这个人,还是您自己的颜面?到现在为止,您除了无关痛痒地问了一句她过得好不好以外,您还关心过她什么?您可知夫人缠病榻已经三月有余,生病之时身边连个大夫都没有……”
“住嘴!”一个严厉的女声适时地响起,打断了夏无霜,“王爷,闵柔手下的丫环怎竟如此放肆?这样的野婢没规没矩,乱棍打死犹不能解恨,不如交给我,我替你好好管教管教。”
这声音虽然娇媚,说出这些话却端的是冷酷无情,不仅斥责了夏无霜本人,连闵柔也一道拐进去骂了,同时,也大大地讨好了穆王。
夏无霜不寒而栗地朝说话的人望去,能在穆王面前说得上话的,除了那娇滴滴的客人,还有谁?
穆王面色阴沉,没有答话。
“慕宁公主,这样的粗事,还是交给我吧。你是千金之躯,别平白为一个不入流的臭丫环生气。”一直在旁边心无旁骛喝酒的司牧狐,终于首度开腔,他说这话时,目不斜视地盯着那被称作慕宁公主的女子,微醺的眼充满了挑衅意味。
慕宁毫不示弱:“这是王爷的家事,怎容得你插手?”
“容不得我插手,就容得了你了么?别忘了,你还没有嫁进穆王府,连半个家人都算不上。”司牧狐硬邦邦地回敬,声音冷冽,没留一丝情面。
慕宁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勃然起身:“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穆王府的一个禁脔而已!我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勉强与你一桌吃酒,你居然蹬鼻子上脸,给本公主甩脸?”
“司牧,别胡闹!”穆王也跟着低低叫了一声,用的是昵称,脸上也并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对于大怒慕宁,则只是报以歉意的一笑,他跟这两个人的亲疏关系,立时就分得清清楚楚的了。
夏无霜忘了自己的处境,只由衷的觉得,这场戏真好看。
谁说司牧狐在穆王面前说不上话?谁说的,谁说的?
慕宁怎经得住如此难看,眼圈一红,圆溜溜的金豆子开始哗哗地往下掉。
司牧狐冷冷一笑,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掷了酒杯,起身走下酒席,拉起夏无霜的胳膊就走。
没有一个人敢出手阻拦。
司牧狐腿长,走的也快,夏无霜一边大踏步地跟着他往外走,闻着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一边听着身后传来的慕宁刻意放大的哭声,心中快意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