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今天不去伽蓝之堂了。
式大约已经醒了,不过也不愿意起身吧。
既然如此,反正已经成为习惯,我也懒得动弹,就这样抱着式感受她的气息就好。
——橙子小姐是明白我的习惯的,每次出差归来,我都会惯例地请一天假。
当然,是为了陪伴式。
离开了式的我焦躁不安,离开了我的式也同样的焦躁不安,这我是知道的。
式表现出的对我的依赖却让我的心雀跃不已,不过另一方面,这让我感到不安。
——从那一天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周多了,这期间,我两次去到别的县完成任务,虽然很讨厌离开式,不过我还是想尽可能多处置一些杀人犯。
一般而言,我只会接手杀人案件和杀人未遂的罪犯搜寻,因为我不喜欢夺走他人生命的人。而既然是如此性质的案件,繁忙的调查就必不可少,偏偏我那个时常发动的奇怪能力又会很大程度阻碍我的调查,所以,每一个案件我都会花上三天左右——原本是这样。
但最近,这个时间被大大缩短,甚至刚刚完成的这个案件,仅仅耗时两天,其中还包括来回加起来的一个白天。
要问为什么……因为我已经开始能够一定程度控制那个能力了。
达不到随心所欲开关的地步,不过集中精神的话倒是可以关掉,短暂开启也做得到了,正因如此,我的调查行动被大大加速了。
与此相对的,橙子警告过我——
“你那个奇怪的能力,我也并不清楚,不过你要明白,无论如何,它的本质都和你的起源有关。它的加强,就代表着你接触起源的程度在上升——换句话说,就是更加接近死亡。”
——所以我想,我的死亡并不遥远了。
原本,我只是觉得,只要能够看到式恢复原状就好了,所以虽然感到恐惧,不过更多的是想要在此之前尽可能帮助式。
但现在,新的恐惧又在我的心中诞生:既然式是如此依赖我,那么,我死的时候……式会不会伤心呢?
感受着式略带冰冷的体温,感受着式紧靠在我身上的依赖……虽然明白,在接触下去,恐怕对式是一种伤害,不过,要我在这个时候抽身离开,我做不到。
就算自欺欺人也好……在我的死亡真正到来之前,我不愿看到式悲伤的眼泪。
——心痛起来。
我是没有资格拥抱式的,我并不知道,下一个黎明和我的死亡哪个会先一步到来。
但……我真的已经……离不开式了。
每一次拥抱式,心都绞痛着。
我不敢想象式在看到我的尸体的时候,或者看不到我的尸体的时候,她那看似坚强的面容会变成什么样子。
虽然不敢想象,但我却像被什么强迫着一般,理解着那个时候的式到底有多么痛苦。
我恨我自己,明明不希望了解的事情,明明希望逃避的事情,为何却每次每次都鲜明地在第一时间清晰地了解。
很想哭。
式……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能够原谅我吗?
从诞生开始,如此地恐惧着死亡,还是我的第一次。
很想哭。
我不想死。
无论如何,我希望能将这点时间延长,我希望能够多陪伴式一会,我的幸福和式的幸福就这样触手可及,但……在死亡面前,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很想哭。
我真的不想死。
式依然将脸埋在我的胸口,恐怕早已经醒了吧。不过式不会轻易离开的,式喜欢这样,但醒着的式却又因为害羞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所以每天早晨,这都是式最喜欢的时间。
所以,不能打扰她。
泪水被我咽下,但从心中滴下的血水,又会在何时流淌出来呢?
在这个时候,我该向谁祈祷呢……我又能向谁祈祷呢?
※
时间是七月底,橙子小姐所谓“请社员自谋生路”的问题发言终于在八月之前得到了解决,一笔救命钱汇入了兼任建筑设计的伽蓝之堂的账户上。
的确,千野空那边完成的任务的确不少,不过对于另外一位社员黑桐干也来说,这完全和没有一样,究其原因,是千野空对于钱的认真和那富有压迫力的血红双瞳,是就连橙子小姐也无法抵挡的强大。最后,每次收到的报酬大部分都落入了她的口袋,剩余的部分寥寥无几。
不过虽说如此,她也的确把钱借给了黑桐干也来应急。
钱是从某个高级宾馆寄来的。其坐落在外市,和这里隔了两个县。
“啊。这么说来,搬来这边以前我还顺带着接过这么个活儿啊。”
所长苍崎橙子为这笔突如其来的收入喜出望外,唯二的社员则对收了工钱还不知怎么来的马虎上司十分头疼。
苍崎橙子一阵心血来潮,带着两名社员和社员的朋友参加了平时从没出席过的落成典礼。此后被卷入了离奇案件,灰头土脸地回到了事务所。
那间旅馆在落成典礼上连同整座楼被摧毁掉,与此相对,作案人使用的炸药却并不多,似乎对于大楼的结构很了解一般,精确地爆破掉四根承重柱,从这之中就能够判断作案人拥有丰富的建筑学知识。
与此相对……整栋楼都被摧毁,却完全没有一个人伤亡,就想设计好了一般,四处的炸药是分别爆破的,最后一次爆破紧随着最后一个人的逃出将大楼的最后一角破坏掉,精确地简直像是有人在现场遥控爆破一样。
那个案件的作案者,就是传说中的“炸弹魔”。
※
“被炸弹魔盯上了?”
此时,苍崎橙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伽蓝之堂笼罩在暮色里。虽然是自己瞅准千野空不在的时候来找橙子的,但现在的式已经有点为自己的轻率而后悔了。
“与其说是被盯上了,不如说是被缠上了……虽然没告诉空。”
“哈哈。对方想必是在旅馆看上你的吧。虽然脾气有点怪,但你还蛮受欢迎的嘛。”
“有什么好笑的。你看看,今天放在邮箱里的。连联络用的手机都给我送来了。”
旅馆爆炸事件已经过去三天了。她每天都在收到爆炸魔的骚扰。
第一次是在夜晚的施工现场,手段是像闪光弹的炸药。
第二次在去rb的路上,手段是像地雷的燃烧弹。
第三次是偶然接近的废楼,碰上了一炸倒楼房为目的的定时炸弹。
事发地点都人迹罕至,对象都只有两仪式一人,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虽然没有目击者,但也没有产生伤亡。
被作为目标的式每次都安然逃生了。
“……居然这么大费周章,对方也坐不住了啊。那边来过电话了吗?”
“还没有。我说橙子,那家伙不太对劲。”
“不对劲?哪里不对劲了?”
“事情准确的太离谱了。第三次我只是一时兴起,才接近那座废楼的。一上二楼,就看见房间正中间摆了一个简易闹钟。就在秒针指向零时的那一刻,砰的一下就爆炸了。
世上没有这么巧的偶然,只有必然。
苍崎橙子突然对炸弹魔产生了兴趣。两仪式继续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从三次爆破事件中得出的间接印象。
据式说——这个炸弹魔是个活死人。
苍崎橙子无法理解其中的意义。两仪式的直觉类似于动物,她的感想不是旁人能够解读的。
苍崎橙子所能解答的,只有“预测准确得过于离谱”这一点。
“我也听过炸弹魔的事。从那个时候我就在想——那家伙可能是典型的未来视。”
橙子无聊地在桌上找着什么。
“所长,我买回来了。是没错吧?”这时,黑桐干也正巧回来了。
而在他身后,不知道去做什么的千野空也跟了回来。
见橙子接过烟的时候两眼放光,两仪式叹了一口气,知道又有一番长篇大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