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已经出发了吗?”终于赶回伽蓝之堂的千野空,想着能够看见式,却被橙子小姐告知式已经出发去找人厮杀了。
“怎么?没想过去帮她吗?式一个人可能会被击败的哦?”得知空已经完成了任务,橙子放松了一般靠在椅子上问道。
因为在短短三天之内就解决了任务,护卫目标毫发无伤,反倒把犯人揪出来杀掉了,这一次的任务被雇主给予好评,并且会有一大笔资金作为报酬,基本上欠发的工资已经可以补发了。
“如果你还有一套身份证明的话我就去,如果没有的话四处寻找也没有意义……更何况,式不会战败,也不会杀死对方。”果然,一提到式,空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冷冷瞥向橙子,那种感觉让橙子打了个冷战。
“唔……橙子小姐,你这里有没有止疼药什么的……现在全身都疼啊……”在确定了没有第二套身份证明之后,空的目光又变得懒散起来。
“……你以为这里是医院吗?”虽然这么说着,不过橙子还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从中倒出三粒药丸,扔给千野空:“可待因,因为是你所以剂量乘上三吧,顺便一提价格会从你的工资里扣除的。
“啥?这也扣工资?啊,早知道就算成工作消耗一同寄账单给天王寺家了……总之得救了。我先休息一会,如果式回来了或者有什么最新情报就把我叫起来……我已经一夜没睡了……”说完,空就自顾自趴在寝室沙发上,不一会就传来了匀称的呼吸声。
似乎,这一次任务回来,千野空变得更强了。橙子皱着眉头想着。虽然经济状况的确缓解了……不过她也更加接近“死亡”了吧?
※
正午时分,天空的情状渐渐起了变化。
原本只有蓝色的天空,现在渐渐被覆上了铅一般的灰色。
风也起了。路上的行人们说着台风就要来了,各自加快了脚步。
“呜——”我按着发起热来的腹部向前走去。
我并不知道台风一类的事情,因为我一直在热衷于找人。
街上充满了慌张的气氛,人影也渐渐稀少起来。这样一来今晚似乎无法再继续了。我想,今晚就先回去吧。
用了数个小时,我徒步来到港口。
天空已然暗了下来。明明不过是夏天晚上七时。风暴的到来,让季节原本的时间也错乱起来。
移动着一向反应迟钝的身体,我来到了桥的入口处。这座桥,是父亲最为苦心经营的建筑。
将这一侧的港与对岸的港联结起来的,宏伟高大的桥。机动车道有四道行车线,桥下是形状如同紧贴在鲸鱼之下的鲨鱼一般的道路。地下被建成了商业街。虽然浮在海上,不过由于位于道路之下所以依然被称为地下。地上的桥上有警卫员,所以无法进入。
不过通向地下商业街的入口没有人看守,只要有磁卡就能够进去。我在从家里拿出来的几张磁卡之中选出一张,打开了入口。
……里面十分黑暗。尽管大部分的内部装修已经完成了,不过还没有开始供电。无人的商业街就好像等待着最后一班电车的车站,到处都是向四面延伸的道路。道路左右是形形色色的店铺。走过五百米左右,商业街变成了钢筋林立的停车场。
这里仍然在建设中,总之相当凌乱。墙壁尚未完工,墙上防水用的塑料薄膜在不停作响。
——时间差不多快到八时了吧。
风渐渐强了起来。呼啸的风声和波浪拍打的声音令人不忍卒听。打在墙上的雨,散着比起电影中看到的机关枪还要激烈的火花。
“雨——”那一天也下着雨。
初次杀人之后,温暖的雨洗落了身体的污秽。在那之后,遇到了那个人。在中学时代仅仅见过一面,仅仅交谈了几句话的那个遥远的人。
……啊啊,我想起来了。想起了那将遥远的地平线燃烧起来的夕阳。
想起了那位在运动会结束之后,向着独自留在操场上的我打招呼的别校的前辈。当时我的脚被扭伤了,无法动弹。
患有无痛症的我,其实是能动的。因为即使动了心里也没有什么障碍。不过高肿的脚踝告诉我,如果继续行动下去一定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我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是在眺望着夕阳。
那时,我并没有去求助。不想求助。
求助的话大家一定会说,你竟然能忍耐到这种地步,痛不痛啊?不会痛吗?不觉得痛吗?这样的话。
我讨厌那样。所以我如往常一样,做出平常的表情坐在那里。尽量让任何人都注意不到我,这般地逞着强。
母亲大人也好,父亲也好,老师也好,友人也好,什么人也好,我一概不想让他们知晓。至少要让周围的人发觉不到我的异常,否则我一定会崩溃的。
就在那时,有人将手放在我的肩上。
尽管没有感觉,但还是能够听到声音。回过头去,那个人就站在那里。
我想,对于那个没有察觉到我的心情而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我的那个人,我的第一印象是憎恶。
“痛吗?”那个人,用难以置信的话来向我打招呼。脚上的伤明明是绝对不会被发现的,为什么。
我摇摇头。逞着强无论如何也不肯承认。
那个人看看缀在我运动服上的姓名牌,念着我的名字,然后轻触我被扭伤的脚踝,皱起了眉。
啊啊,一定要说那些讨厌的事情了。我闭起眼睛来。
痛吗,不会痛吗之类的。这种从拥有正常感觉的人口中随便说出来的关心,我并不想听。
但是,我听到的却是不同的话。
“你还真是傻瓜。听好了,伤不是要你去忍耐的东西。痛是要说出来的,藤乃。”
……这就是中学时代,我从前辈那里听到的话。那位前辈抱着我来到医务室,将我安置在那里。之后就一直没有见过面。就好像,淡淡的梦一般。
回想起来,从那时起浅上藤乃就喜欢上了他也说不定。
担心着那不会让任何人去注意到,且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痛苦,向我展现出的那副笑容——
“呜……!”腹部传来一阵疼痛。梦也冷却下来。
被血所玷污的我,理应不能沉浸在回忆之中的。但是——雨,也许会洗落我身体的不净吧。
我忽然很想去到桥上。台风已然来到了,桥上现在恐怕已经陷入了来自南国的暴风骤雨里吧。
总觉得无法静下心来。
拖着疼痛已经无法消失的沉重的身体,我向停车场前的坡道走去。
浅上藤乃向桥上走去,为了被令人怀念的夏季暴雨淋湿。
※
大桥,已然化作浅浅的湖。
四道行车线宽的柏油路全部被雨水浸湿,每走一步积水都直没脚踝。
雨斜斜地倾注过来,风如同要把柳树般的街灯击折似的狂舞着。
天空一片黑暗。
此处已然是遥远的海上。能够看到港口的城镇,现在依然灯火通明。
……完全像是从地面仰望月亮般遥不可及。
浅上藤乃,来到了这片风暴之中,黑色的制服如同乌鸦一般溶入了黑夜。她一边被雨打湿,一边从青紫的唇间吐着寒气向前走。
来到街灯下的时候,便与死神相遇了。
“终于见到你了,浅上。”
狂暴的海上,身着白衣的两仪式站在那里。
红色的皮夹克迎着雨,让她看起来也如同被雨打湿的幽灵。
式与藤乃相对着站在街灯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正好有十米左右。在这豪雨与烈风之中,竟然还能够看到相互的身影,听到相互的语声。
“两仪……式。”
“如果老老实实地回家去就不会有事……你是已然知晓血的味道的怪物,对杀人感到愉悦。”
“……那是你自己吧。我,才没有感觉到什么,愉悦。”浅上藤乃慌乱地呼吸着,同时凝视着式。
其中满是杀意与敌意。她静静地用左手覆住自己的脸……绚烂地闪耀着的双眼从指间的空隙中向外窥视着。
如同回应一般,式的右手中出现了短刀。
这是两个人第三次相互对峙。在这个国家里有着“第三次才是决胜”这种谚语啊,式无聊地笑起来。
眼前的浅上藤乃,是十足的杀人对象。
“……我感觉到了,我们果然是非常相似的人。啊啊——我要杀的正是现在的你。”
这句话,将两个人的枷锁全部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