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野空微一侧刀,如同袈裟斩一般的闪光袭向青花山梨的双眼。
青花山梨向后急退,却依然被那道闪光命中。
——那不是刀光,而是刀身反射的光芒。
就在这一瞬,千野空已经站在了青花山梨身侧,右手持刀向她的额角划去。
青花山梨持刀一挥,将千野空逼退。
深沉的黑暗不时被二人的刀光扫过,于是置身事外的天王寺枢能够清楚地看见——千野空处于下风。
任谁也看得出来,二人的身体能力已经无法用相差无几来形容,那是确确实实的完全相同。
力量,速度,反应能力,战斗直觉,二人的一切都相差无几,但唯独一点不同却左右了整个战局。
武器。
长度约为二十厘米的短刀和长度超过四十厘米的胁差,武器的差距是如此的明显。
即便在相同的时间内,青花山梨能够挥出两刀,然而千野空能够挥出三刀甚至四刀,但青花山梨的攻击确实能够将千野空逼退。
空避开胁差的挥舞,然后寻找缝隙冲上前去,在被胁差以绝对的攻击距离优势击退,然后再次冲上前去……
短短数分钟之内,已经交错了无数个回合的战局,毫无变化。
如此,纵然战局势均力敌,但千野空的体力消耗却远在青花山梨之上。
夜色之中,偶尔只能传出几声衣袖挥舞声,两人的兵器却是一次交错也没有。
这也是理所当然,一旦武器对击,拥有长度优势的胁差必然会击溃短刀的防守,而千野空手中有没有另一柄可以用来牵制的其他兵器——也就是必败。
纵然处于此等劣势之中,主动权依然掌握在千野空的手中。
又一次避过胁差,这一次,千野空猛然向后一跳,拉开了距离。
但青花山梨也明白,不能给千野空闲暇去恢复体力,这一次,换成她持刀冲上前来了。
没有丝毫迟疑,千野空的右手空挥几刀,在夜空中划出几道闪光的痕迹,继而猛然低下身子,左手一撑,整个人用着如同扭曲的蛇身一般的诡异动作向前突进,右手握着短刀向青花山梨的脚踝划去。
但随即,她的身体就猛然向外侧滚去——青花山梨的刀在下一瞬间停在了她的残影上。
翻转身体,千野空再次向青花山梨的背后袭去,青花山梨的刀再次落在了她的身后,但也逼得她这一刀无功而返。
突袭,接着为了避开斩向腰部的一击滚向外侧,同样的刀光在千野空手中毫无区别的第三次划出,但这一次,青花山梨的刀确确实实击中了什么。
一道血痕落在了光线所能及之处,那是来自千野空左手的。
但紧接着,一股巨力就将青花山梨膝盖后传来,将她整个人掀翻在地。
这一次,那柄胁差确确实实能够在千野空的腰上带出一道伤口,所以空从背后伸出左手握住了那一刀。
并且,以此为代价——千野空右手从嘴中取下短刀,深深刺入了她的右肩上。
但青花山梨侧身一踢,将千野空从她身上踢开,接着从地面上跳起,连落在地上的胁差也没有捡起,就带着几道脚步声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千野空从地上坐起,右手中依然紧握着短刀。
※
终于回到了旅馆,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卫生间。
——头像是被点燃一般猛烈地燃烧着,带来阵阵痛楚。
用枢的衣服截下的部分包裹的左手伤口大概已经止血了,但我要做的事情和止血一点关系都没有。
用蛮力扯下整个布条,我粗暴地将手放进洗手池冲洗干净——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按照这种速度,两天大概就能完好如初了吧。
我从腰后抽出短刀,在水流下将血痕冲洗干净之后,颤抖着印在了左手手腕上的那道伤痕。
轻轻抖动刀柄,鲜血缓缓流出……太慢了。
用刀尖轻轻将伤口扩大,于是更多的血流出。
注视着鲜血流进洗手池中随着激流消失在视线中,燃烧着的大脑才慢慢冷静下来。
——那个青花山梨,是个强敌。
连相仿都算不上,和我相似的身体能力——力量和速度相同也就算了,但反应速度和战斗意识也能和我媲美,这根本不正常。
天王寺枢说她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女学生……可笑,普通的女学生能拥有与我媲美的力量和速度?就算式在这方面也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反应速度有很大程度是天赋,如果要加强需要长期的锻炼,至于战斗意识……那更是开玩笑,她去哪里战斗?
再次挑破伤口——从两年前的雨夜归来,唯一麻烦的事情就是在这种时候伤口总会飞快地愈合,我就必须一遍一遍地再次划破它。
更何况,她的潜伏和跟踪水平也高的出奇,一整天,她毫无疑问是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但我却完全没有发觉到……
还有那漫无边际,找不到对象的杀意——
……
——原来如此。
如果是这样,不,应该说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些。
头疼随着血液的流失渐渐消散,如果换做平时,再放一会也没什么问题,但很可惜,任务在身毕竟不能把自己弄成失血过多的状态。
眼前闪过式的脸,不自觉地感到烦躁。
从夹克内兜里取出已经裁成细条的绷带,随意将伤口包了两层,我走出了卫生间。
枢一脸担心地坐在床上,看我走出来就立刻站起身来似乎要说些什么,我只是摆了摆左手示意没什么问题,他就默默坐了回去。
桌子上摆着今天一天买回的东西,橙子小姐的饰品,黑桐的大衣,式的和服——式。
从钱包中取出购买这三件物品的钱还给枢,他一脸惊讶。
——在外面是伪装,但我的报酬是天王寺家给予的,除此之外我不会占什么便宜。
包括这两天住在旅馆的开销和吃饭的开销我都会给天王寺家寄去账单,但我没有利用女性的身份取得任何利益的打算。
不想再说些什么,我蹲回角落,将短刀轻轻擦拭干净之后,闭上了眼。
……眼前又出现了式的脸。
从式醒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式……还没有露出笑容。
她刚刚醒来时,能够和她共同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溢满幸福,但现在,那种幸福感已经渐渐淡去。
呵,人就是这样容易忘记伤痛的动物,独自一人的时候希望式醒来,当式醒来时,愿望成真的幸福渐渐淡去之后,剩下的就是希望更进一步的不满足。
但就算如此,我也希望,能够看见式的笑容。
——我并非为了让式感受痛苦和孤寂而气祈求她醒来的,我所祈求的是她的幸福。
我能否拥抱式,能否感受式的体温,能否注视着式所迈出人生的每一步,这些都不重要。
但我希望式能够拥抱她所爱的人,感受她所爱的人的体温,被她所爱的人注视着迈出人生的每一步。
只要式能够露出幸福的笑容,不管我能否用双眼去确认,我便能够取得幸福。
任何阻碍,我都会尽全力去破坏。
已经有整整两天没有看到式了。
当然,比起为了式等待的八百三十七天,两天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想念。
失去式的我烦躁不安,失去我的式又会变得如何呢,是不是会回到那个时候一样,根本不能照顾自己,仅仅吃一些速食食品呢?是不是也会感到孤独,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呢?
我不知道。我不放心式。
所以想念。
所以决定,就算稍有冒险也好,我要在明天把这个任务结束。
阻碍的话……杀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