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活的第一天,就让我所在的班级充满了传闻。
两仪式和千野空。
高岭之花和高岭之花。
两人都是来自家族的大小姐,同样有着惊人的美貌。
这些都是话题的来源。
整个年级最优秀的两个美人都在同一个班级,不禁让其他班的同级生扼腕叹息。
连邻班的同级生,甚至上级生也总找机会进入班级转一圈,偷偷看她们几眼,实在找不到机会的,就在门口偷偷窥视。
过了一个学期,传闻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以冷漠对待一切的两仪式,和以热情迎接一切的千野空。
相同的是,两人都给人很遥远的感觉——就算总是笑着的千野空也是一样,恐怕,没有人能够真正地接近她吧。
截然相反的两个美人,又经常走在一起,她们的名字已经不仅仅在校园内传播,甚至连附近的其他学校都已经知晓。
两仪式唯一的朋友就是千野空,而千野空对待两仪式的态度也与对他人的态度有所不同。说实话,那种关系,简直亲密到了超越友谊的地步了。
千野空总是从背后抱住两仪式,而两仪式也不多加反抗——在刚开学的时候反抗还很剧烈,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这景象,已经成了-班远近闻名的风景。
来自同级生和上级生的交往申请也被千野空全数回绝——甚至其中还有几个请求是来自女生的。
而两仪式——整个学校,敢给两仪式写情书的人着实不多。
※
第二学期期末考试之后,去商店街买衣服的我,偶遇了千野空。
她就站在有狗的铜像的车站前,看样子是在等什么人。
该不会是在等两仪式吧?虽然我没有腹诽别人的习惯,不过看见千野,第一个想起的果然就是两仪。
向她打了招呼,她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回了我一句就低下头去,似乎在为什么烦恼。
虽然感觉很奇怪,但我还是离开那里,去商店街选一件冬装。
走了很久也没有见到中意的一副,看看天色,我走进一家快餐店——然后一眼就看见了肩并肩的两仪和千野。
就算把那些流言抛到一边看,两人的交谈和动作也很有情侣的意味,不过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两仪式的动作似乎略显男性化。
但就算这样,她们还是很相配。
所以我就那样看着她们的背影发了一会呆,却听到了令人意外的事情。
两仪式说,她拥有双重人格……
※
几乎是以恍惚的姿态完成了购物之后,我回到自己住的街道,时间已经是日落时分了。托最近那位暗夜杀人魔的福,即使现在只是黄昏时分,路上行人也变得很少。
回到家后大辅表哥已经来了。大概是因为两仪和千野的事让我感到疲惫吧,所以我连招呼都没打,就双腿钻进被炉里躺了下来。
大辅表哥也把脚伸进被炉里,我们为了争取放脚空间的支配权,在狭小的空间里展开一场短暂的战争。最后,我因为无法躺卧而抬起身子。
“你最近不是应该很忙吗?大辅表哥。”我一边伸手拿起桌上的橘子一边对他说道。而大辅只是有气无力的回答一句:“这个嘛……”
“会忙是因为这四个月已经有五个人出事了,我因为没时间回家只好跑来伯父家休息一下,等等再过一小时我又要出门了。”
大辅表哥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事,就算在别人面前说他是个懒鬼他也不会在意。这样的他会去做这么不适合自己的工作,也还真是个谜。
“搜查有进展吗?”
“准备得差不多了,虽然至今毫无头绪,但犯人终于在杀害第五人时露出马脚了,只是,
这一切有点像是他故意要留下证据。”说到这里,大辅把放在被炉上快睡着的脸抬起来,这时我眼前的大辅神情相当认真。
“接下来我要说的就是机密了,这是因为跟你有点关系我才告诉你……第一个人的尸体状况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吧?”
大辅开始陆续讲着第二人、第三人的尸体状况。我一边祈祷全国的刑警千万不要都是这么大嘴巴的人,一边洗耳恭听他说的内容。
第二人的身体是纵向从脑门往跨下一刀两断,凶器……不明。而且被一刀两半的尸体,有
半边被帖在墙上。
第三人的双手双脚被切下,而且脚被缝在手上、手被缝在脚上。第四人的身体被分成一块块,变成像是文字般的符号。
而第五人是以头为中心,手脚被排成卍字。
“一听就知道是个异类。”听了实在很想吐,但我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感想,大辅听了也表示同意。
“虽然状况相当容易明白,不过对方还是有目的的吧?干也,你认为呢?”
“……说得也是,我觉得全部都用斩杀的方式应该是没什么特别意义,但除了这点我又想不出别的关键,只是……”
“只是?”
“我想犯人渐渐习惯了。也就是说,他下次或许不会在外面犯案了。”
“或许吧……”表哥抱着头说。
“既没有动机也没有一定的法则,虽然他现在只在外面犯案,不过我想他是那种会闯入
家中的类型,如果夜晚没有出现走在路上的猎物,他的欲望会更强。这点上面的同事最好要做心理准备。”
说到这,表哥又改变了话题。
“在第五人的事发现场找到这个东西。”大辅放在被炉上的,是我们学校的校章。因为我们是便服高中所以常忽略校章,但上学时还是得义务性的别上。
“因为现场杂草丛生,所以不知是犯人没注意到还是故意放在那里。可是不管结果如何应该都有意义,说不定近期内我们会到你们学校调查。”
表哥最后以警察的神情说出这句不祥的话。
※
第三学期开始后。式似乎更孤立自己了。
她的表现连我都能感受到。她抗拒着周围的一切。
放学后,我为了确定大家是否都离开而来到教室,但教室里依然有人,而且正在进行着谈话。
为了规避偷听的嫌疑,我立刻就想要转身离开,但从教室里传出的声音却让我停下了脚步。
那是……千野和两仪的声音。
想起两仪说过的双重人格,不知为何我没有立刻离开,反而贴住墙壁,倾听着她们的对话。
“空,你有没有想过去杀人?”
“……从来没有过。”
“是吗。不过,我只能去那么做。”
在教室中,她的声音很清晰地响着。
“我说过吧。人类只能表现出自己体验过的感情。我负担着式之中的禁忌。处于式的优先顺序下位的,对于我来说是上位。对此我没有不满,也因此知晓了自己的存在。我是拥有着被式所压抑的倾向的人格。所以,总是将自己的意志杀死。将名为织的黑暗杀死。自己将自己不停地杀死。我说过,人只能表现出自己所拥有的感情吧。
……那么看吧。我所体验过的事情带给我的感情,只是杀人。”
“所以说,所谓式杀人的定义呢,就是将织杀死,同时也要杀死想要把织引向外界的东西。式呢,为了保护自己,是不惜把想要打开式的盖子的东西全部杀死的。”
两仪式离开了教室,没有看我一眼。
“……式,我一定要得到你。因为,我已经真正的,爱上你了。”
千野空离开了教室,没有看我一眼。
而我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弄得无法行动。
※
二月的第一个周日。
起床后来到餐桌前,刚好看到大辅兄正要离开的样子。
“哎,你在啊?”
“啊啊。错过了最后一班电车所以到你这里睡一觉,这就要上班去了。还是当学生好啊,规定好的假日就一定会有。”
哥哥依然是一副睡眠不足的表情。恐怕是因为之前说过的杀人魔事件取得了进展而忙碌吧。
“说起来的话之前似乎说过要来我们学校调查的,这件事情怎么样了?”
“啊啊,似乎已经去过一次了。实际上呢,三天前出现了第六个被害者。也许这个被害者进行了最后的抵抗,从她的指甲里检验出了皮肤。推测是因为女性的指甲比较长,且在无意中抓到了犯人的手腕。或许是由于临死之际最后的抵抗,这一下抓得相当深。检验到的皮肤足有三公分。”
哥哥的情报是任何报纸或新闻都没有报道出来的最新消息。
然而比起这种事情来,我却感觉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我想那可能是由于前两天两仪和千野所说的话中带有杀这个充满不吉的词的缘故。
若非如此,为什么我会在一瞬间将式与杀人魔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呢。
“……抓伤啊,也就是说犯人身上应该还带有这个伤痕了?”
“那是当然。被害者会去抓自己的手腕吗。检验出来的是手肘附近的皮肤。再加上血液鉴定的结果也出来了,很容易锁定对象。”
说完,大辅兄便出门了。
双膝无力,我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三天前,是我偷听两仪式与千野空交谈的日子。
次日偶然看到的她的绷带,我记得确实是包扎在手肘部分。
……就这样。直到过了正午才发觉到即使在这里想也是无济于事。觉得烦恼的话向式本人确认那伤的事情就好了。如果说那只是没什么要紧的伤的话,现在这郁郁的心情也会一扫而空吧。
在学校的住址登记栏里找到了式的家。
她的家位于邻镇的郊外,找到时已经是傍晚了。
但很可惜,据自称照顾两仪起居的秋隆先生说,她已经外出散步了。
天色也晚了,今天就先回去吧。
走了一个小时左右来到了车站前,偶然地遇到了前辈。
在前辈的邀请下一起去附近的餐厅吃饭,聊着聊着时间已经到了十点。
与前辈不同,我的身分还是学生。差不多也得回家了。
告别了前辈之后,在车站的售票处买了车票。
时间已然是晚上十一点了。
进入检票口之前,忽然想到式恐怕已经回到家里了。
不知为何,我转过身再次向式的家走去,明明知道现在即使去了也不可能见到她。纵然如此,无论如何也想看看她家里的灯光。
※
呕吐。胃里残留的东西也好,胃液也好,可能的话连这记忆也好都随着泪呕吐出来。
然而没有效果。只是这样不可能让我得到慰藉。压倒性的血量,仅仅是味道也过于浓厚,麻痹了我的脑髓。
千野空转过身来,微微一笑。
与在学校的时候不同的,优雅笑容。
她凝视着我。
她的瞳,原本是如两仪式相似的,仿若流动一般的墨色。
但现在,那双瞳,泛着红色。
——血一般的红色。